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我猜测仲舒另调人马秘密押送母妃回渊州。”
褚言紧张的掐着麻被,闭了闭眼,继续说道:“那日她在万军面前放言我已被就地处决,渊州女君眼中,我已是个死人了……”
“什么?!”奉王瞪大了眼,“仲舒竟为了私藏你,置君令而不顾?!难怪在驿站中不见你母妃的踪迹,她竟想瞒天过海,将你母妃送入渊州,蒙蔽女君。”
褚言缓缓点头。
“这……”
奉王一时说不出话。
渊州以女子为天,褚眼这样的相貌如若是活下来,被押送回去,下场好一些便会留在女君身边侍奉,若是惨一些,充当军妓不无可能。
仲舒比男人的胆子还大,而且是色胆包天。
奉王低声询问道:“那她有没有对你……?”
“皇叔!我是男子!”褚言红了脸,“她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即便真的有什么,我,我好像也是不吃亏的那一个吧。”
“也是,也是。”
奉王握住他的手背,轻轻拍着,安慰道:“好好休息,既然押送是分两路线,我们成功的机会要大很多,只要收到消息,皇叔定会同你说的。”
“……嗯。”
但愿可成吧。
褚言轻轻阖上了眼,他这几日疲惫交织,却因被仲舒频频折磨,心惊肉跳地,睡得很浅。
耳边窸窣地响动足以让他清醒过来。
渔村的茅草屋很是破败,透着咸咸地海风,一墙之隔的交谈声悠悠传了进来。
“王爷,渊州乃蛮夷之地,女子力大无穷,我们根本不是一合之敌。那统帅将军分明是看上太子,王爷心软,不肯使太子受辱,便不如杀了他!”
“是啊王爷!太子流着皇室的血,难道您不是么?我们愿奉王爷为新君,假以时日,不愁复国无望呀!”
“若带着太子逃遁,无疑是拖累!”
附议声四起,奉王迟迟不语。
褚言捏着手心,贝齿轻咬唇肉。
这些人说的不错。
可他不能死,他还有母妃要救。
“别说了,言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能……”
“南诏已经亡了,难道要我等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太子身上么!”
“自古王朝更替,哪位国君手中,不沾着手足兄弟的血,只是一个太子罢了,他如今心中只有自己的母妃,恐怕届时救出他母妃后,也不会再有心冒险复国。难道王爷要我们兄弟白白为他母子二人送命么!”
“……容我想想吧。”
这四字像刀割般划破褚言的心口,他的皇叔,已经动摇了。
渔村中藏匿的众人,大多是奉王府府兵,他们拥戴皇叔,也是应该的。
听到门外有响动,褚言立刻装出熟睡的模样,闭上双眼。
脚步声渐渐接近,褚言心跳的很快,他似乎听到短刃脱鞘的尖锐声。
那身影在他床前驻足许久,终究什么也没做,叹着气离开了。
褚言从床上坐起,满身是汗,皇叔只是一时心软,久而久之,必会杀了他,成为独一无二的血脉。
这样下去不行,奉王有心复国,便绝不会差遣府兵再去冒险追查他母妃的踪迹。
留在渔村一日,母妃便短命一日。
可眼下别说纸笔,便连个亲信也没有,如何联络太子府府兵。
即使联络上,得知去救母妃,也……和这些人想法相差无几吧。
南诏已经亡了,何必为了他们母子二人白白搭上性命呢。
……
驿站内。
仲舒执软皮擦着佩剑,悠然自得的神情让刚进门的宁枫翻了个大白眼。
她将一支金钗拍在桌案上,凶巴巴地替自己翻盏添茶,“喏,你要的东西,害我跑了三十里地!捉他回来不就得了,费这么大劲。尤其是费我,还费马。”
仲舒淡淡笑道:“不一样。让他自己滚回来,和捉回来,可是两码事。乐趣不同。”
宁枫摆摆手,“随便随便。听追踪的姊妹说,奉王似乎有立新君的想法。小太子可别还没滚回来,先被自己人宰了。”
仲舒闻言没有丝毫的惊讶,她收好佩剑,拾起金钗细细摩挲着。
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孤立无援,孑然一身。
褚言以为自己有退路,以为自己可以搏。
殊不知他的退路反而是无尽深渊,南诏容不下他,渊州也容不下他,只有待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宁枫盯着仲舒,心底泛起一阵恶寒来,“你能不能别摸着死人的东西笑的那么开心,我渗的慌。”
“多嘴。”
仲舒冷冷瞪她一眼,将金钗丢过去,“送去渔村。”
“啊?”宁枫指着自己,“我屁股还没坐热乎呢,渔村十好几里地,又支使我去?!”
见仲舒全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宁枫认命地投降,出门时大声嚷嚷发泄不满:“来人来人,备马!”
自打小太子出逃,这军营里没有男人,也听不到曲儿,实在是烦闷。
宁枫坐在马背上,回想起褚言那张漂亮脸蛋,忽然耳根子一热。
旁的女兵见到,无不大笑。
“还没等见到小太子,宁副将就害臊了。”
“早去早回啊宁副将,您可不能把将军还没碰的东西给先碰了。”
“去去去!”宁枫赶蚊子似的,挥着手臂,“我是那种人吗?我这是想听曲儿了,你们懂个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褚言长成那样,还不允许人胡思乱想啦!
临渔村还有三里地时,她便弃马施展轻功赶路。
一来是怕奉王在途中安插哨兵,二来么…自然是想看看褚言在渔村做些什么。
她和追踪的姊妹汇合,得知褚言的住处,便隐藏气息,落到近处的树上。
日色昏黄,几个男人拎着鲜美的肥鱼回村,宁枫打眼一瞧,皆是歪瓜裂枣,还没褚言万分之一好看。
不多久,她便发现了褚言。
高大的男人身后跟着瘦弱身形的褚言,看起来和周围人群格格不入。
他背着鱼篓,抱着几对沉重的渔具,几步路走的连喘带歇。
前方的男人不耐烦地皱眉喝道:“快点吧,再过一会儿天黑,更不敢生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