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她有多久没有这样为我着急了？
三年？
五年？
又或者更久。
记忆里我们两个总是如胶似漆的粘在一起。
对彼此的了解程度远远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只要一个眼神，她就能明白我的心意。
大概就是我对她严重的依赖才让她如此笃定，我这辈子都认定了她。
一生都不可能离开她。
所以她肆无忌惮地伤害我，明目张胆地讨好另一个男人。
全然忘记了我也是人，有血有肉，也会有难过和悲伤。
低头看了眼屏幕上数不尽的未接来电，我拉黑删除了她的号码。
准备删除她社交软件的联系方式时，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头像。
八年前我给她画的卡通肖像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她风格大相径庭的真人照片。
这一刻我想起那句网上流传很久的话。
当一个很久不换头像的人突然换了头像，说明她身边有了另一个人。
我呼吸一滞，手指有些颤抖地按下了删除键。
十年的记忆和聊天记录在这一秒清空，我的感情也画上了句点。
看着小姨刚刚发来叮嘱安全的消息，我给她回了句别担心。
关掉手机后，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飞机。
三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正好足够我将这十年的过往都回忆一遍。
飞机落地，我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湿润。
对着手机屏幕检查许久，确认看不出哭过的痕迹，才走出机场。
离得很远就看见爸妈等在前面，手里满满当当拿了一堆礼物。
爸爸接过我的行李箱，妈妈替我正了正衣领。
眼含热泪道：“我们家砚秋都长这么大了，真帅气，像个大明星，终于回家了，以后可不能再抛下我们了.......”爸爸慈爱地看着我，眼角的每一根皱纹里都写满了思念。
“放心吧，这次爸给你挑的结婚对象保证你满意！”
“等结完婚度完蜜月，回来爸就把公司交给你，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我强撑着扯出笑意，抱着妈妈抚了抚她灰白的鬓角。
分开的十年里，其实爸妈不止一次说过想让我回来。
但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春节的时候我也想过回去看看，可林茜却说想带着我去她家过年。
提前感受她家的气氛。
我满心欢喜地以为她是认定了我，要跟我一直走下去。
就鬼迷心窍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这十年里每一个团聚的节日，都是在林家度过的。
此刻面对苍老憔悴的父母，我心里说不出的愧疚自责。
6我坚定地点点头。
“你们放心吧，我这次回来就没打算再过去了，一直跟你们在一起，给你们养老。”
见我没有抗拒这次联姻，爸妈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本来还担心你跟那姑娘.........没事，不说了，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吧？
后面再有事就让你小姨去吧，你新婚也不方便来回跑。”
提起林茜，我瞳孔颤了颤。
“嗯，处理完了，小姨让我代她向你们问好，说等她今晚忙完了就来参加我的婚礼。”
说完，爸妈就带着我上车准备回家。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方是不认识的人，但号码很熟悉。
按下接听后，那头就传来林茜压抑愤怒的声音。
“沈砚秋，你真是长本事了！
谁给你的胆子拉黑我？
你去哪了？
你现在在哪？”
“把泽天伤成这样你一句话都没有吗？
家里给你布置的派对也不收拾就没人影了！”
“我给你一个小时出现在医院给泽天道歉！
不然我这次真的要生气了！”
我刚准备开口，就听见赵泽天可怜道：“我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别怪砚秋哥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可能是不喜欢那个布置吧，看他在我派对上盯着现场看，我以为他会喜欢，是我的问题........”电话在这时被她挂断，不用想也知道是忙着哄赵泽天去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的感觉几乎溢出喉咙。
妈妈见我脸色不对，担忧道：“怎么了儿子？
是不是刚过来有点水土不服？
哪里不舒服，妈妈去给你买点药吧。”
我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我没事，就是骚扰电话，回家吧。”
“婚礼的事怎么样了？
要不顺路去试试婚服吧，只报了尺寸，怕明天不合身就晚了。”
妈妈沉思两秒，就让爸爸调头开车去了店里。
“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那婚服都是大师亲自手工做出来的，只要你之前尺寸没错，按理都没问题，试试也好，让妈提前看看我儿子成为新郎的样子。”
看着妈妈眼里闪着期待的光，我终究还是没接话。
市里堵车很严重，一个小时后我才到店里。
在店员的帮助下，连着试了几套婚服。
对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件西服真好看啊。
和我梦里出现过的一样。
可惜新娘却换了人。
妈妈激动地拿起手机拍照，记录下这个瞬间。
我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已经将照片发到了网上。
“我儿子这么帅，跟模特似的，发给大家看看让他们都羡慕羡慕！”
对此，我颇为无奈，却也拗不过她。
她甚至将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壁纸，设置成了朋友圈背景，设置成了一切能用到照片的地方。
积压十年的母爱在这一刻爆发地让我无所适从，说不出拒绝的话。
7脱下婚服后，爸爸有些为难地开口：“要不要见见周玥？
毕竟明天就要办婚礼了，两个人一面都没见过，也不合适吧？”
我犹豫两秒，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不用了，我相信你们的眼光。”
妈妈察觉到我情绪低落，给爸爸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再提这些。
上车后，小姨却忽然打来电话。
“砚秋啊，你还没告诉林茜你回去的事吗？
她怎么看着一点都不着急啊？”
“刚刚还挽着那男助理上楼呢，在电梯门口被我撞见，我好险没扑上去给他伤口撕烂！”
怪不得她这半天没有再继续找我，原来是忙着送赵泽天回家啊。
我敛下眸子，遮盖住瞳孔里的情绪。
“没有，只说了分开的事，毕竟没有过正式的告白，她最多也就是我的朋友，我回来结婚的事，没必要告诉她。”
小姨在电话里叹了口气。
“行吧，我也不懂你们年轻人，我订了凌晨的机票，应该能赶上婚礼。”
“谢谢小姨，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身旁妈妈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多年了你们俩都没有正式在一起？
你就为这种女人在那边耽误了十年？”
“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早点催你回来结婚了，什么东西！
你天天在我们跟前给她说好话，我还真以为你过的很幸福呢，敢这么欺负我儿子！”
我安抚地搂了搂妈妈的肩膀。
“我没骗过你，当时确实挺幸福的。”
在赵泽天出现之前，我们明明一切都好，就快要走到幸福的终点了，怎么就........我忍着鼻尖的酸涩，朝车窗外看去。
陌生的城市让我心情难得放松下来。
似乎回到这，我人生的一切都能从这一刻重新开始。
可到家后刚刚洗漱完，妈妈就生气地将手机摔在沙发上。
“谁举报了我发的照片？
我发儿子穿婚服的照片碍着谁的事了？
现在网上这些人戾气怎么这么重？
看不得别人过好日子吗？”
爸爸扶了扶眼镜，眉头皱起。
“举报？
理由是什么？
举报成功了吗？
这么不合理啊，我现在打电话问问这家公司负责人。”
想起什么，我急忙上前制止了爸爸的动作。
“不用了，可能就是婚服太贵了容易误导大众吧，也可能是有人仇富，没事，删了就删了吧。”
拿起沙发上妈妈的手机看了一眼。
果然，是林茜的ID名。
下一秒，我手机就响了起来。
8怕爸妈担心，我面无表情地回卧室里接听电话。
“沈砚秋，你跑婚纱店干什么？
谁让你穿的西服？
你跟谁？
一个人吗？”
“我让你回家来你听不懂吗？
我都在家等你很久了，你别挑战我的耐心！”
我深吸口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林茜，你是不是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
我是个成年人，我干什么我自己说了算，我说了分开，听不懂人话的是你吧？”
“我试西服还是试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再继续骚扰我别怪我报警！”
“还有，那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那是你的家！”
不等她反应，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拉黑了她新找的号码。
躺在爸妈精心准备的卧室里，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凌晨四点，小姨给我发来一条消息。
“林茜怎么找到我家来了，你怎么和她说的？
今天她看着状态不对啊，一直问我你去哪了，跪在我家门口，说什么都不起来。”
我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给她回了一句：“已经说清楚了，可能她自己发神经吧，接受不了追着自己跑的人忽然不见了，估计是自尊心受不了，你没告诉她我在哪吧？”
“你小姨有那么笨吗？
当然没说，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期待我们砚秋的婚礼哦！
不过结婚要起这么早吗？
你怎么现在就醒了？”
我没再回复，关掉了手机。
泪水却忍不住溢出眼眶，模糊了视线。
距离起床还有最后一小时的时候，我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都不安稳，耳边一直响起林茜的声音。
“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我，我不允许！”
“谁让你结婚的？
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砚秋，求你原谅我。”
........泪水浸湿脸颊，我哭的浑身抽搐。
直到妈妈将我叫醒，我终于从梦魇里回神。
“怎么回事儿子？
梦到什么了？
是不是不想结婚？
还是不想管理公司？”
“不想结婚就不结了，妈去跟他们说，别委屈自己，你好不容易才回家。”
我急忙拉住她的手。
“没有，我结，就是做了个噩梦，我没事。”
起床简单的洗漱过，准备换上婚服的时候，我手机响了起来。
看尾号是赵泽天打来的。
估计是为了炫耀吧，他成了赢家，而我成了逃兵。
我没接听，冷眼按下挂断。
他却又连着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砚秋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全都是我不对，你能不能给林总说说好话让她别开除我？”
“我还有年迈的父母要养活，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啊！
这个小区的房租靠我一个人也根本交不起，我已经掏空了全部的积蓄，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我承认我之前是对林总有些别的想法，可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拿我的命发誓！
林总已经不接我的电话，也删除了我的联系方式，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求你，公司员工说林总最喜欢你了，你说什么她都听的........”9妈妈端着早餐过来，看见我低头盯着手机，疑惑道：“怎么了？
有什么事吗？”
我摇了摇头，没回复赵泽天的消息。
他的话我一句都不相信，也不想再跟过去有任何牵扯。
等婚礼结束，就去换个号码吧。
反正我也没什么朋友，换个号码影响不大，但是能少很多麻烦。
我刚吃了一口早餐，家里门铃就响了起来。
妈妈一边嘀咕一边过去开门：“大早上的谁啊？”
很快，她手里拿着一杯奶茶进来。
“谁点的外卖？”
她仔细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名字。
“小砚秋.......哦砚秋你点的奶茶到了，妈给你放旁边吧？
这种东西还是要少喝，你想喝的话让阿姨给你现煮。”
妈妈将奶茶放在我面前就转身出了房间。
我心跳却越来越快。
我今天根本没点外卖，也从来不喝奶茶。
小砚秋.........是林茜怕自己收外卖不安全才改成了我的名字。
但到现在为止，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她知道我回家了？
可她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我不敢细想，将奶茶杯子拿到手里看了一眼，却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就连口味都和她爱喝的一模一样。
从前我几乎是天天给她买，她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觉得我也爱喝这个东西吧。
可她又一次忘记了，我对乳制品过敏。
我盯着杯子上她写的备注看了许久。
等参加婚礼的时间到了，妈妈进来才发现我状态不对：“儿子怎么了？
妈看你从昨天回来就一直不对劲，实在不想结婚就算了，其实咱家公司现在发展还行，不是非要让你联姻。
爸妈也支持你自由恋爱，别被人欺负了就行。”
我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强忍着压下情绪。
“没事，就是好不容易才回家，又要结婚了，舍不得你跟我爸。”
妈妈看我没事，终于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舍不得的，结婚了没事就带着老婆回来，妈给你们做饭。”
我点点头，穿上昨天试的那件婚服，开车去了周家。
接新娘的时候才是我第一次看见周玥，却莫名的有些许熟悉。
她温柔又谦逊，和我印象里的富二代截然不同。
果然，父母的眼光比我好太多了。
我们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一路到了酒店里。
下车后，她伸手挽着我的胳膊。
我心跳忍不住随之加快几分。
10很快，到了婚礼开始的时间。
小姨才急匆匆地赶来。
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往我手里塞了个厚厚的红包。
愤然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出租车跟有问题一样，拉着我绕了好几个圈子才过来。”
我没多想，只当是司机怕路上堵车。
让她落座休息，自己就站上了台。
可从我踏入这里，莫名的不安就充斥了我的心脏。
等婚礼进行到交换戒指的步骤时，门外忽然传来女人愤怒的声音：“我不同意！”
下一秒，林茜穿着婚纱出现在众人面前。
爸妈瞬间沉了脸色，立刻让保安赶她出去。
可一贯讲究体面的林茜今天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在现场大闹起来。
身后还带了好几个保镖，护着她一路冲到我面前，向我伸出手。
“砚秋，你不能跟她结婚，你只能是我的新郎！”
“我知道之前是我做的不对，我的错误我全都承认，求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我已经在另一个露天场地亲手布置了我们的婚礼.......以后你想过生日我就陪你过，你想买蛋糕我就给你买，我记得你对奶油过敏，等你许完愿蛋糕我替你吃好吗？
你跟我走，只要你今天跟我走，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听着她口口声声说出跟梦里一样卑微哀求的话，我心里却掀不起半分波澜。
周玥见我没反应，上前一步挡在我面前，替我阻隔林茜看来的视线。
接着又朝旁边开口命令，让保镖将人赶出婚礼现场。
周家的保镖跟林茜临时雇佣的不是一个水平，三两下就把人拖了出去。
我就这样冷眼旁观，看着她前所未有的狼狈凄惨。
等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转头毫不犹豫地交换了戒指。
婚礼的小插曲在主持人的玩笑声里迅速翻篇。
等婚礼结束，应酬完亲友，周玥才提醒我让我去解决林茜的事。
看着面前女人坦然的大度，我点点头跟她致歉后出了酒店。
林茜正满脸是血的坐在路边，身上精美的婚纱碎成了块块布片。
见我出现，立刻冲了上来。
膝盖直直跪在我面前。
“砚秋，你听我解释，我知道我做的不对，求你给我个机会，求你让我弥补你行吗？”
“那个赵泽天偷走的领带我也给你带来了，你看！”
说着，她展开手心露出那条皱皱巴巴的领带。
但在她变心那刻，这十周年的礼物早就没了意义。
落在谁手里，已经不重要了。
赵泽天戴过的东西，爱过的女人，我都嫌恶心。
见我没反应，林茜彻底急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走后我也看了家里的监控，那天你根本没对他动手，都是他自导自演的戏码，是我不相信你，才被他骗了，都是我的错，你可以怪我，但你要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啊！”
“我们认识十年了，一起长大，明明说好要走进婚姻的殿堂，你都忘记了吗？”
看着她目光迅速灰暗下来。
我冷声道：“对，就当是我忘了吧，是我先变心了总可以了吧？
随你怎么想。”
“如你所见，我已经结婚了，我说过，我们结束了，以后也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话音刚落，她就着急地从包里取出一本相册。
里面9998张照片打印的极为精致，像是我燃烧那本的缩小版。
没等她开口，我直接从她手里抢过，朝远处的湖水扔了进去。
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想捡回来。
猛地跃进了湖里。
可惜相册早就没了踪影。
就像我们的感情也不可能再挽回。
看着她浑身湿透，狼狈地从湖水里爬上来，我面无表情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林茜，我们从来没有正式的在一起过，但今天我也给了你正式的道别，别闹了，不要让我恨你，过去的十年，就让它留在记忆里。”
“别毁了你在我心里最后一丝美好。”
说完后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周玥正好在酒店门口等我。
我跟她一起上了车，在林茜绝望的目光里飞驰而去。
再见了，我的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