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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大小姐全文小说林森森林大葱最新章节阅读》精彩片段
当即,林大牛便完全忘记了之前的疑问,跳起来摆手:“不行不行,葱儿,这事儿哥不能纵着你,咱家来福年纪小,就指着那三只鸡吃蛋呢。”
林来福,可不是宋香儿,那是林有财的亲儿子,善良的林大牛当那个小子是亲弟弟看待的,同父异母,也是同源啊!
看着林大牛是真急了,林森森摆手:“好吧好吧,不杀你们家的宝贝鸡。”
这一刻,大小姐真的还没把自己完全当成林家人,没有肉,不给吃鸡,那等明儿天亮了,再想想别的办法,反正,继续这样抠抠索索的吃糠咽菜,绝对不行!
大不了,自己勤快些,多动手多动脑子,把贫寒的日子过起来。
林森森默默打气,别指望这具皮囊的闷葫芦爹跟一根筋哥哥了,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新捉来的那只小猫咪总是藏在桌子腿后面,没办法,这么穷困的屋子里连个橱柜都没有,林葱儿的几件破衣裳,只需要塞进土炕席子下面的炕洞里,等林大牛从宋香儿的屋里搬出浴桶,刷洗了送进林葱儿的土屋里,可怜的小农女,正对着油灯查看那几处破衣裳的窟窿。
即便是后娘不心疼,这闺女也活得忒不讲究了,好歹您给自己缝个补丁也算一回事儿啊。
身上还没换掉的这层皮也不洋气,胳膊肘和膝盖的部位全磨得稀薄,棉线经纬分明,前襟处扯了两个大小三角口,根本没有缝缀。
最好笑的是下身的裤子,林森森终于理解了衣服样式有循环性了,前世时髦的大松裤裆,直垂到膝盖部位,原来设计师灵感就出自这个时代,更为夸张的肥大腰部,用根布带子一系就算安全了。
这闺女一直捡拾的是林大牛的“漏儿”吧?整间屋子里找不到一丁点女性倾向的衣物,色彩是大老爷儿们的,样式是庄稼汉子的,连脑袋上都跟林大牛一样,头顶挽了个髻,插着根干巴木棍儿。
这还是老天爷嫌弃林大小姐上辈子吃喝花用过度的缘故吗?
林大牛闷声提水倒入浴桶,这桶使用很多年了,原本是亲娘的陪嫁,齐氏一进门就划拉到自己的掌管下,林葱儿再也没有使用的机会。
“等——哥挣了钱,给葱儿扯布,也做裙子穿。”
开了窍的林大牛,竟然看懂了举着破衣裳的妹妹内涵的意思,并且觉出了羞愧,然后落荒而逃。
看看吧,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会说话表白倾诉的闷葫芦,受了多大委屈都没人知道。
“哎你给我找点儿针线来......”,林森森的要求早被屋门挡住了,大牛同学貌似听了个尾音,影影绰绰的,权当是听岔了,因为他知道,齐氏从来不肯让林葱儿动针线,在宋香儿翘着兰花指绣手帕的时候,林葱儿跟男人一样下地拾掇菜园子喂鸡......
“我还不是怕她粗枝大叶的扎到手?”依稀记得齐氏是这么解释过的。
如今看来,原来这个家里,早就处处透着不公平透着冷森森的委屈。
林大小姐终于随手抓起一套破衣裳摆放好,跳着脚跟浴桶较劲儿,加上木拐的辅助,一腿迈进了温水中。
另一条伤腿还得小心,挂在浴桶沿上先,摆着个舞蹈家的造型,林森森先清洗没伤的地方。
传说中的澡豆是没有的,一个木碗装着黑乎乎的草木灰,就是去污的良剂。
最后处理肿胀的脚脖子,干涸的黑药膏保留了一部分,重新包扎起来。
尽管依然狼狈不堪,林大小姐也觉得浑身轻松了,眼珠子转向在桌子腿后面偷窥自己的小猫咪,叫了林大牛进来倒水。
“哥,你再找个家什,把猫洗干净了,要不然,我不放心。”
大小姐是怕再惹一身跳蚤,那玩意儿比老鼠更可憎。
懂得了体谅妹妹的林大牛,果真做到了指到哪儿打到哪儿,惊吓的原地打哆嗦的猫咪,再次被提溜起后脖颈儿,在井台附近传出“喵呜喵呜”的抗议声。
抗议无效,洗干净了的小东西被送回土炕上,林森森败家是常态,直接撕了一件带窟窿的旧衣服当小包被,裹了猫咪擦拭水分。
大牛同学的嘴巴张了几张,终究,没有阻止,默默退了出去。
“瞧你瘦的?小猫猫,姐姐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嗯——就叫‘胖胖’吧,你要赶紧长肉......”
身后传来林葱儿的柔声细语,不知怎的,林大牛的鼻子就酸了。
这一夜,注定许多人心思沉重难以入眠。
林大小姐倒是睡着了,但梦境繁杂,一出又一出哑剧,吃撑喝醉的前世,穷困卑微的今生,高贵儒雅的前父母大人,麻木苍老的林有财......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哑剧,却有背景音乐,林森森耳朵边总听见一首老歌,翻来覆去的吟唱:“再也不能这样活,再也不能那样活......”
她很想醒来,从繁杂的梦境里挣脱出来,
她觉得沉重极了,那条受伤的腿,被压了一座大山似的,搬不动,推不开。
“啊——”,再一次在尖叫声中醒来,再次冷汗涔涔,猫咪“胖胖嗖”一下跳将起来,从林大小姐的右腿膝盖处跑回桌子腿后面。
梦里被压的大山,来历便在此。
林森森最后一丝丝期冀,彻底烟消云散。
土屋还是那间土屋,富二代还得继续拄拐......
罢了罢了,死心吧,彻底死心。
左勾拳,右勾拳,在土炕上向虚空用力,无论老天爷把咱丢到哪儿,都阻挡不住内心对美好富足生活的渴望,即时开始,谁都别拦着!
林森森已经是过去式,林葱儿的潜能,亟待开发。
“哥,你想吃什么?我来做饭。”
拄着木拐的小姑娘还是那么瘦弱,衣着还是那么破旧,可是,林大牛依然觉得眼前一亮,他的葱儿妹妹,原来也可以这样轻松欢快的打招呼,肩背挺直,脖颈儿也不夹缩着,满眼里都是发着光的希望。
“爹还在地里,要除了草才回来吃早饭,叫我回来帮你拾掇家里。”林大牛也跟着傻笑,黑黑的脸膛开朗了很多。
“我那屋都拾掇过了,今儿脚疼的轻,木拐我也会使了,去哪儿做什么都没有问题。”林葱儿给大牛展示瘸腿拄拐走几步,干净的长发简单系了根马尾,微黄的发梢儿随着她的走动轻晃。
林大牛立刻下意识的双手去捂后面,给葱儿在山上砍树杈子做木拐的时候,这条肥裤子就在大腿部位划了个口子,今天早上才发现,口子越发的扯大了。
林有财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像被口水呛到了:“咳咳——咳咳咳——那就找件不破的!”
他马上想到了,就连自己,也不具备一身不带补丁的衣裳,庄稼人,不都这样吗?
林有财有些羞怒的吼起来:“这么大的姑娘家,衣裳破了口子,怎么不缝上?你小时候就不肯拿针动线......”
“哦,”林葱儿点头:“原来是我自己不争气,长了这么大还死活不学针线啊,您批评得对,我现在想学了,我得要钱买针线。”
“针线咱们家有!”林有财终于可以缓口气儿了:“你娘针线功夫好,你香儿妹妹的绣花手艺也精着哩,去针线筐里找。”
林葱儿弯腰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原谅这闺女气死人的本事吧,一大早她不但把后菜园巡视了一遍,还为了找针线缝窟窿,隔着扯开了口儿的窗户纸,把各间屋子的大致情况也掌握了。
反正在明面上,齐氏母女是没留下针线布片的影子的。
这个“请”的手势很给力,因为这身新换的衣裳袖子上,就有两个明晃晃的窟窿。
林大牛再也呆不下去,跑出门跟亲爹一起找针线了,一手还努力的捂着后面大腿部位。
自己知道扯破了裤子是一回事儿,明晃晃被别人指出来,那就上升到新的羞愧程度了。
两个闷葫芦,能找到救命的针线吗?
翻箱倒柜,还真找到了......针线筐。
只可惜,只是个筐而已,针线布头剪刀绣花棚子,统统没有踪迹。
林大牛甚至看见了亲爹炕头那个被胡乱掀开,空空如也的钱匣子,不对,也不能算空空如也,里面好歹留了两截糟烂的红布绳,诉说着曾经串过不少铜钱钱的辉煌历史。
父子两个,各自闷头,保持“蹲位”姿势,许久。
“你先穿爹的衣裳,你妹——你送件你娘的先对付一下吧。”
林有财终于学会做决定了,齐氏不如宋香儿赶尽杀绝把自己的私有物全背走了,她只带了自己的几件衣物和家里所有的存款,好歹还能剩下几件衣裳救救急。
可惜,林大小姐不稀罕这样的救急,她宁可破衣烂衫继续保持要饭的形象,也不肯把那个装嫩的老妇人的衣物披裹在自己的皮囊上。
再说了,这个时代的人接受不了衣服坏口子露着肉,她可没觉得多丢面儿,前世里专门割出一条条长口子,垂挂着布丝丝儿的牛仔裤,要价不要太高哦,那叫时尚,叫性感!
她不喜欢林有财对待儿女的方式,她就是要揭开血淋淋的现实,让林有财明白明白。
但是,美好生活还得自己努力去打造。
所以,当黑着脸无限懊丧的一对父子放回齐氏的衣裙走出屋子,看到的就是一个仿佛浑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笑嘻嘻脑袋上顶了一个斗笠的傻姑娘。
“家里没钱没粮没针线,用不着人看门,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地里瞧瞧吧。”
谁好意思反对?谁还有那个脸?
爷儿仨一溜儿排开从村北头往南走,绕过七八家门户的距离,打过几声招呼,又往东拐了,这次便看见了平整的田地,大部分种植的是细长的高粱,和玉米。
玉米?林大小姐顷刻间激动起来,她有记忆,据说玉米这种农作物是从海外传播来的,这个时候,已经跟海外通商了吗?
念书的时候不怎么用功,具体玉米传播来的年代记载记不清了,在拳脚功夫和鞭子棍棒上花费的心血最多,光是初中阶段就更换了四、五处学校,林大小姐那时候可是个能打又抗打的暴脾气,专治各种不服。
林葱儿迅速结束自己的天马行空思想漂移,指着玉米秸杆上淡绿胡须的玉米棒子问道:“这东西,种了很多年吗?”
林大牛丢了个看待神经病的眼神给她:“是啊,年年都种,老辈子就种,你忘了?”
“我......”,林大小姐结巴了:“我的意思是,这玉米,怎么就结一个果子?”
“玉米”两个字,吐字力求模糊,林葱儿偷眼瞧着林大牛的神色。
是这个名字吧?玉米......
“哈哈,”林大牛笑了:“还果子?你当这是苹果树呢?玉米棒子呗,有啥稀罕的?”
却原来跟自己记忆中的土名一个样!
林大牛找到点自信了,虽说妹妹闹腾的伶牙俐齿了,但是,脑子更笨了啊。
“你见过谁家的棒子一棵杆子上结俩的?双胞胎吗?哈哈哈——”。
林大小姐向天翻白眼儿,心里在吐槽:“嘁——坐井观天孤陋寡闻,姐何止见过双胞胎棒子,三胞四胞也是有可能的吧?不过是精选种子杂交培育那些事儿,没亲自宰过猪,还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吗?”
一棵秸秆上生长一枚玉米棒子,个头儿还很袖珍,那么,亩产量,肯定也高不了的。
玉米脱粒后还要交税,一年到头剩下的粮食够吃就很艰难。
“小麦......”,林葱儿轻声嘟念了另一种粮食名字。
好在,林大牛听见了,随口解释:“早先也有种小麦的,磨了粉白亮亮的,好吃,价格也贵,产量也不算低,可就是那东西生长的时间忒长,种一季小麦,好了,别的再种什么都不赶趟儿了,还不如玉米跟地瓜岔着花儿种,一年收两季妥妥的,好歹能往肚子里多装些。”
果然,林家找不到一把白面粉,是有原因的。
再看看高粱杆上的紫褐色穗头,也是袖珍的一簇,估计产量更低。
自己跟着出来,可是想着寻找点儿商机的,当惯了腰缠万贯的富二代,浑身摸不出一文钱来,那痛苦,谁能了解?
走到自家地头儿,那父子两个抡起铁锄给玉米秸秆除草松土,林有财看到庄稼,闷葫芦自动开口,开口对象却是玉米棒子。
“再长长,过了二十天半个月的,就能收喽。”
长得这样袖珍,十天就能收获?
空着两只手的林大小姐,把树杈子木拐扎进地头儿松土里,脑子里转悠着主意,双手悄没声儿给一枚模样相对胖乎的玉米棒子,扒衣服。
竟然,真的快熟透了!
袖珍棒子,颗粒也不多不大,但是,很饱满,水当当的,一掐,“呲——”溅出汁液来,溅到林葱儿黄黑的一张巴掌脸上,鼻间登时充盈了一股香甜的滋味儿。
哪儿还用得着过二十天半个月,这个时候煮了吃,正正好。
这样嫩的玉米棒子,还不仅仅可以煮了吃烤了吃,切成块儿做菜,也是美味儿!
林葱儿确认一下此处田垄属于自己家,于是再不迟疑,辣手摧花,“啪——夸嚓”,挑拣着掰下比较丰满的玉米棒子。
秸秆上的玉米叶子可算不得友好,擦挂到脸上火辣辣的,再浸了汗水,那滋味儿,酸爽。
还得随时调整木拐的方向和力度呢,在松软的庄稼地里,林大小姐就像一艘小船,风雨飘摇,“咕咚”摔一跤儿,半点不稀罕。
她没带个布袋什么的盛放玉米,只能豪爽的隔空投掷,“嗖——嗖——”,棒子们在地头的空地上集合。
没架可打,没拳脚可练,没棍棒可舞,练习一下暗器的准头儿也很有意思的,林大小姐玩的高兴。
“嗖——”,又一枚乖巧的棒子飞出去,林葱儿正待转身,突然,耳边一声低吼:“败家子儿,你祸害庄稼做啥?”
是林大牛,眼珠子都红了,看到一堆儿还有不少生长潜能的玉米棒子被从母体剥离,心痛啊,嫩玉米跟老玉米,孰轻孰重?
这还幸亏先给自己发现了,要是亲爹林有财眼看到这一幕,不得生生被气得吐出老血来?
庄户人家,最忌讳的就是祸害庄稼,提前结束这么多未长成的玉米棒子的寿命,无疑,会引起极大地愤怒。
可惜林大小姐上辈子从没亲自参加过种田的劳动,顶多在阳台上庭院中栽种些花草罢了,真心理解不了这愤怒所从何来,所以,脸上的气势未改,一瞪眼睛回道:“我还不是为了提早挣些钱回来?才辛辛苦苦掰下来它们?你瞅瞅,我手上脸上都划出血道子了......”
说着说着还有点委屈,你当本小姐喜欢在大热天往庄稼地里钻?还不是你们家穷的叮当响?
林大牛的气势登时又缩回去,压下声音解释:“葱儿你的脑子真是坏了,这玉米棒子,嫩的时候摘下来,斤两上得折耗不老少,快别再祸害了,哥帮你偷偷运回去,藏在你房里......”
这还得毁尸灭迹不成?
林葱儿觉出了兄长的善意,对于说自己“脑子坏了”那句话,可以省略不计。
“喂——哥,你再帮我掰下来些成色好的,咱们蒸熟了找地方去卖掉怎么样?”
“蒸熟了玉米棒子卖?”林大牛眼珠子瞪得要滚出来,心里嘀咕,完了完了,妹子被饿傻了。
“就这种粗粮,谁家没有?收成多的时候,冬日里还拿来喂牲口吃的呢,谁家肯花钱买?”
说着话,林大牛都想伸手背去探探妹子是不是又发高热了。
“你就是个不开窍的猪脑子!”林大小姐往后退脑袋,板了脸命令:“你别的都甭管,又忘了答应过的全听我指挥了?再摘些,马上!”
“不然——”,大小姐前后左右扫视一圈儿:“我就用你做的树杈子,把棒子秸秆全扫平!”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还具备了一种“唯我独尊”的气势,林大牛马上“啪”一声掰下身前一枚悲催的玉米棒子,嘴里期期艾艾的应着:“我掰——掰——”
庄稼汉子不懂得什么叫“唯我独尊”的气势,但是,林大小姐眼珠子一瞪脸一板,他就觉得,妹妹肯定是对的,是不能反驳的......
有了干活的小兵,林葱儿满意了,拄着拐往地头儿撤退,左手还抓了两棵被掰去棒子的秸秆,林大牛薅出来的,丢给她说是可甜了,叫做“甜沫儿秸”。
拄着拐的富二代,就这么落魄的站在地头儿,背向着太阳,斗笠下的脑袋一歪一歪的,脚下,散落着劈下的玉米叶子,然后,是嚼碎了的“甜沫儿秸”的渣滓。
果然,很甜的,林大小姐几乎吸吮的热泪盈眶,这滋味儿,简直赛过了南方的甘蔗......
于是,当满头大汗的林大牛兜着几十个玉米棒子钻出地头儿,又得到了新的指示,把所有没有了利用价值的秸秆,运出来。
好吧,当第“n”次服从命令之后,基本上,大牛同学已经放弃了使用自己的脑子进行分析这指令的对与错。
反正,再长下去也没用了,晒干了,当柴草烧火就可以。
只是,亲爹要是见到了,会不会抡起铁锄打死自己呢?
按照林有财的习惯,起床先下地,回家吃完了早饭再下地,然后便会一气儿干到下晌儿,不饿得很了,能一直到近黄昏才收工吃第二顿饭。
而且,这么远距离的青纱帐,几个人扎进地里,很快就互相瞧不见了。
所以,完全可以趁着这么长的空当儿,铺排一下嫩玉米棒子的商机。
没家什,有林大牛就够了。
玉米棒子简单,人家扒了粗布大褂,里面仅剩个看不出颜色的烂坎肩儿,大褂就变身成包袱。
至于玉米秸秆,更轻松,粗汉子手指头还挺灵巧的,转了半圈儿掐了一大捧长长的野草,捋捋编编,就成了一根粗粗的草绳,给秸秆们一捆,肩上一背,轻松松上路去也。
没长成的玉米棒子们,在大褂包袱里被遮挡的很严实,林大牛抱得紧紧的,路上遇到同村的熟人,羞得恨不能眼睛立时吓了,看不到才好。
林大小姐没熟人,又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干脆继续低着头跟在兄长后面,奇怪的是,没人对此感到奇怪,莫非前身闷葫芦到了连邻居都不打招呼的程度?
一路上,尴尴尬尬的。
“大牛,你家的庄稼叫老鼠咬了吗?”
“嗯哪......”
“啧啧,你爹蹦高儿了吧?瞧瞎了这些哦......”
非得被老鼠咬了才能提前摘棒子?忘记了可能自己就是那条“硕鼠”的林大小姐,小心机活跃极了。
都不提前摘,自己才更有可能卖出钱来!
回到家,累的跟狗似的也不肯让嘴巴休息,坐在井台附近的老树根上下指令:“烧火煮棒子,然后,把甜沫儿秸剁的一节一节的,剥皮洗干净,嗯,每五根一捆儿,想办法拢住。”
林大牛马不停蹄,在妹妹的得力指挥下给玉米棒子剥皮,只保留两层最嫩的包裹,然后入铁锅蒸煮。
利用等待蒸熟的时间,做第二个环节,整理甜沫儿秸杆。
从前世里最重包装的时代中来,林大小姐讲究的不得了,五根一小捆儿用水灵灵的细草绳缚住,精心系起一朵蝴蝶结,还要左看右看不满意,招呼林大牛用菜刀把高矮不齐的秸秆节头剁成一模一样的,码进清洗干净的竹筐里。
去掉了根系跟节头的棒子秸秆,重量轻多了,麻烦的是整整煮了一铁锅的玉米棒子,个个热气腾腾就要背在后背上,浸透了水汽,重量也多了啊,何况还烫?
“这东西不能晾凉了再买。”林大小姐轻松就做了决定,家里没有能摆出去亮相的包裹与遮挡,那就用自己的衣物,昨儿晚上看到的旧棉袄,垫在盛放玉米棒子的竹篓子跟林大牛的后背之间,竹篓上再搭一件带窟窿的破褂子,“出发吧!”
林大牛的嘴巴抽了好几抽,劝阻的声音充满了无力:“葱儿,你就那一个棉袄,祸祸了,入了冬穿啥?”
“你怎么会问到这么幼稚的问题?”林葱儿本来还幻想过要不自己就甭跟着去了,这东西必须到距离较远的县城里售卖才能有人稀罕,自己拄个木拐,得走到猴年马月去吧?
可是你看看,林大牛这智商多需要充值啊?破旧成这样的衣裳,您还指望着咱过冬时穿在身上?
林大小姐得是多么笨蛋,熬到入冬还穷的叮当响?
拄着拐的“芦柴棒”一脸悲怆挥手:“赶紧,走着。”
再苦再累,也得自己跟着才放心啊!
身后背着个硕大的热乎乎的竹篓,身前抱着个水淋淋的竹筐子,林大牛倒是很轻松,多流些汗而已嘛。
可是,妹妹这条腿,能支撑到县城不?林洼村距离县城距离可不近,少说也有三十里路。
“葱儿你行不?”
“快饿死的人,没权利说不行。”林大小姐头顶着个大斗笠,咬牙切齿的回答。
就是啊,腰包里没有一文钱,难为你们怎么夜里能睡着觉儿?更没权力傲娇!
夏日,上午,天儿正热呢,兄妹俩五只脚丈量出了几里地的光景,终于听到了身后传来牛车发出的动静,“咕噜噜——咕噜噜——”。
林大小姐当即停下脚,脑袋扭转,满眼的热切。
“葱儿,咱没钱......”,林大牛的声音低哑难堪,他只能腾出一只手来扯妹妹,按照规矩,谁要是搭乘别人家的牛车进程,少说也得给几文钱表示表示的。
姐是没钱,可只是暂时没钱!
林葱儿挣脱了兄长的大手掌,义无反顾站到路当中,金鸡独立式,挥起胳膊下的树杈子大叫:“叔——”!
听这语调儿,那肯定是熟人啊,还是子侄辈儿,有血缘关系,且久别重逢......
牛车上的老汉一把子皱纹全都笑开了,庄稼人大都实诚,看这兄妹两个狼狈的模样,能猜出肯定是想要搭乘顺风车。
“吁——”,老汉叫停了牛车。
林葱儿急忙开始舌灿莲花:“叔,能不能麻烦您捎带上我们兄妹两个啊?我们这会儿没有钱,可是,等从县城回来,卖掉了货物,我们就能给您付车钱了,真的真的,绝对不会赖!还可以多给您——一半儿的价钱!”
黑脸涨红的林大牛,双手紧抱住竹筐子,脑袋低的能扎进去。
在极度需要的时候,向别人求救,不是很正常的吗?干嘛得死要面子活受罪?
赶车的老汉“哈哈”笑起来,抖抖鞭子:“上来吧,我去县城看闺女,把家里的菜地拾掇完才出门的,要不然,你们这个时辰可碰不到牛车。”
林葱儿挥舞着树杈子终于可以收回来,金鸡独立式却不平衡了,闷叫一声,身子一歪,被站到旁边的林大牛用竹筐顶住。
“大叔,你只带着我妹妹就行,她腿伤了,走不得远路。”
林大牛不好意思沾老汉的便宜,人家牛车上很明显装了两个粮食袋子呢。
“嗨,小伙子,瞧你,还没你妹子爽利,上来吧,还背着好些东西。”老汉一扬鞭子:“快走喽,今儿下晌儿还要赶回来呢。”
得了赞美的林葱儿笑了,那声“叔”叫的更亲热,就是一只手悄没声儿伸出去拧了林大牛的胳膊里肉一把,好歹,算是拧上牛车了。
“叔,您闺女嫁到县城去了?那肯定长得好看人又贤惠能干。”
这话就没有不爱听的,老汉喜眉喜眼,越看林葱儿越觉得亲近,嘴里还谦虚呢。
“我们家四丫,也没啥本事,就是做了一手的好针线,当姑娘的时候就常去绣坊接活儿,人手忙的时候啊,还能帮着照应照应买卖,一来二去的,绣坊的掌柜就相中了,非要说给她家做儿媳妇,这不,出门子半年了,捎了信儿回来,有了身子呢,老婆子就催着我送些粮食给闺女,虽说不值些啥,是爹娘的心意......”
瞧瞧人家这爹娘当的!林葱儿斜睨了兄长一眼,人家里那还是闺女呢,就敢经常跑到县城赚钱去,你一个汉子,闷葫芦似的窝在家里,穷的衣服露着肉都没想想办法解决困难,羞愧不?
自然,是羞愧的。林大牛自从上了牛车就没出过声儿,热乎乎的竹篓子卸在车上了,他的后背刺痒的厉害,只攥着拳头忍着不去抓挠,脸上的表情却变化着。
其实林葱儿身上也麻痒,这种粗布衣裳在夏天就是要命的,何况还在玉米地里折腾了一番?
估摸,是起了热痱子。
“没钱的人,别矫情!”林葱儿再次对自己嘟念,她性情豪爽不假,但也做不到青天白日里当着四只眼睛把手伸进衣服里挠痒。
还是说话好了,可以转移注意力。
“叔,您老经常进城吧?可知道县城里最有名的学堂在什么方位?”
老汉便扭头扫了一眼林大牛,难不成是猜测大牛兄弟要去读书?
“学堂嘛,老汉见到的不多,我女婿家那间绣坊附近倒是有一家,看起来还挺大的,赶上下学的时候,路还得堵上好大一会儿。”
林大牛根本体会不到,一直在土炕上睡了一辈子觉儿的乡下妹子,怎么就突然娇惯起来了,但是他也意识到了另一个严峻的问题,家里没有其他女眷了,伤着脚脖子肿着腿的林葱儿,如何方便?
到底,自己跟爹都是男人。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帮着妹妹反抗压迫呢,好歹,有人照顾不是?
其实他没想到,齐氏跟宋香儿即便在家,也是不可能殷勤周到帮助林葱儿方便的,前身之所以被外来的灵魂顶替,跟她坚持不吃不喝一心求死同时也用不着求人帮忙方便大有干系。
林大小姐分析了一下目前的窘境,鸡爪子一挥,抓过树杈子木拐,放到土炕下,一边大大方方的指挥:“哥,你扶着我去......嗯,你在外面等着我就好,我自己能解决。”
其实这闺女迟疑真不是因为羞涩,她实在不知道,这年头,是叫“卫生间”呢,还是“厕所”?
林大牛面红耳赤的,弯身在前带路,林森森运用木拐还不能得心应手,干脆挽着林大牛的胳膊,木拐腾空,单脚起跳,青蛙似的往院子里蹦。
林家的茅厕够近,就在林葱儿的土屋西侧,挨着西墙,中间留着过道通往菜园。
“要不——跟爹说,明儿,去接——她们回家?”
林大牛还在纠结妹子没人侍候的问题,刚刚他汇报了齐氏母女回娘家的情况,林葱儿笑的可开心了。
“千万别。”大小姐停住脚步,松开了胳膊,把木拐放下地,拄着:“家里穷成这样,当务之急是改善一下条件,能肃静几天是几天吧。”
宁可忍受简陋的露天茅厕的恶劣条件!
林森森把木拐的作用超功能发挥,树杈子那一头儿勾住了茅厕的土墙,才借力解决了问题,哆嗦着跳出茅厕,一身一身的热汗冷汗,直接把盘亘不去的低烧问题一次性消灭了。
趴伏在林大牛的背上,这丫近乎虚脱,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心中却在叫嚣:“老天爷你别笑,面包会有的,土豆会有的,没老鼠的房子、干净的卫生间、柔软的纸张......统统会有!”
“葱儿你夜里就用恭桶,哥明儿一早给你拾掇出去。”林大牛闷着头说道,这样的天气,趴伏在背上的妹妹全身湿漉漉的,可见刚才多么吃力,他闷葫芦罢了,也知道心疼人。
毫无来由似的,林森森眼睛里发涩涨潮了,起初满心的怨恨厌恶,顷刻间消散了不少,气力也增添了些。
“哥......”,她低低的叫了一声,下巴颏儿抵在林大牛瘦壮的后背上。
她忽然想说:以后,姐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穿好料子的衣裳,还要住宽敞明亮的房子。
可是现在说这些,都只不过是在描述“海市蜃楼”而已,明儿的早餐,都不一定还够不够吃......
那就不说,林森森把眼泪蹭在林大牛的肩上,这一刻,丝毫没嫌弃这个纯庄稼汉子埋汰,浑身都是汗味儿。
其实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一身的发汗,连头发都黏稠在一起了,不洗个澡,简直没办法接着喘气儿。
灶房里面黑咕隆咚半点儿烟火气没有,早先咽下去的那俩菜饼子也消化的差不多了,林森森手指灶房,吐俩字儿:“吃饭!”
老式的油灯惨惨淡淡的,林有财没有踪影,下晌儿剩下的菜饼子和小葱炒鸡蛋依然摆在灶台上。
林森森继续安坐在烧火用的木墩上,皱着眉头问:“家里腌过腊肉什么的吧?菜园子里还有什么蔬菜?”
林大牛的脑回路还是有些偏差:“不过年不过节的......”
得到妹妹又一次瞪眼珠子,他急忙回神儿:“没肉......丝瓜,菜园里有丝瓜,结了不老少,就是皮粗了些,都不怎么爱吃。”
丝瓜还不爱吃?天然的美容去皱产品啊笨蛋!
林森森不免有几分傲娇了,挥手:“去摘几根儿,再看看别的有能吃的没,多做几样。”
还多做几样?林大牛深深觉得,妹妹变坏了,败家了,谁家晚上要睡觉了,还好意思多吃几样菜?
好在林家祖传的品行就是听话,有意见自己保留着咽回肚子里。
林大牛返回时,手里掐着五根长短胖瘦的绿丝瓜,最大的明显年迈,带着蔫巴巴花蒂的一头,肚子鼓的就像刚吞了老鼠的蛇。
另外多了两根黄瓜,也是拣的老的摘的,模样不咋滴,歪七扭八。
还是等明天白日里自己亲临现场瞧瞧菜园子的潜力吧,林森森伸手:“给我端盆水,递个刮皮刀来。”
得,小闷葫芦除了端盆水来了,还递过一把粗笨的切菜刀,铁的,死沉死沉。
林大小姐决定修心养性不跟这位直系亲属生气。
她把自己的“鸡爪子”泡进冷水中,慢吞吞的重复:“我想要一把薄刀片,能削丝瓜皮的。”
这个真没有,你看林大牛瞪得牛眼睛似的就知道了,而且,闷葫芦还有疑问:“削丝瓜皮,干啥?”
姐被你的天真打败了耶!
怪不得穷成这模样,还嫌弃丝瓜皮粗难下咽,人家不给丝瓜削皮,可不就粗糙的很了吗?
被打败了的林森森,笨拙的掂着切菜刀加工老丝瓜,嘴里耐心解释:“要是丝瓜嫩,刚摘下来,不去皮也另有一番风味儿,但是老了的丝瓜,削出肉身来,最是爽滑可口。”
沉默,林森森抬头,发现大牛兄半张着嘴巴,脸上全是疑惑,或者,是惊悚?
惊悚就惊悚吧,姐这么一个身娇肉贵的富二代,冷不丁被抛到荒山野岭,没得吃没得喝没得享受,还委屈的不要不要的呢,哪里还有心情抚慰你个粗剌汉子的心灵?爱咋想就咋想,姐懒得编借口解释。
“学会削皮了没有?拿去,削完了切条儿,要这么粗细的,黄瓜用刀背拍,用点力气,只拍一次啊!”
林森森指挥着闷葫芦忙活儿,没脑子的男人不能闲着,他琢磨到二百里以外的茄子地里都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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