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素白的布鞋走到我面前。
随后,一只温厚的手掌贴了上来。
来人喂了我一口热水,又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像真有几分魔力,抚退了我的疼痛。
我费力地凝神看去,原是一个白衣僧人。
眉眼清俊,尽是慈悲佛气。
只是这张脸,怎的越看越眼熟?
我心头一颤,喃喃道,“杨楚明……”僧人面不改色,双手合十,面容慈悲,“贫僧法号尘安。”
我愣了愣。
我绝不可能记错。
“不对!”
我挣扎着坐起来,慌不择路,拽住僧人的衣袖。
藏不住心中的激动,我问他,“你,你莫非不记得我了?”
“我是铃兰!”
草原未灭时,杨家是我父王最倚重的汉臣。
情窦初开那会儿,我也曾同杨楚明说些玩笑。
譬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杨楚明是个极害羞的少年,每每此刻,皆红了脸不敢搭话。
若非杨父连通中原皇室倒戈,我想,我是会嫁给杨楚明的。
王庭覆灭的那天,草原下了十年不见的大雨。
我父母死在了杨家人刀下。
杨楚明背着我逃出了王帐。
我和他在悬崖边对峙。
他生了一双含情目,却满是哀愁地看着我。
同我说了三遍对不住。
三遍,就抵了我和他的三年。
可我还有很多事没有问清楚。
再后来,我孤身流浪去中原。
我想去找杨楚明。
却终是石沉大海。
中原人说,皇帝表面礼遇杨家,实则早已派人将这一族灭口。
背叛旧主者,又有谁敢笃定他们忠诚?
尘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随即起身,抽出袖管,神色淡漠,轻轻摇头,“贫僧从未听闻过施主名讳。”
“今夜只是恰巧路过,施主,许是认错了。”
我不死心,仍想再追问他。
尘安与我保持距离,念了句佛号,而后翩然离去。
又剩了我一个人。
冷寂落寞,身侧无人。
像被抛弃的怨妇似的。
我揉了揉眼睛,身上已经不怎么疼了。
“我竟不知,卿卿何时看上了那么个和尚。”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谢观尘的指尖抚了上来,勾住我一缕发丝,打圈绕缠。
“还对他这般念念不忘?”
他语气慢条斯理,却又夹杂着深深的不满。
似是一条蓄力待发的狼。
我喉间堵塞,说不出一句辩驳。
我不知道谢观尘听了多久。
却预感到,他不会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