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我不自觉侧头,正好对上她投来的视线。
虽然和白柔同年,但苏清澜眼中却看不到半分稚气和娇憨,反而透着一种冷静的成熟。
她轻笑着摇头:“怎么会。”
我和苏清澜打交道不多,为数不多的几次,基本都跟白柔有关。
她和白柔是同部门同事,还是项目组的搭档,我找白柔时难免会碰到她,简单寒暄几句。
我们之前没有太深入的交谈。
只记得有一次,白柔又在闹小脾气,而我正忙着准备竞标材料的最后收尾,实在分不出心思去哄她。
在打印室打印项目文档时,碰巧遇见了苏清澜。
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文件上,突然问道:“江总监在准备城南项目竞标的材料?”
“对啊。”我应了一声,又问,“你对这个感兴趣?”
5.
她轻点头,唇角勾起浅笑:“以后可能还要向总你监请教呢。”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行啊,你让白柔来问我就好。”
......
回过神来,我们已经到了七楼。
开完会准备离开时,才发现苏清澜坐在休闲区的椅子上,似乎在等人。
皮鞋踏在地面发出细微响动,她闻声抬头望向我:
“江总监开完会了么?”
我微怔:“嗯......是的。你怎么还在这?”
“等江总监一起走。”
她走近时,我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盒胃药。
随口一问,苏清澜抚了抚小腹,语气平淡:
“应酬经常要喝酒,胃有点不舒服,买点药先顶着。”
她说得云淡风轻。
她和白柔虽是同龄人,性格却天差地别。
记得白柔之前加班太累腰酸,整天黏在我身边撒娇哭闹,连按摩都是我给她按的。
回到工位附近时间,我和她即将分道扬镳,还是开口:
“你要是方便的话,帮忙劝劝白柔,别再这样了。季度考核将近,好好准备工作吧。”
她突然驻足,转身看我:“江总监还是放不下她?”
“那倒不是。”我缓缓呼出一口气,“我太累了,实在应付不来她的纠缠。”
其实我更想说,我承受不了同事异样的眼光。
但觉得这话太伤人,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苏清澜却轻笑一声:“江总监可能理解错了......我跟白柔,其实没说过几句话。”
这算是婉言谢绝了。
我顿时有些尴尬,连忙说:“抱歉,是我想当然了——”
她嘴角含笑:“不过要是江总监开口,我倒是很乐意帮这个忙。”
我和白柔谈了两年恋爱,又在同一个公司里,生活早已交织在一起。
她总是提着奶茶点心在办公室外守候,连我的上司都知道,我有个女朋友在市场部。
等感冒好了,我便重返工作岗位。
不知苏清澜跟她说了什么,那天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白柔站在走廊上等我。
我不想理会,她却像个影子似的一路尾随,从办公区到食堂,再到停车场。
眼看就要上车,她终于伸手拉住我的胳膊:“江墨,我有话要说。”
6.
目光缓缓移向她的脸。
“那天我们争吵后,你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心里憋着一口气,谁知道你会……会出车祸……”
话说到一半,白柔的声线微微颤抖,带着几分讨好:
“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任性了,江墨,能原谅我吗?”
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夜色沉沉,一旁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映照着白柔带着歉意的面容,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还是那个样子,娇纵任性,仿佛和我的争执就是她所经历过最大的困难。
她找到我,解释,认错,摆出柔弱示好的姿态,觉得这样就能像从前那样,轻易揭过这一页。
但我做不到。
此时此刻,她的这份天真反倒成了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它强迫我直面那个我一直在逃避的现实。
这段时间,我把自己埋进工作里,用各种琐事塞满每一分钟,就是不敢停下来思考。
我欺骗自己那场车祸只是一场梦。
这样我还能像以前一样,为了她推掉所有应酬,陪她看最新的电影。
我骗自己一切如常,这样就不用去面对那场车祸。
见我久久不语,白柔伸手想拉我的衣角,我本能地躲开了。
我紧握双拳,艰难地开口:“白柔,你都这个年纪了,难道还不明白……”
“这件事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我都承认错误了,你还想怎样?”
她愣了片刻,突然激动起来,“你不就是受了点皮外伤吗,现在不是好好站在这里?”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耳边响起一阵轰鸣,脑海中闪过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
那个在雨中追着我、拥抱我,总是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我的女孩……
原来在我的记忆里被美化得太过完美,以至于我忽视了——
她根本不是我以为的那个纯真可爱的女孩。
相反,她自私又幼稚,任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我恍然大悟,看着她,突然笑了。
“白柔。”我轻声说,“你现在的样子,真是让人作呕。”
“江墨!”
7.
一道身影突然闯入灯光,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挡在了白柔面前。
待她站定,我认出了苏清澜那张写满怒意的脸。
白柔被她的气场震住,不自觉后退一步,随即恼羞成怒:“苏清澜,你凑什么热闹!”
“你心里很清楚我为什么会出现。”苏清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冰冷刺骨。
“昨晚你在两个部门会议上散布的那些谣言,以为没人知道?”
白柔脸色骤变。
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苏清澜像一面盾牌般挡在我身前,对峙片刻后,白柔终于退却了。
临走时她还不忘撂下狠话:“我就知道,你打从一开始就对江墨心怀不轨。”
这场闹剧已经引来了不少同事的目光,他们三三两两地驻足观望。
回过神来,我低声向苏清澜道谢,转身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这样的场面后,我实在无法若无其事地回到工位。
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了公司楼下的休闲广场。
四月的夜风依然带着些许凉意,我在广场边缘找了张长椅坐下。
摸了摸脸,这才发现眼眶已经湿润。
原以为在公司楼下的那次分手就是终点,没想到最后连最基本的体面都保不住了。
她无情地撕开我的伤口,让我再次回到那个绝望的夜晚。
那晚,我差点丢了性命,也失去了所谓的爱情。
或者说,是我一厢情愿的爱情。
泪水又开始涌出来,我在外套里翻找,正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递来了一包纸巾。
抬头一看,是苏清澜。
她生得极美,五官精致得宛如画中人,本该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可此刻,不知是光影烘托出的氛围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看着我的眼神温柔似水。
我接过纸巾,轻声说:“谢谢。”
“如果江总监觉得我打扰到你,我可以走远些。”
她说这话时语气自然,可我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白柔临走前那句刻薄的话。
苏清澜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
8.
她缓缓说道:“白柔说得对,我确实对你抱有别样的心思。”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
她微微抬头,目光柔和地看着我,语气也随之改变:
“江墨,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确实让人痛彻心扉,但这种伤痛终究会过去的。”
苏清澜说这话时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仿佛她已经走过了漫长的伤痛之路。
但实际上,她比白柔还小上几个月。
我隐约猜到了什么,想开口询问,又觉得不太合适。
就在我犹豫时,她主动说道:“你猜得没错,我也经历过这样的事。”
夜色寂静,苏清澜在长椅上坐到我身边。
“去年这个时候,我和男朋友已经谈了三年。”
“那天是我们约好庆祝在一起一千天的日子。我特意请了假提前下班。”
“结果在去餐厅的路上,看到他搂着他的高中同学一起走进电影院。”
“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我爸突发心梗住院,我才回过神来。”
“那段时间特别煎熬,白天要照顾爸爸,晚上还要处理和他分手的事情。”
“后来有一天,我在整理相册的时候,看到了我们最后一次旅行时的合照。”
“那时候他大概已经和那个女生暧昧很久了吧。”
“那天晚上,我哭得比你现在还要惨。”
说着,她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让你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别在意,都过去很久了。”
她清冷的声音里渐渐染上了温度,
“现在想起这件事,我已经能平静地面对了。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
“与其执着于一个不爱你的人,不如好好爱自己,继续往前走。”
“生活总要继续,即使曾经被伤得很深。”
我不自觉地侧过脸,迎上苏清澜的视线。
她的眼中映着路灯的微光,还有天际的月色,宛如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子。
在这一刻,我心中那些难以愈合的伤口,似乎找到了短暂的慰藉。
即便只是这个静谧的夜晚。
那天,我和苏清澜在公司休闲广场一直待到保安来巡逻才离开。
躺在床上时,手机突然传来提示音。
点开一看,是苏清澜发来的歌曲分享——是陈奕迅的《富士山下》。
9.
“江墨,希望这首歌能让你感觉好些。不必回复我,你好好休息。”
我戴上耳机,在静谧的夜色中聆听歌声。
“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正如苏清澜所说,随着时光流逝,悲伤终会慢慢淡去。
只是偶尔看到医院的诊断单时,我还是会恍惚片刻,然后默默将那些回忆收进心底。
我发现,大概是因为那晚的推心置腹,我和苏清澜的距离明显拉近了。
从前我们不过是工作上的点头之交。
虽然早已互加了微信,却很少有什么交流。
没想到,和苏清澜一起吃过两次工作餐后,我竟然上了公司论坛的热门。
“市场部江墨,何必玩弄感情?让两个女下属为你争风吃醋,这样真的好吗?”
我平时根本不关注公司论坛。
要不是同事把截图发给我看,我都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我叹了口气:“真是莫名其妙。”
同事替我打抱不平。
“白柔那样对你,苏清澜帮你说话有什么不对?再说你们都分手了,她喜欢你又怎么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苏清澜一直很克制,我几乎忘了那天晚上她说过喜欢我的事。
直到助理提起,我才又想起来。
苏清澜确实承认过对我有好感。但和白柔的这段感情已经让我身心俱疲。
至少现在,我没有勇气再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我本想装作没看见这些议论,却在下班时看到电梯口站着的苏清澜,还有不远处的白柔。
她们同在一个部门,还是同一个项目组,按理说关系不该这么僵。
白柔看到我时眼神一亮,但见我朝苏清澜走去,又黯然低下了头。
“江墨......”她轻声唤道。
苏清澜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随即转向我:“江总监看到论坛那些帖子了?”
“嗯。”
她拿出手机操作几下,递给我看。
“我已经让管理员删帖了,你别担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10.
抬眼望向手机屏幕,苏清澜在论坛上写道:
“我是苏清澜,和白柔发生争执,纯粹是看不下去她的行为举止,才会出手相助。”
“至于和江墨总监走在一起,只因我那天刚好都是去七楼开会,别无他意。”
继续下滑,白柔也发了条回应:“我和江墨的私事,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我长叹一声,身旁的白柔悄悄靠近,轻声说:“哥哥,我是不是又让你为难了?”
“……别再这么称呼我。”
我再度强调,“白柔,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该明白的。”
她眼中瞬间泛起泪光:
“可我不愿意就这样结束,江墨,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我不该让你生气,不该故意和那些男生来往气你。我和他们清清白白,还有那晚……”她话音微顿。
“要是早知道你会出车祸,我一定会放下一切守在你身边。”
她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语气里或许也带着几分诚意,眼神中满是委屈与祈求。
然而我的内心,却再也激不起半点涟漪。
那些炽热的情感,和由爱生出的包容与耐心,都在医院的那个夜晚,随着她脱口而出的话语,化为了虚无。
剩下的,唯有疲倦。
见白柔还想说什么,苏清澜突然开口,声线冰冷:
“白柔,你从小顺风顺水,这些在你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很快就能翻篇。”
“但某些伤害,永远都无法愈合——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江墨了。”
这番话毫不客气,以白柔一贯的大小姐脾气,我以为她会质问苏清澜凭什么插手。
可她沉默许久,最终只是苦涩地说:“看来,我终究比不过你。”
此后很长时间,我都再没遇见过白柔。
公司规模庞大,市场部和技术部相隔甚远,除非刻意,否则根本不会碰面。
正因如此,当半月内我在第十二次在茶水间撞见苏清澜。
听她说“江总监,一起去吃午饭吧”时,这种偶遇已经难以令人信服。
“苏清澜。”我唤住她,等她回头时,斟酌着开口。
“我最近在准备季度汇报,而且经历了那些事……简单说,暂时不想开始新的感情。”
11.
“我理解。”
她轻轻点头,神色并未低落,反而浮现出俏皮的笑意,“不过暂时不代表永远,对吧?”
平日里她总是一副稳重持重的样子,此刻这般表情,才让我想起她其实比我小了好几岁,正是刚刚步入社会的年纪。
面对这样的她,我也无法再板着脸,只得继续说:“我不想耽搁你。”
“等待心仪之人敞开心扉,怎么能算是耽搁呢?”
她嘴角微扬,目光温柔似水,“况且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多等一阵子。”
从那天起,她不再假装巧遇,而是光明正大地在办公室门口等我。
一同用餐,一起开会,陪我一起到会议室后才返回工位。
苏清澜就像一缕春风,悄然无息地融入我的生活。
回过神时,我才发现每天除了工作和休息,剩余时光几乎都在与她相处。
这天下午,刚走出公司大楼,就看见了苏清澜的身影。
正想打招呼,突然两个人从旁边冲出来,拉住我喊道:“江墨!”
我神色一凛,认出这两人后,心头顿时一沉。
“舅舅、舅妈,你们来这做什么?”
面前的中年男人与我有几分相似,是我的舅舅和舅妈。
但实际上……
“江墨,你现在混得不错啊,听说当上总监了?”
他环顾四周,眼神在我身上停留时,流露出贪婪之色,
“你表弟最近不是要买房结婚吗?你这个当哥哥的,该出点力吧?”
“抱歉,我帮不了。”
我冷淡地回应,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臂,提高了音量:
“你这是什么态度?当年要不是我们一家接济你们母子,你能有今天?”
“你表弟可是你亲弟,你现在当这么大的一个总监,难道连首付都不愿意帮?”
他本就声如洪钟,此刻刻意放大音量,更是震耳欲聋。
路过的同事纷纷投来探寻的目光。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对面的苏清澜已经大步走来,一把推开他的手,声音凌厉:“请你放手。”
她虽然身材娇小,但此刻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气场,眼神锐利得令人生畏。
我舅舅被她这气势震住,松开手后又恼怒地问:“你又是谁?”
苏清澜看我一眼:“我是江总监的下属。”
12.
我舅妈在一旁开口:“这位小姐,我们正在处理私事,恐怕不太方便让外人插手。”
“现在确实与我无关,不过我在追求江墨,将来就是一家人了。”
苏清澜的声音清冷如霜,眼神中透着坚定:
“既然是私事,在公司门口谈论不太合适,不如去休息室坐下来详谈?”
档案资料明确显示,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并没有所谓的亲人。
同事礼貌地请走了他们,随后转向我说:
“江墨,这种私人问题公司不便干预。”
“不过为了避免影响工作氛围和你的事业发展,建议你尽快解决。”
我沉默良久,轻声答应。
苏清澜察觉我心情低落,伸手轻抚我的手背,温暖从指尖传来。
我低头看着那只手,没有躲开。
等我们走出大楼,舅舅舅妈已经离开了。
但凭我对他们的了解,这事绝不会就此结束。
特别是我现在即将进入升职关键期。
五岁那年,父母车祸双亡,我被寄养在舅舅舅妈家。
每次吃饭时,只要我多吃一口,舅妈就会冷嘲热讽。
“吃得这么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舅舅更是动辄打骂,说我是扫把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
直到他们拿到父母的赔偿金,立刻就把我送进了孤儿院。
这段往事我简单带过,但苏清澜的表情异常认真。
“江墨,”她柔声说,“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别担心,只要他们敢来,我就在你身边。”
之后很久,那对夫妇都没有出现。
13.
季度汇报和重点项目进入关键阶段,加上月底结算,我全身心投入工作,无暇顾及其他。
等所有事务告一段落,这个季度也接近尾声。
其他部门陆续放假,但住在本市的苏清澜仍坚持每天陪我用餐休息。
下午核对完最后一批数据,我关掉电脑,习惯性拿起手机给苏清澜发信息。
“我这边结束了。”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输入提示,我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手机里存满了她推荐的音乐,每天工作结束都会等她来接我,这些细节早已融入日常。
今天苏清澜因为回家晚到了一会儿,主管还打趣道:“你那位温柔的小女友呢?”
我有些窘迫:“她...只是同事。”
主管意味深长地笑笑:“好吧,是同事,而且比白柔体贴多了。”
话音刚落,苏清澜就出现在门口。
主管泰然自若,还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小苏,听说你想往管理岗发展?”
苏清澜点头承认:“是的。”
“要不要考虑调来我这边?正好和江墨做一个项目。”
我耳根发烫,苏清澜却笑着说:“那真是求之不得。”
走出办公室后,我小声问:“刚才主管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你是问哪句?”
她侧头看我,嘴角带着浅笑:“是说我是你的小女友,还是说我比白柔体贴?”
这话听起来有些自负,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显得自然而然。
我避开她温柔的目光,轻声说:“不只是性格方面...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所以你更喜欢白柔那样的?”
我愣了一下,摇头道:
“她确实热情似火,但太像被宠坏的孩子,即使本意不坏,也会伤害到别人。”
苏清澜点点头。
“还记得白柔来找你那次吗?我说过,前一晚她召集整个部门开会,其实就是在商量怎么挽回你。”
“她把你所有的事都说了出去,包括...你出车祸的经历。”
14.
她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轻轻掠过我的面庞,
“那天之前我就跟她吵过一架了,当时整个部门的人都在拉着我们,她一个劲儿地问我是不是从去年就开始喜欢你了。”
“我承认了。”
我不由得怔住了。
夏末的黄昏,天边泼洒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
柔和的光线勾勒出苏清澜清秀的轮廓,为她添了几分温柔的气息。
“江总监大概已经忘记了吧,刚入职那会儿,你在给公司楼下咖啡店跑外送,有次漏了糖包。”
“碰巧那个女生当天心情特别糟,非要你重新回去取。”
“等等!”我困惑地望着她,“所以那个闹脾气的是你?”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完全联想不到啊。
苏清澜愣了一下,随即靠近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江墨,你记错了,我是那个把自己的糖包分给她的人。”
瞬间,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个雨天,我穿着工作制服,面对着眼前愤怒的顾客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我准备折返取糖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过来,递上一包未开封的方糖。
“这包是新的,给你用吧。”
她一边安抚着那位情绪激动的女生,一边轻声说道。
大雨模糊了她的面容,但那温柔的声线却格外清晰,
“刚被领导批评心情不好,也不用为难别人,这么大雨天的。”
这样想来,与苏清澜的初遇竟是在那样一个潮湿的午后。
说到这里,她微微叹息。
“后来听说你和白柔走到了一起,说实话我挺失落的。”
“明明最早关注你的是我,结果却被她抢先一步。”
“其实也只是巧合,年会那天我低血糖发作,是白柔送我去的医院。”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才慢慢熟络起来的。”
话音刚落,我发现苏清澜迟迟没有回应,抬头一看,她的眼神中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刚想开口询问,她却深吸一口气,转而说道:
“对了,新上映的《星辰》评价很不错,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
我欣然应允。
但就在约定出发的前夜,一个陌生来电打破了平静。
15.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略带醉意的声音,我这才意识到是白柔。
自从分手后,我把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估计是打不通才换了新号码。
“江墨,能下来见我一面吗?”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这么晚了,你还喝了酒,早点回去休息吧。”
白柔苦笑了一声,接着说:“我有件关于苏清澜的事要告诉你。”
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确实戳中了我的软肋。
我换下睡衣,下了楼。
夏末的夜晚依旧闷热,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白柔就站在不远处,灼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不舍,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痛楚。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在我面前打开。
“这是我给你买的手表,本来想在你生日那天送给你的。”
她轻轻笑着,又低下头,“可惜我把你弄丢了,现在也没机会送了。”
我沉默片刻,淡淡道:“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
白柔喃喃道:“对,我就是个坏女孩,不懂事、自私、傲慢,还特别怯懦。”
“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江墨,我只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我已经不想再听她的忏悔,直接打断道:“关于苏清澜的事是什么?”
她瞬间僵在原地,许久才重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了是吗?”
我平静地看着她:“是。”
白柔眼眶发红,张了张嘴,最后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苏清澜。”
“江墨,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送你去医院的人不是我,是她。”
“只是你醒来的时候她刚好去缴费了,所以你看到的是我。”
她说完这句惊人的话,一个字都没再多说,转身慢慢走远了。
我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提起这件事时,苏清澜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第二天准备去看电影时,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提起这件事。
心不在焉间,苏清澜突然拉住我的手腕,指着电影院门口:“电影快开场了!”
这一天的阳光格外明媚,炽热的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照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16.
当我们坐在电影院里,看到男主角在病床前对着昏迷的妻子说“活着真好,因为还能看到你”的那一幕,我感觉内心深处那些积累的伤痛,都在这一刻被治愈了。
我终于明白那天深夜苏清澜为什么要带我来看这部电影。
生命总是向前的。
时光不会停滞,人也要继续前行。
此刻我多希望未来的道路上,能有她相伴。
电影散场后,我和苏清澜从拥挤的人群中脱身,来到影院外的小广场透气。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记得两年前公司年会那天...”
话还没说完,苏清澜突然站定,她踮起脚尖搂住我的脖子,柔软的唇瓣轻轻贴了上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我心跳加速,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甜蜜的晕眩中。
“对不起,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苏清澜脸颊泛红,声音轻柔。
“但我一点也不后悔。两年前是我太过犹豫,差点错过你,那种遗憾我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我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问:“所以白柔来找我谈话,是你让她来的?”
“嗯,我跟她谈过,结果演变成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我轻抚着她的后背,感受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稳。
“我们在一起吧,清澜。”
夜色渐浓,广场边一个流浪歌手正在弹唱着《夏天》。
“整个夏天,融化了整个季节. 一天一天,把你定格在结尾。
她靠在我肩头,轻声说了句“好”。
电影散场没多久,我带苏清澜去了墓园。
自从上次来扫墓,已经整整两个月了。
炎炎夏日里,墓园里松柏葱郁,为这片寂静之地带来一丝清凉。
我将一束向日葵放在墓碑前,对着父母的照片深深鞠躬。
“爸,妈,我终于遇见了一个让我想要认真对待的人。”
“原来血缘关系并不能保证爱的存在,一味地忍让也换不来想要的关怀。这些道理,我现在都懂了。”
17.
离开墓园的时候,坐在车里,苏清澜忽然告诉我:“你的舅舅舅妈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我微微惊讶地看向她。
“关于之前你说的纠纷的事情,我托人查了资料,说如果她继续纠缠,可能会因为虚假主张继承权承担法律责任。”
“她既然是为了讹你来的,现在知道占不到便宜还可能惹上官司,肯定就不会再来了。”
我敏锐地注意到了她话里的称呼:“我们?”
苏清澜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能办成这件事,确实少不了白柔的帮忙。”
我怔然了两秒,然后说:“我会去谢谢她——”
“那还是不必了。”
苏清澜凑过来亲了亲我的嘴角,“我会好好替你感谢她的,但你不要再见她了,因为我会吃醋。”
难得看到她这样,我忍不住失笑:“还这么见外啊?”
苏清澜眸光微暗,靠在我耳边,呼吸滚烫:“亲爱的。”
开学后,我又在公司里遇见过白柔两次。
她好像一下子就成熟了,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干练,某些角度眼神里流露出的光芒称得上锐利。
而她的手上,一直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看上去仿佛有些眼熟,但都与我无关了。
在一起后的第三个月,我跟苏清澜回了趟家,见到了她妈妈和弟弟。
苏阿姨是个性格温柔的女人,得知我要来,提前准备了一堆食材,打过招呼就去厨房忙碌。
苏清澜握着我的手,让我不要紧张,可以和她弟弟玩一会儿,然后就去厨房帮忙了。
她弟弟叫苏清辰,是个性格十分活泼的小男孩。
他带着我跑到苏清澜的卧室,找了一堆她过去的小玩意儿给我看。
在我们俩对着相册里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版苏清澜一起笑过之后,苏清辰忽然问我。
“姐夫,我姐说你就是两年半以前那个公司年会上的男生。”
我有些发愣:“啊?”
“那是两年多以前,我让我姐帮我买点巧克力。结果她回来时,巧克力盒已经被拆开了,还少了几块。”
“她说,是借给她喜欢的男生了。”
“我当时可兴奋了,每天都缠着她打听那个男生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她回家,情绪低落地告诉我别再问了,那个男生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她不能再打扰。”
“那段时间她总是心不在焉,经常一个人发呆,我看着特别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苏清辰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又绽放出笑容。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姐夫,你能和我姐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相信我,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不禁也露出微笑:“我知道,因为她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