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彭远征曹颖的女频言情小说《从认亲开始踏上权力巅峰彭远征曹颖全章节小说》,由网络作家“格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接近凌晨时分,众人才从大海娱乐城走了出来,自然有黄大龙的人带车分别送回家。说实话,如果不是有宋果和彭远征在场,今晚周大勇和李铭然肯定是要抱着怀中的美女去过夜了。酒为色之媒,更何况在黄大龙的暗示下,几个女人主动**,周大勇和李铭然正当壮年,自然不经诱惑。可偏偏有宋果和彭远征这两个很不上道的人在场。宋果一来是眼高于顶、纵然有欲望也不会看上这些寻常脂粉,二来他之所以肯与黄大龙来往,是为了黄大龙的妹妹黄莺莺。黄莺莺是省艺术学院的大四学生,宋果对她一见钟情。为了接近黄莺莺,他才忍着憎恶跟黄大龙往来。至于彭远征,他当然不是什么坐怀不乱假正经的柳下惠,有着正常的欲望。只是他不愿意跟陌生女子发生一夜露水情缘,哪怕是可以不负责任。况且他的身份摆在这里...
《从认亲开始踏上权力巅峰彭远征曹颖全章节小说》精彩片段
接近凌晨时分,众人才从大海娱乐城走了出来,自然有黄大龙的人带车分别送回家。
说实话,如果不是有宋果和彭远征在场,今晚周大勇和李铭然肯定是要抱着怀中的美女去过夜了。酒为色之媒,更何况在黄大龙的暗示下,几个女人主动**,周大勇和李铭然正当壮年,自然不经诱惑。
可偏偏有宋果和彭远征这两个很不上道的人在场。
宋果一来是眼高于顶、纵然有欲望也不会看上这些寻常脂粉,二来他之所以肯与黄大龙来往,是为了黄大龙的妹妹黄莺莺。黄莺莺是省艺术学院的大四学生,宋果对她一见钟情。为了接近黄莺莺,他才忍着憎恶跟黄大龙往来。
至于彭远征,他当然不是什么坐怀不乱假正经的柳下惠,有着正常的欲望。只是他不愿意跟陌生女子发生一夜露水情缘,哪怕是可以不负责任。况且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如果他不洁身自好,爷爷冯老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影响到他日后在冯家的地位。
彭远征坐在黄大龙的美洲豹上,透过车窗看见那叫童媛媛的姑娘红着脸站在一侧向自己招手,他却摇上车窗,转过头去。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大勇哈哈一笑,“远征啊,我看那小姑娘对你有点意思,不如拿下她算了!”
彭远征笑而不语。
宋果会心一笑,他非常了解彭远征的心态。在某种意义上说,两人在性格上有一定的相同之处,像他们这种层次的人,眼界很高,怎么可能随便滥情滥性于一个普通女子。
第二天一早,彭远征照常去市委机关上班。进了办公楼,与来来往往的机关上的老同志或者新同志打着招呼,擦肩而过,他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很多人脸上都挂着一种神秘和兴奋的色彩,等进了新闻科的办公室,马自和王娜已经赶了过来,一见彭远征,王娜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然后又抬头来主动媚笑着打招呼,“早来了,远征同志!”
彭远征眼中闪过一丝晒然,却也笑着跟王娜点了点头。昨晚他没有跟王娜捅破那一层窗户纸,装作互不认识,不过是心照不宣而已。
王娜对彭远征的态度一反常态,马自看了微有些诧异。但马自此刻却顾不上多想,而是走过来嘿嘿笑着压低声音道,“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
“你真不知道?孙萍那娘们和朱部长出事了,是作风问题!”
“啊?!”彭远征真是有些吃惊,手里的暖瓶瓶塞一下子没有盖好,嘭地一声反弹了起来,落在地上。
他皱了皱眉轻轻道,“马哥,这种事情可不能瞎说的。”
马自无奈地拍了拍手,“你看看,我敢瞎说?牵扯到领导,我敢瞎说?”
“据说他们两个昨天下午下班以后在朱部长办公室玩,结果被朱部长的老婆给当场提溜住了……听说朱部长老婆当场大闹了起来,还给萧部长打了电话——这不,萧部长口头让朱成容停职了,让李部长兼管他的分管工作。”
彭远征听着一阵瀑布汗。这怎么可能?
他实在是有些想不通,孙萍这种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材没身材、要内涵没内涵、要气质没气质的中年女人,泼妇一般的人物,朱部长竟然会看上她?
随后,龚翰林也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马自不敢再跟彭远征议论什么,就老老实实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装作写材料。
“远征啊,今天上午的会议取消了,延期,什么时候开还不一定。”龚翰林嘶哑着嗓子道。朱成容出事了,当然这个会就开不成了。
“哦,我知道了,龚科。”
……
……
上午的时候,彭远征听到其他科室的人也在议论纷纷,小道消息传得满天飞,很多人添油加醋地补充着诸多细节。比如朱成容老婆是怎样得到消息的,怎样撞开门的,又如何喊了萧部长来的……等等。
其实,这都是无中生有的臆测。朱成容和孙萍的确出事了,但事情却没有那么复杂。
孙萍在科里被开了批斗会,心里憋屈,就跑到朱成容那里诉苦。说着说着,就坐在朱成容办公室的沙发上哭哭啼啼起来,朱成容就坐过去劝了几句,答应孙萍以后有机会帮她调离新闻科去别的科室。
孙萍哭得激动,也不知怎么地就倒进了朱成容的怀里,朱成容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拍着孙萍的肩膀抱着她坐在了沙发上,似乎也下意识地在孙萍身上摸了几下。
活该出事。朱成容的老婆张艳秋是市委办公厅的一个副科长,下班顺道来了老公的办公室,准备喊朱成容一起回家,而平时她是不来的。
两人真是啥事都没干,要不然门也不会不关。
可张艳秋推门见朱成容抱着孙萍那情形根本就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当场就发作了。张艳秋可不是好惹的,她上前去撕住孙萍的头发,狠狠地扇了她好几耳光。
孙萍不是张艳秋的对手,被撕破了衣服,打肿了脸,又加上张艳秋吵吵嚷嚷之下,引来了一些尚未下班的机关干部过来看热闹,这事儿就传开了。
而不多时,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萧军也得到消息赶回部里处理,见自己的下属竟然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作风问题,大怒之下,给市委薛书记汇报了之后,口头上让朱成容和孙萍停职了。
这种花边新闻传播的速度很快,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这事儿不仅宣传部上下传遍,组织部和市委其他机关单位也都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人言可畏。虽然朱成容不至于因为这点破事就吃“挂面”、被双开,但调离宣传部降职使用是必然的。对于朱成容来说,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要不是阴差阳错,就算孙萍这种女人**,他也会觉得恶心的。
彭远征下班回到家,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孟霖。他觉得有些奇怪,一般这个时候,母亲已经在家里开始准备晚饭了。
彭远征进了厨房,准备去替母亲做饭。
他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孟霖正在新安机械厂办公楼曹大鹏的办公室里,接受党高官的谈话。
新安机械厂是省属企业,副厅级单位,大型军工企业转型而来。厂子有七个分厂,还有诸多三产单位,职工人数逾万人。但进入90年代之后,因为不再承担军工任务,所以机械厂的经济效益开始下滑。
在国内国有企业改革的大环境下,根据省机械工业局的安排,新安机械厂也开始推进减员增效战略。当然,本着积极稳妥的方针,减员裁人先从总厂部机关开始。
厂部机关十个大科室和直属单位,一共500多人,计划是裁掉100人,然后分流100人。年纪大的孟霖,正在被裁的大名单之内。
四人正在寒暄,又一辆车飞驰而至。
闪亮的霓虹下,这辆车非常扎眼。这是一辆市面上很少能见到的纯进口简装版美洲豹越野车,属于这个时代的超级豪车。当然与后世那些保时捷、玛莎拉蒂神马的是不能比的。
美洲豹刹车发出刺耳的声响,车门打开,一个满面红光的青年,穿着真丝的花衬衣和刚刚流行起来的白色休闲夹克,脖子上戴一条粗粗的金项链,给人的感觉就是俗不可耐的暴发户。
这人一下车,后面的车门打开,竟然依次走下来四个穿着入时的年轻女人,袅袅婷婷说说笑笑,跟在暴发户的身后走过来。
彭远征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宋果算是层次极有文化内涵和修养的官宦子弟,怎么会认识这种有钱的暴发户?不应该啊!
暴发户大老远地就跟宋果和李铭然打招呼,李铭然不咸不淡地笑着,宋果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厌恶。
这丝情绪的变化落入彭远征的眼中,心里的疑惑就更重了几分。
“宋少,哥们,好久不见了。”暴发户大刺刺地笑着,跟宋果握手,又扯住李铭然大笑道,“李局,你太不够意思了,兄弟我多少次约你出来吃饭,都不给面子哟!”
“这两位是?”暴发户扫了彭远征和周大勇一眼,见彭远征衣着普通就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宋果的“跟班”,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周大勇的身上。
这人虽然粗俗市侩,但平日里跟官场中人打交道多了,眼睛贼毒,他一眼就看出,周大勇肯定是政府干部。
他笑眯眯地不等宋果介绍,就主动伸手过去跟周大勇握手,“小弟黄大龙,信杰企业副总经理,当然,总经理是我爸。请问领导是……?”
李铭然在一旁笑着插话道,“小黄啊,这位是市委组织部干部科的科长,周科长。”
“啊,失敬失敬!今日认识周科长,小弟真是三生有幸啊!”黄大龙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你好。”周大勇只是笑笑,匆匆跟黄大龙握了握手,就撇开。
他是组织部的干部,向来对商人不屑一顾,如果不是为了跟宋果交往,他根本懒得跟黄大龙这种粗鄙的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打交道。
信杰企业是新安市一家实力很强的民营企业集团,旗下有三四家轧钢厂,一家水泵厂和两家机电设备公司,最近又涉足了服务业娱乐业和城建开发领域。
黄大龙是信杰企业老板黄明承的小儿子,黄明承在改革开放初期抓住机遇发了家,至今已经成为新安市首屈一指的民营企业家,在新安市影响力很大,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
黄大龙跟周大勇寒暄了几句,然后就转过头去望着宋果和李铭然道,“宋少,李局,练摊干嘛呀,失了两位的身份。不如这样,我做东,请诸位去大海娱乐城happyhappy,喝点德国啤酒!”
“来来来,你们几个过来——”黄大龙大声呼喊着,向站在不远处的四个年轻女子招了招手。
一个浓妆艳抹的烫发女子快步第一个小跑过来,媚笑着挽住了黄大龙的胳膊,黄大龙色迷迷地在她穿着真皮短裙的翘臀上顺手捏了一把,嘿嘿笑道,“宋少,李局,周科,介绍一下啊,这位是我马子,王娜娜。你们几个也过来!”
彭远征站在宋果身后瞥去,这一眼望过去,不禁一怔,那挽住黄大龙胳膊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同事王娜,这女人浓妆艳抹穿着暴露,如果不是靠得近了,又是晚上光线昏暗,他还真认不出来。
这女人果然是那种……交际花,有钱人的宠物。彭远征心里暗道。
黄大龙招呼得那几个年轻女人走过来,最后一个走得慢吞吞的,垂着头,穿着也俭朴一些,脂粉气极淡。
“走走走,就去大海娱乐城,我请客,宋少、周科长,上我的车,你们几个,上李局的车。”黄大龙招呼着。
宋果眉眼间闪过一丝无奈和憎恶,他皱了皱眉道,“大龙,我让你带辆车出来送我们去吃烧烤,你带她们过来干什么?”
黄大龙嘿嘿陪笑道,“宋少,这不是带来给哥几个助助兴嘛。您放心,这都是我公司里的美女,个个都是……”
黄大龙色迷迷地压低声音凑了过去,“宋大少,这三个都是处,良家女子,不是鸡哦……你尽管挑,玩了就是玩了,我来收场!”
宋果眉头更加紧皱,他猛然后退一步,挥了挥手。
犹豫了一下,他回头来望着一直沉默着站在他身后的彭远征笑道,“远征,要不,去歌舞厅玩玩?”
彭远征上前一步,笑笑,“算了,宋兄,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很晚了我妈也不放心。”
“咱们来日方长——”彭远征抱了抱拳,拍拍宋果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然后转身就走。
如果是和宋果及周大勇,哪怕是加上后来搀和进来的李铭然,跟他们偶然纵酒一次,也未尝不可;但冷不丁来了一个暴发户家的纨绔子,尤其是还有王娜在场,他渐渐也就失去了兴趣。
这个时候,王娜才认出了彭远征。她满是脂粉的脸上一片惊讶——这姓彭的小子,怎么跟宋部长的公子走在了一起,还称兄道弟这般亲热?这怎么可能?
宋果追了上去,笑道,“远征啊,咱不是说好了再喝点啤酒玩玩吗?你可不能走,你要走了,我们就散场了!”
宋果向李铭然使了一个眼色,李铭然会心地几步上前,探手就要抓彭远征的胳膊。
彭远征腰身一晃,李铭然抓了个空,不由一惊:这小子会功夫!肯定会功夫!
彭远征站在一侧回头向宋果笑道,“宋果,就这样吧,改天我请你喝酒!”
彭远征大步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
黄大龙有些莫名所以,扯了扯周大勇的胳膊低低问道,“周科,这人是谁呀?咋这么拽?连宋大少的面子都不给?”
周大勇扫了黄大龙一眼,淡淡道,“今晚是宋大少请他吃饭,第一次见面就称兄道弟……你说他拽不拽?”
周大勇的话还没有说完,宋果脸色不太好看地跑过来,向李铭然匆匆道,“李局,你开车追上去,把远征送回家!”
黄大龙眼眸一阵闪烁,突然跳上自己的美洲豹,风驰电掣地驶了去。
冯远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超乎他年龄的老成世故而又带有几分狡黠的笑容。
“妈,您如果真要做点什么,儿子我呐就给您出个主意。您呢,带上钱去找找那小子,他不是要卖玉佩吗?他要多少钱,咱们给!同时,再给他一笔钱,让他赶紧回老家去,有多远走多远!”
“只要他手里没了东西,还怎么认亲?我爷爷又怎么会认他?这种乡下小子,我琢磨着您如果舍得出钱,让他干什么都成。再说他也不知道背后有老冯家这门亲,还不好糊弄?”
“还是我儿子聪明!”张岚眼前一亮,眉开眼笑。
冯伯林有些恼火地瞪着自己的儿子,轻斥道,“你们娘俩可别乱来,要让老爷子知道,那可不得了。
况且,若真是老二的孩子,明知他是冯家的血脉还不认他,也太亏了这孩子!”
“爸爸,多给些钱,补偿一下就是了。再说以后咱们家也可以暗中资助他和他母亲的,这样也不算亏了他嘛。
当然,我只是提一个建议,具体该怎么做还是您和我妈拿主意——嘿嘿。”
说完,冯远华转身就走。
冯远华不会再说什么了。所谓点到为止,接下来,就需要他母亲张岚去临场发挥了。
他出身于红色高门之中,生长在高层后代的圈子里,远远比同龄人更成熟,更精于权谋之道,这是从小耳濡目染的结果。
冯远华真是太了解他的母亲张岚了。
这种事情,父亲冯伯林肯定是不会去做的,冯伯林虽有些自私,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能坚持原则,只有母亲会做。
而话说,也只有张岚做起来比较合适,万一将来事情败露被捅到老爷子那里,至多是儿媳妇的不懂事,也给冯伯林父子留下了一定的回旋余地。
张岚当天下午就找上了彭远征。
以张岚冯家儿媳妇的身份和影响力,她既然知道彭远征是京华大学中文系91届的毕业生,想要打听出来彭远征有王彪这么一个铁哥们并找到王彪的家,也并不太难。
王彪家楼下,当彭远征第一眼看到一辆黑色红旗轿车边上站着的衣着体面风姿绰约气质不凡的中年女子时,心里立即浮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大步走了过去。
从他出现在楼下开始,张岚就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
“请问您是张岚女士吗?我是彭远征,您找我?”彭远征立即开口问道,心里却在猜测着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份。
“呵呵,小彭啊,我听冯教授说,你手里有块前清的玉佩要卖?走吧,咱们找个地方谈谈。”
张岚说着,就主动打开了小轿车的后门,热情的邀请彭远征上车。
彭远征微微后退一步,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道,“倒是不假——您有事吗?有事就请直说吧。”
张岚没想到彭远征会不肯上车,勉强一笑道,“呵呵,那我们出去走走?我想买你那块玉佩……”
说着,张岚主动向小区外边行去,彭远征眉宇间浮起一抹肃然,也跟了上去。
在王彪家所在的小区之外,马路对面的一家冷饮店里,彭远征与张岚对面而坐,却是各怀心思。
“小彭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做收藏和古董生意的,你那枚玉佩还有证明玉佩来路的文书,我都要了——我可以给你一个高价,任何人都不可能给你的高价。”
张岚微微笑着,取过自己带着的小型密码箱,打开,推了过去,里面装满了一摞一摞的现金。
“这是10万!够不够?如果不够,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彭远征目光一凝。
心头那个大大的问号,在见到这一密码箱钞票的同时,瞬间转化为了一个感叹号。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女人一定是冯家的人了。
她要收买自己手里的玉佩和文书,显然是要阻拦他跟冯老认亲。这其中究竟意味着一些什么,他不得而知,但却察觉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彭远征低头思量着,他的神态落入张岚眼中,却是被金钱打动了。
在这个九十年代初,十万块绝对是一个比较巨大的数额,相当于十个万元户的身家。
而事实上,纵然是冯伯林两口子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金来,这还是她从做生意的娘家哥哥那里临时借的。
张岚不相信,就凭一个生长在小地方的苦孩子,能抵御住这么一笔巨款的诱惑。
张岚很是自信,却不料彭远征慢慢抬起头来,给了她一个出人意料的答复:“张阿姨,可是我已经答应了给另外一个买家,不能言而无信呀。”
“你这小彭,还真是老实。什么叫言而无信?谁出的价格高就给谁呗。
阿姨知道你这是家传的宝贝,不愿意让你吃亏,才出了一个高价。你可要想好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这年头,可不是所有人都像阿姨这么厚道。”
张岚一怔,旋即笑着又劝道。
彭远征心里暗暗冷笑,心道你厚道吗?你比谁都不厚道!
她见彭远征竟然还在犹豫,咬了咬牙继续加码道,“小彭啊,这么说吧,阿姨实在是喜欢这件东西,这样,如果你肯把玉佩和证明玉佩来路的文书都一起给我,我再给你加三万,十三万怎样?”
彭远征眸光凝重。
他缓缓点了点头,轻轻道,“好吧,张阿姨,你都开出了这么高的价格,如果我再不答应,就成了不识抬举了。”
张岚狂喜,匆匆起身道,“小彭,你就在这里等着阿姨,阿姨这就坐车去银行提款,最迟半个小时回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好不好?”
“行。”彭远征笑了笑。
张岚抓起自己的密码箱,匆匆而去。
她是真的要提钱去了,事不宜迟,只要把彭远征手里的东西买走,再哄骗打发他立即离开京城远走高飞隐匿起来,冯老的这次认亲就会不了了之。
可张岚一走,彭远征立即离开了冷饮店,迎面拦了一辆出租车,不知所踪。
他连王彪家都没有回,直接在城郊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然后才找了个公共电话亭给王彪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有点事,过几天再回去。
彭远征在小旅馆里躺了两个小时,直到傍晚时分,才出了小旅馆,慢慢沿着马路走出了数里远,找了个电话亭拨通了冯倩茹留下的电话号码。
“喂,你好。”
电话听筒里传出冯倩茹优雅婉转的声音。
彭远征沉默了数秒,然后轻轻笑道,“冯学妹,我是彭远征。”
跟王安娜和王彪分手,彭远征跟冯倩茹去逛了一趟商场,给自己母亲买了几罐上好的茶叶,冯倩茹又亲自给挑了一条时下非常流行的女士小丝巾,这才打车回了冯家。
本来以冯倩茹的意思,肯定是要大包小包的买的,可彭远征坚决反对。
当晚无话。第二天一早,冯伯涛的司机就把彭远征送到了火车站,他坐早上7点的快车返回新安。
赶回新安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彭远征回家放下东西,跟母亲简单说了一声,就骑着自行车直奔市委机关大院。
进了办公室,龚翰林早已等候着。
“龚科长,不好意思啊,让领导等了这么久,我刚下火车。”彭远征正想解释几句,却见龚翰林脸色有些凝重地招了招手,“远征啊,你过来。”
彭远征依言走了过去,在龚翰林的对面坐下。
“远征,你先看看被薛书记否了的稿子,你从头至尾看一遍,然后告诉我有什么感受。”龚翰林将自己桌子上的一份材料推了过去。
彭远征接过去,伏案仔细看着。
看完,他抬头望着龚翰林皱眉道,“龚科长,我看这稿子很不错啊,中规中矩,观点鲜明,逻辑缜密——”
龚翰林叹了口气,“问题就出在这里。这是刘秘书写的,刘秘书跟了薛书记三年了,又是市委机关里出名的笔杆子,应该说薛书记喜欢什么他就会写什么,对薛书记的喜好耳熟能详,如果他的稿子薛书记都不满意,那么——就不用说其他人了。”
“按理说,这种大通路的讲话稿,没有什么‘三篇文章’。但薛书记为什么会不满意?这是问题的关键。你要好好想想,然后才能下笔。这是其一。”
“另外,我听说让你写这个讲话稿,是朱部长在萧部长面前打的包票,朱部长作为分管领导,为什么要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其中很值得琢磨啊,远征!”
“好了,这是我搜集的一些薛书记以前的讲话材料,还有最近一两个月的《新安日报》,上面基本上都有最近薛书记的日常活动,你先占有一下基本材料吧。记住我的话,想清楚再下笔,千万要慎重啊!”
龚翰林叹息着起身来,准备离开。
彭远征有些感动地起身相送,他心里清楚,在机关里,龚翰林能对他这般坦诚和百般提醒提携,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由此看的出,龚翰林确实是怀了爱才之心,不愿意一个本来可以拥有大好前途的年轻人因为这种事情被埋没下去。
甚至是被打压了下去。
机关上这种事情可不少。
“谢谢领导指点,我一定会认真考虑,争取圆满完成任务。”彭远征表态道。
龚翰林嗯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彭远征的肩膀,大步离去。
其实龚翰林心里有些话还是没有跟彭远征说透,不是他老奸巨猾,而是他担心彭远征这么一个初进官场的年轻人,有些话说多了他也听不懂,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送走了龚翰林,彭远征关紧了办公室的门,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下来。
稿子写不好,就会给市高官留下“言过其实”的不良印象,这将直接影响到他日后的升迁;稿子写好了,领导满意了,就会有人不满意。比如薛新莱的文字秘书刘强。
很显然了,这件事看上去是领导赏识,其实是一个不得不跳的陷阱。背后就算没有阴谋,也暗藏某种打压新人的机锋。或许,是因为他最近在宣传部风头太劲了吧。
但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再斟酌这些,而是要考虑如何才能渡过这一关。
彭远征耐着性子将龚翰林给他的所有资料都一一看了一遍,梳理最近半年薛书记在所有公开场合上的讲话以及公开见诸于《房山日报》的报道,他没有发现明显令他感觉眼前一亮的东西。
而回头来再看薛新莱文字秘书——市委办公厅秘书一科科长刘强写的讲话稿,他的眉头更加紧皱起来:稿子本身没有问题,无论是格局、高度、逻辑乃至语言风格,都与之前薛新莱的讲话相吻合——但薛书记为什么会不满意、还公开否了?
前思后想,彭远征都感到无从下笔。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被疏忽了细节:市高官薛新莱目前似乎正处在一个敏感的关键时刻,根据前世的记忆,彭远征参加工作后不久也就是今年的11月份,薛新莱被省委调离新安市,去临市干市高官,虽然是平级调动,但临市是经济强市又是国家级开放城市,还是相当于升迁了。
但薛新莱调离与否,与他否决了刘强的稿子也没有必然的联系。为什么会这样?彭远征百思不得其解。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彭远征正在凝神思考问题,不禁吓了一跳。今天是周六休息日,谁在这个时候往科里打电话?
彭远征以为是龚翰林,就接起了电话,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科长周大勇那熟悉而微微有些过度热情的声音,他才意外地松了一口气。
“小彭同志啊,你下来上我办公室一趟,有个事儿找你。”
彭远征一怔,“周科长,你周六也上班啊……”
“呵呵,今天我加班弄个材料——嗯,你下来一趟吧,领导有事找你。”周大勇说着又压低声音道,“是宋部长!”
“宋部长?”彭远征吃了一惊,不敢怠慢,立即挂了电话向一楼走去,直接去了周大勇的办公室。
周大勇居然站在办公室门口迎接,脸上满是浓烈的笑容。
“周科长!”
“来,小彭同志……请坐,喝茶还是喝水?来,抽烟!”周大勇殷勤的态度引起了彭远征一定的警惕,他可不是初入官场的菜鸟,知道一向牛哄哄的组织部干部科长对自己这般超常规热情,背后肯定大有文章——从种种的迹象判断,应与宋部长有关。
彭远征矜持地笑着,连声道谢。
“是这样,小彭同志,刚才宋部长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你叫下来,领导可能是要找你谈话——你先等等!”周大勇说着,拨通了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宋炳南的电话。
“宋部长,小彭同志下来了……您看?”周大勇眉眼间都挂着笑容,虽然只是电话而不是当面,但面对新安市位高权重的组织部长,他还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
“嗯,让他过来一趟。”宋炳南的话威严而低沉,只说了一句便直接挂掉。
周大勇放下电话,脸色竟然带着一丝恭谨,“小彭同志,我带你去宋部长办公室。”
“好的,周科长。”彭远征虽然搞不懂高高在上的宋部长突然找自己谈话是为了什么,但面部表情却还是非常平静。而他的这种平静落入周大勇眼中,更加深了他的某种猜测和判断。
周大勇将彭远征带到走廊尽头的组织部“一号”办公室,压低声音道,“小彭同志,这就是宋部长办公室,你自个敲门进吧。”
“谢谢周科。”彭远征颔首笑笑。
周大勇转身离去。其实他本来是想亲自敲开门带彭远征进去,顺便也在宋部长面前露露脸,但转念又一想,唯恐引起宋部长反感,也就没敢。
周一早上,彭远征穿上母亲给他新买的浅色格子半截袖衬衫,穿上了深色裤子,脚蹬一双锃亮的皮鞋,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市委机关大院行去,正式开始了他市委机关干部的新生活。
宣传部新闻科到底是干什么的?关于这个问题,不仅母亲孟霖在周日这一天跟他探讨了很久,这两天只要他出门遇到熟人,都会有人问他同样的问题。
彭远征只能苦笑,以还不清楚为由搪塞。
其实他很清楚这个科室的职责,也明白他未来的工作方向。
新闻科,简而言之就是对外协调联系新闻单位,对内组织市委机关和全市党政机关的新闻宣传,联系市属各大媒体。一言以蔽之,就是写稿子的。彭远征心里很清楚,这个科室的人,每年都有一定的发稿任务,工作成绩基本上要看发稿的数量和质量。
彭远征选择这个科室,不仅因为他是学中文的,专业对口;还因为他知道这个部门有一天先天的优势:会经常参与市里一些重大活动并负责媒体报道的审查,不仅经常接触市一级领导,还上上下下接触人很多。
在宣传部的几个科室里,新闻科的科长是最容易被提拔和重用的。
彭远征自觉笔杆子比较过硬,况且他是重生者,前世又曾是机关的文案小吏,干起这个工作来轻车熟路立即能上手。
他自信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在宣传部里闯出一片天地来。
组织部在一楼,宣传部在二楼。而新闻科就在宣传部这一层楼的最东侧,一间狭长的办公室内。
彭远征去的时候,已经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科员在打扫卫生。男的身材中等,相貌也极普通,女的则浓妆艳抹打扮入时,大老远彭远征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彭远征笑着敲了敲门,其实门敞开着。
男的抬头来望着彭远征,怔了一下,突然笑道,“你是不是新来的小彭?彭远征?”
女的也抬头来打量着彭远征。
“你好,我是彭远征,组织部干部科让我来咱们科室报道。”彭远征主动了进去,跟男的握手。
这人性格倒是挺好,他热情地握着彭远征的手哈哈笑着,“你好啊兄弟,我代表咱们新闻科和我自己,热烈欢迎新同志!”
“我叫马自——”
彭远征听了明显愣了一下,“马子?”
他的脸色顿时有些精彩的微妙变化。
“是马自……”马自干咳了两声,郑重其事地强调道,“兄弟你记住啊,我叫马自,不是马子!”
旁边的女科员王娜忍不住噗嗤一笑,“我说马自,你不重复还好,你这一重复,我越听越像是马子。”
马自羞恼地瞪了王娜一眼,恨恨道,“马自,是马自,听明白没有?王娜同志!”
“我明白了,马子同志!我知道你是马自不是谁的马子哟!”
王娜回头去继续笑得前仰后合,这方面的玩笑显然是开了不止一回了。而马自又是一个喜欢搞怪的人,性格外向,也不会真正生气。
见王娜笑,马自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瞬间就化解了这新同志初来乍到的陌生和尴尬。等新闻科科长龚翰林和副科长孙萍来的时候,彭远征已经和马自、王娜打成一片,将办公室的卫生收拾干净,又主动去锅炉房打了两暖瓶水,还未龚翰林泡上了一杯茶。
马自刚要敲打敲打这新来的同志,却发现他想到的彭远征早就想到了,一切都坐在了他的前头。马自暗道,这小子上道啊,聪明!很聪明!
王娜则暗暗思量,她听说彭远征是突然被组织部作为后备干部选调上来的,便猜测他不知道是组织部哪位领导的关系户。
龚翰林与孙萍一前一后地进门,彭远征站在为他准备好的靠近门口的办公桌前向两人微笑问好,“龚科长,孙科长!”
龚翰林停下脚步打量着彭远征,和善地一笑,“小彭同志早来了?好,请坐请坐。”
龚翰林跟周大勇关系不错,周大勇打电话关照彭远征,龚翰林也得给几分面子。据说彭远征是个“关系户”,但市委机关里有关系的人比比皆是,你顺手指一个出来,背后都有人。就说这科里的大前年分来的马自和去年来的王娜,都有一定的人脉。所以,龚翰林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孙萍则扫了彭远征一眼,有些冷淡地点点头,径自去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
彭远征善于察言观色,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副科长孙萍似乎对自己有些不太待见,不知道为什么。
彭远征笑着走到了龚翰林的跟前,“领导,我刚来什么都不懂,还请两位领导和两位老同志多多指教。”
龚翰林笑笑,“小彭同志,你先不要着急,工作的事情也急不得。这两天你先熟悉情况,弄清楚咱们新闻科是干什么的、需要怎么干,脑袋里先有一个概念,然后再说下一步。”
“好的,龚科长。”彭远征这才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随意翻阅着从马自那里拿来的一本新闻业务书籍。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其间,新闻科里的几个人各自埋头苦干,有的在写材料,有的则在看报纸,而王娜这个年轻时髦的女孩包里的BP机则是不断地响起,不住地用办公室的座机打着电话,打电话的声音很嗲,让人渗得慌。
彭远征冷眼观察着,他清晰地看到,每次王娜BP机响起的时候,坐在她内侧的孙萍则都要皱一皱眉头,而马自则抬头冲着王娜挤眉弄眼一番。
彭远征心里暗叹,果然市委机关这谭水深得很,单是一个小小的新闻科,里面的人际关系之复杂,就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好在彭远征并不是真正的菜鸟。他根本不用舍得一身剐把曹操拉下马,只需安守本心从容应对,走好自己的路即可。
至于其他,统统都是浮云。
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龚翰林放下手里的文件,笑了笑刚要跟科里的同志说说,今天中午聚餐,给新来的小彭同志接接风,却见孙萍霍然起身,急匆匆一阵风似地走了出去。
龚翰林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也自顾起身,去食堂买饭去了。
马自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向彭远征招了招手道,“兄弟,走,跟哥哥去食堂吃饭。”
彭远征也笑着起身道,“马哥,我要回家一趟,我妈还在家等着我一起吃饭呢。”
彭远征没想到,自己居然重生了。
回到了1991年,从华夏顶尖学府京华大学毕业时的这个炎夏。
他心情之激动难用语言形容。
心绪稍定,他的目光落在客厅的挂历上,面色微变。
7月25日!
今儿是他母亲孟霖生命走向毁灭的肇始。
彭远征的父亲彭玉强农民出身,16岁入伍,当兵8年,入党提干,24岁转业回到新安市机械厂,当了个小小的车间主任。
不久,彭玉强与特殊时期中受打击的走资派——江北大学校长孟庆涛之女孟霖结为伉俪,随后有了独子彭远征。
因为跟孟霖结婚,根红苗壮的彭玉强也受到批斗,落下一身病,彭远征6岁时撒手人寰。
特殊时期结束后,孟家人落实政策。
孟庆涛照旧当大学校长,长子孟军下海经商,次子孟强踏入官场,长女孟萍在话剧团当了艺术家。
翻身后的孟家人再也看不起彭玉强,觉得他是个出身卑微的泥腿子,根本不配与孟家结亲。
所以彭玉强死后逼迫孟霖放弃儿子改嫁,孟霖坚决不肯。
孟父勃然大怒,与孟霖断绝父女关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一晃十年。
彭远征考入国内顶尖学府京华大学,今年毕业分配在白云观乡政府。那年月的机关单位还不像后世那么吃香,尤其是在乡下。
听到儿子被近乎发配到偏远的山区,孟霖坐不住了。
她厚着脸皮回娘家去求当副市长的二哥孟强帮忙,试图为儿子调换一个在市里的单位,结果受到无情羞辱。
随后,孟霖四处求人未果,当出纳的她私自挪用公款5000元,去给管分配的人事局副局长送礼。结果被单位发现,一时就寻了短见。
往事风驰电掣。
彭远征霍然起身,攥紧了拳头。
重活一世,他即不能让母亲受辱而被逼走上绝路,也不愿意再走前世窝囊憋屈的人生轨迹。
他毫不犹豫出门打个黄色面的,直奔位于市中心的孟家。
这是干休所内一幢独立别墅,孟强一家四口居住。
彭远征猛一推开院门,三两步冲上了内门台阶,开门既是孟家客厅。
眼前是一幕让他愤怒得发狂的场景:
孟强夫妻一左一右大刺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孟霖双膝跪在那里,泪流满面,肩头轻颤。
孟强的儿子孟小刚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神色不善,口中似乎还在数落着什么。
彭远征前世并不知晓母亲在孟家究竟遭遇了怎样的羞辱,今日亲眼所见,心痛如绞。
含辛茹苦将他拉扯成人的母亲,一辈子都从未向命运低头的坚强女子,为了儿子,下跪求人还被漠视!
“妈,起来!”彭远征上前一把扶起孟霖。
孟霖挣扎了一下,勉强笑道,“远征,这是你二舅和二舅妈……”
彭远征看也不看孟强夫妻一眼,冷道,“妈,别说了,咱们走!”
彭远征硬拽着孟霖往外就走。
“没有家教,下三滥的东西!”孟小刚冷斥道。
彭远征回身指着孟小刚,声音冰冷低沉:“你有家教?到底谁才是下三滥的东西?”
“你们孟家一家老小当初被批斗被镇压的时候,是谁照顾你们?
是谁偷偷地背着你们去医院治伤?是我爸!
又是谁一次次省下口粮风雨无阻地给你们一家老小送饭……还是我爸!”
“在孟家众叛亲离的时候,我爸义无反顾地站在了你们身边……我爸为了保护你们,为了不跟我妈离婚,最后被活活折磨致死!”
“好了,孟家平反了,你们又成了上等人……回头摸着心窝子问问,孟家人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彭远征畅快淋漓地怒吼着,郁积了前世今生的愤怒,暴风骤雨般的喷射而出。
然后不由分说就带着母亲离开孟家。
路上孟霖长吁短叹,情绪低沉。
“远征,我来求你二舅帮你调个工作,你这样一闹,全搞砸了。”
“妈,咱不求他们!看看他们怎么羞辱你的?这种亲戚,不要也罢!”
“好了,妈,我的事你就别管了,我在京城有个同学,父母是中直机关工作的领导,我给同学打过电话了,他说可以给我帮忙。”
“真的吗?”孟霖有些惊喜抬头道,“这敢情好。走,陪妈去银行取点钱,你拿去好办事!”
……
下午,孟霖回厂里上班,彭远征回家从她房中找出了个泛黄的布包。
打开,里面是一张皱皱巴巴黄色的粗草纸,还有枚古色古香的龙纹玉佩。
草纸上用毛笔写了几行字,字迹都有些模糊发黄了。
这是父亲彭玉强留下身世信物。
可惜彭玉强还没来得及去认亲就病故,而上辈子,彭远征也是在母亲去世后才发现这些。
随后也查找出些眉目,但后来觉得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父母又不在世,冷不丁找上门去,难免有攀龙附凤的嫌疑,白遭人冷眼。
况且豪门深似海,能不能认成亲还是一个未知数。颇有几分傲骨的彭远征就此作罢,认亲的事就耽搁下来。
但现在看来,这不是傲骨,是愚蠢又迂腐。
彭远征长出了一口气,他将这些东西放进了自己的挎包中。心中默道:这一辈子,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他给母亲留了张条子,准备进京寻亲,这是他逆转命运的关键一步,宜早不宜迟。
正要出门去火车站,门却被敲响,门口站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留着一头披肩发的靓丽女孩。
她笑意盈盈,娇艳如花。
“曹颖?”
曹颖意识到彭远征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自己胀鼓鼓的胸前,面色飞霞。
但她是故意穿这条紧身的裙子来的。
她鼓起勇气,红着脸轻道:“老同学,你不准备让我进去坐坐吗?”
彭远征尴尬一笑,赶紧让开路让曹颖进来。
曹颖是他高中同学,机械厂党高官曹大鹏的女儿。
前世大学毕业后两人一度在一起,但因她父母强烈反对,半路分手。曹颖被逼着嫁给一个干部子弟,结婚半年就离婚了。
彭远征后来也找个女教师走进围城,但婚后他总忍不住拿曹颖的尺码与后者做比较,婚姻维持得时间更短。
所以,再见曹颖一时恍惚,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两人热恋时的某些不宜画面,他当时对曹颖的双D真的是爱不释手啊。
“彭大教练,我想让你帮我个忙,成不成?”冯倩茹轻轻道。
“哦?你说说看,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是没问题的。”彭远征答应得很爽快。他其实是一个很重义气的人,在他看来,冯倩茹这个堂妹帮了他很大的忙,如果力所能及,该回报的一定要回报的。
“是这样,周六是母校九十周年校庆,晚上有校庆晚会,我们呢那个太极拳的节目确定要上台。我想呢,你是不是来京城一趟,带我们一起上台表演?你的太极拳功底这么深,有你领队,我们的节目一定会出彩!”冯倩茹微微有些兴奋。
彭远征犹豫了一下,“这个……我都毕业了,再回校参加学校庆典晚会,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有什么不合适的……总之,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吧?若是同意,我马上就找车过去接你,然后周六下午咱们再合练合练。”冯倩茹语速很快,直截了当地说。
彭远征长出了一口气,“也好,我就去一趟。不过,你别找车过来了,太远。我自己坐火车过去,今晚就走。我坐午夜的车,明天早上就能到了。”
“这样啊……也行,那就辛苦你了。明天早上我带车去火车站接你。好了,就这么定了,我还要出去一趟,先挂了啊。”冯倩茹似乎是生怕彭远征反悔,匆匆就挂了电话。
跟冯倩茹通完电话,彭远征回到家跟母亲说了一声,就说是要回母校参加京华大学的90周年庆典,然后又给科长龚翰林打了一个电话请假两天,正好因为他连续完成了一个关于第三产业的系列报道,也有两个调休,龚翰林就准了假。
吃完饭,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刚要出门去火车站坐车去京城,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是曹颖,而男的则是他高中时候的同班同学赵梓斌。赵梓斌穿着一身警服,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留着寸头,看上去非常英武。
彭远征一怔,旋即有些兴奋地喊了一声,“赵梓斌,怎么是你?”
赵梓斌哈哈一笑,上前来跟彭远征抱在了一起,“怎么,哥们你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又进了市委机关,就不认识落魄的老同学了?”
两人哈哈大笑。
赵梓斌是他高中时的好朋友,此人相当讲义气为人豪爽,只是学习成绩太差。因为他学习不好,无论是班主任还是母亲孟霖,都强烈反对他跟赵梓斌在一起玩。后来,赵梓斌高二就找关系参了军,据说成了一名侦察兵,两人也就失去了联系。
“梓斌,我听说你当兵去了,怎么现在这副打扮……”彭远征松开赵梓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赵梓斌嘿嘿笑着,“俺早就退伍了,复员后招干进了公安局,现在区局刑警大队的干活,不过是普通刑警一枚,不如你呀,名牌大学生,市委机关干部,啧啧……要不是我碰见曹颖,还真不知道你的情况!”
“走吧,咱们老同学重逢,哥们请你喝个酒,叙叙旧情!”赵梓斌笑着跟屋里的孟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拖着彭远征就往外走。
彭远征犹豫了一下,拒绝道,“梓斌,我今晚有事,我要坐火车去京城,明天要去参加京华大学的90周年庆。想喝酒容易啊,等我从京城回来,再约你!”
赵梓斌有些失望地拍了拍彭远征的肩膀,“这么不巧!算了,你去吧,等你回来,咱们再聚聚!你有传呼号吗?多少?”
“126呼3456789。”彭远征说完又向曹颖歉意地点了点头,“曹颖,不好意思,我还要赶火车!”
曹颖温柔地一笑,“你去吧,我跟孟姨说说话。”
“走,哥们,我骑摩托车送你过去!”赵梓斌扯住彭远征的胳膊就下了楼。
楼下,赵梓斌暧昧地向楼上扫了一眼,低低道,“哥们,你跟曹颖好上了?”
“谈不上,最起码暂时谈不上。”彭远征苦笑了一声,“她爸和她妈看见我就跟看见阶级敌人一般……怎么好?”
……
……
刺耳的列车鸣笛声划破了京城黎明的沉静。
六点一刻,列车准时到站。彭远征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出了出站口,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不远处翘首张望的冯倩茹。
冯倩茹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乌黑如云的长发挽成了一个高高的发髻,脸上戴了一副宽边墨镜,整个人看上去俏丽中带着几分高华之气。
冯倩茹显然也看见了彭远征,她微微有些兴奋地招着手,“彭——远征哥,我在这里!”
冯倩茹略有犹豫,但还是坚定不移地改变了自己对彭远征的称呼。她自幼秉承家教,彭远征毕竟是她的堂兄,偶尔跟彭远征开个玩笑喊一声“彭教练”无伤大雅,但一家人经常相处,称呼必须要改。
她的这声“远征哥”让彭远征听了多少有些不自在。
既然冯倩茹改了称呼,他也不能太过失礼,只是一时间彭远征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为好。
冯倩茹盈盈走了过来,轻轻一笑,“远征哥,叫我倩茹或者直接喊妹妹都成啊。”
“倩茹……”彭远征尴尬地一笑,还是回避了妹妹这个称谓。他知道,目前他和冯家的关系还处在“地下”状态,直接喊妹妹大有不便。
“走吧,远征哥,车在那边,咱们回家!”
冯倩茹拉着彭远征的手,往那边走,但旋即又觉得不妥,悄然又松开了手。
两人上了车,冯倩茹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回头笑道,“远征哥,奶奶听说你要来,昨晚就来我家了呢。”
“奶奶昨晚指使我妈去商场里买了好多吃的,还说今天让我陪你去买几套衣服呢……”
彭远征微笑不语,心头却是有些感慨。他能理解一个老人殷切的心思,他同样也清楚,老人这是想要在他身上倾注她思念儿子的一腔感情,弥补这数十年的感情空白。
老人的关爱让他感动,同时也让他伤感。此时此刻,他想起了自己早亡的父亲。父亲彭玉强去的时候,他才是几岁的孩子,至今,父亲的面孔已经相当模糊了。
见彭远征面带哀伤凝重之色,冯倩茹马上就醒悟过来,也默然转过头去,心里也蛮不是滋味儿。
市委接待处其实就是一家酒店,不过“东家”是市委办公厅罢了。
作为新安市目前档次最高的饭店,每天都是人满为患。当然,主要是市委市政府和各局委办的接待都放在这里的缘故。
孟晓娟一路都没有说话,下了车匆匆领着孟霖母子上了三楼,进了早已定好的302号房间。房间里,孟强的媳妇张美琪已经等候多时了,除了张美琪之外,还有她的侄子张凯。
孟霖进了房间,向张美琪笑了笑,对方也勉强一笑,起身相迎,态度倒是比以前有些改变。跟在孟霖身后的彭远征心里暗暗冷笑,他一眼就看见了一脸傲慢的张凯,立马就猜出张美琪找自己母亲来是为了什么。
几个人落了座,在等待上菜的时间里,气氛相当沉闷和难堪。
最好还是孟霖主动开口询问,张美琪才淡然笑着,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大体意思是说她可以帮彭远征调换一下工作,但条件是让彭远征远离曹颖,不要再破坏张凯和曹颖的感情云云。
张美琪说得振振有词和理直气壮,料定孟霖和彭远征一定会为了前途妥协。
却不料她的话引起了孟霖的强烈反感。不要说儿子如今的工作问题早就解决,就算是没有解决,孟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她也绝不会因此拿儿子的感情来做交易。
孟霖皱了皱眉,“嫂子,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曹颖喜欢谁那是她的自由,不是我们家远征能左右的。若是曹颖这孩子不喜欢小张,强扭的瓜也不甜,你又何必呢?”
“只要彭远征退出,曹颖喜欢不喜欢我,那就与他无关了。”张凯突然插话道。
张美琪扫了自己的侄子一眼,紧跟着淡然道,“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也不愿意再扯些没用的废话了,就当是一场交易吧——你儿子退出来,我安排他进日报社当记者,或者进教育局也行。”
孟霖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
她自豪地回头望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又转头望着张美琪轻轻道,“年轻人的事情——咱们这些大人就不必搀和了吧?至于说远征的工作,就不需要麻烦嫂子了。”
孟霖干净利索地拒绝了张美琪。张美琪一怔,有些想不到,而彭远征则暗暗称快。关键时刻,母亲孟霖还是流露出她清雅的风骨来。
张美琪很不高兴地沉下脸去,顺手将手里的筷子仍在桌上,发出啪地一声响。
张凯有些恼羞成怒,起身怒视着彭远征冷笑道,“彭远征,别给脸不要脸!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你再不识抬举,可别怪我不客气!”
彭远征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无非是看在母亲的面上才压住火气。
他拍案而起,冷言以对,“从始至终,我姓彭的都没有得罪过你一丝一毫,都是你姓张的无事生非仗势欺人。到底是谁给脸不要脸?你不客气又能如何?姓张的,我也告诉你,既然曹颖不喜欢你,就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别死皮赖脸硬往上贴,家教都让狗吃了吗?”
张凯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论起口才,他比彭远征差远了。
彭远征一口一个“姓张的”如何如何,无疑是连张美琪一起骂了进去。
张美琪大怒,怒斥道,“没有教养的熊玩意儿,你当真以为就管不了你吗?你再出言不逊,我让你连乡政府也呆不下去。”
“如果你真的是我彭远征的长辈,我必会对你毕恭毕敬,可惜你不是。”彭远征冷笑着,“好一个副市长夫人,好一个领导干部的家属!人民给了你们权力,就是让你们仗势欺人吗?”
“让我在乡政府也呆不下去,真是好大的本事……我倒是要看看,孟副市长夫人你倒怎么让我混不下去!”彭远征语含讥讽,还待要再说几句,却被母亲孟霖急乎乎地扯住了胳膊。
纵然张美琪有再多不是,可也终归是她的嫂子,彭远征的妗子,儿子的话她听不进去。况且,她认为儿子的工作问题虽然解决了,可孟家毕竟在新安的势力很大,要真是跟张美琪撕破了脸皮,也会影响儿子日后的政治前途。
“别说了,走吧,走吧,我们走吧。”孟霖无奈地拉起自己儿子的胳膊,拽着彭远征往门外走。
彭远征淡漠地一笑,也不再坚持。
孟霖母子一走,张美琪也忿忿地带着女儿孟晓娟和侄子张凯走出了包房,准备回家。
在大堂中,迎面遇到了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宋炳南一行人。虽然她的老公孟强也是副市长,市一级领导,但地位与宋部长相比还是差得远。一个是常委,一个是市政府排名靠后的普通副市长,权势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您好,宋部长!今晚有活动啊!”张美琪恭谨地微笑着,主动跟宋炳南打招呼。
“哦,原来是美琪同志。你好,你好!”宋炳南淡淡地笑着,跟张美琪握了握手,略微敷衍寒暄一句,张美琪就让在了一侧。
新安市直机关五名副县级干部要下放扶贫去区县挂职锻炼,明日就要启程,组织部设宴为他们送行。作为市委组织部今年一项比较大的工作,为了表示重视,宋炳南亲自出席宴会。
宋炳南和几个副部长在干部一科科长周大勇等人的陪同下刚走进大堂,迎面就遇到了下楼来的张美琪三人,旋即是孟霖母子。
周大勇眉梢一扬,有些好奇彭远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还是立即扬手就跟彭远征打了一个招呼,“小彭同志!”
“周科?你好。”彭远征回了一声。
一旁的宋炳南闻言脚步一停,待周大勇跟彭远征握了握手,然后就站在原地不动微笑着,深深打量着彭远征。
领导这种姿态,就是一种暗示了。
周大勇赶紧带着彭远征过来,彭远征已经猜出这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宋炳南。
他刚要笑着打招呼,宋炳南已经微笑着主动伸出手来,“京华大学毕业的小彭同志吧——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回市里来工作,为家乡发展做贡献,好,不错,不错!”
彭远征不敢怠慢,恭谨地笑着向宋炳南问好,“您好,宋部长!”
宋炳南哈哈一笑,“说起来,咱们还是校友,我在京华大学进修过两年……老李啊,小彭同志这批后备干部中有不少都是学生党员,综合素质很高,干部部门可是要重点培养!”
宋炳南后面这句话是扭头朝着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李焕南说的。李焕南也朗声笑着,与另外两个副部长相视微笑,眉眼间却是掠过一丝奇色。
宋炳南是那种作风非常严谨的领导干部,性格比较内敛含蓄,一向不苟言笑。可今日看他亲切地握着一个新分配来的大学生,纵然是平易近人、亲近基层群众,似乎也显得有些反常。
宋炳南笑吟吟地握着彭远征的手,竟然一反常态站在原地勉励了彭远征一番话,这让站在一侧的张美琪目瞪口呆,脸色难看得能掐出水来。
“小彭同志啊……”
“小彭同志年轻有为……”
张美琪耳边传进组织部这些大大小小的领导顺着宋部长话茬,对彭远征的诸多“赞赏”和“劝进”,站着的身子越来越僵硬和麻木。
她的大脑瞬间短路,一片空白。
宋炳南随后向彭远征温和地点点头,然后就向楼上行去,身后一群人赶紧跟上。
周大勇匆匆拍了拍彭远征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今日不凑巧,我要伺候领导,等改天有空,我请老弟小酌两杯。”
彭远征明白,冯家就会动用人脉,将他的出身来历查一个水落石出。
虽然信息有限,但以冯家的能量,查清彭远征并不难。
彭远征不怕查,他就怕冯家不查。
只要冯家肯查,就一定能发现彭远征的父亲彭玉强具有与众不同的身世,父母是养父母。
而顺藤摸瓜,冯家还会发现,彭玉强的养父母是建国前从江南逃难至江北定居此处的外来户。
所以,彭远征要给冯家留出调查核实的时间来。
第二天,彭远征躲在京华大学的图书馆,在里面看了一天的书。
冯倩茹一大早就带着太极拳表演队的队员赶到体育场,等了一个上午,也没有见到彭教练。
查到相关信息的冯老惊喜交加,又伤痛万分。
当年失散的那个儿子几成心结,年龄越大,他的愧疚就越深。
他寻找了几十年音讯全无,如今突然有了线索,却是儿子与自己天人永隔的噩耗。
越是如此,老人家认回冯家骨肉的心思就越重,越迫切。
冯老老泪纵横,沉吟良久,神色黯然道,“伯涛,你再去核实一下彭家的情况,一定要核实清楚。
必要的时候,你当面见那孩子一面,看看他手里的玉佩,问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凭据。”
“我这就去办。不过,老爷子,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会不会是有人……”
冯伯涛陪笑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冯老的脸色,轻道。
他固然位高权重,还是部级干部,但在身居最高层核心层面的父亲面前,毕恭毕敬也不敢有一丝怠慢。
因为冯老不仅是他的父亲,冯家之主,还是掌握这个泱泱大国命运的几个人之一。
当然,对冯老这一辈人,纵然是作为子女,冯伯涛心里也是充满崇敬的。若是没有老一辈的流血奋斗,哪里有共和国的今天。
冯老淡然一笑,“也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性。所以,我才要你去查,查清楚。”
“是,爸爸,您先休息,我这就去查。”
冯伯涛刚要离去,突听老爷子轻轻喟然一叹,“当然,也不要吓着那个孩子了……好了,去吧,去吧。”
……
一连两三日,冯倩茹都没有见到彭远征,直到第四天彭远征才出现随意帮她的队员们指导了一上午的太极拳。
冯倩茹逮住机会,以帮他介绍文物专家为由,要请彭远征单独吃饭。
彭远征知道冯倩茹介绍的不是文物专家,而是她冯家的长辈,答应是答应下来,但时间却定在几日后。
只是将手中的玉佩照片等提前交给了冯倩茹。
冯家。
冯老带着眼镜伏案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张照片,良久默然不语。
但冯伯涛父女明显看到父亲的肩头轻颤,手也在哆嗦着。
“伯涛,这玉佩是真的。这是咱们家传的宝物,出自清宫。你看玉佩的边缘处还有个小缺口,这是我当年行军打仗时不小心碰伤的。”
冯老缓缓抬起头来,神色肃然:“有玉佩还不够,还要有我当年亲笔写的你兄弟的生辰八字和认亲凭据,你去见见这个孩子,如果他手里真有我的手书——我就见一见他!”
冯伯涛答应下来,心里明镜一般,如果彭家这个孩子当真是当年失散的二弟的儿子,老头子肯定是要认亲的。
两天之后。
冯伯涛终于在冯倩茹陪同下,在京华大学校园内见到了再次来给队员们做太极拳指导的彭远征。
彭远征在场上打拳,动作悠然潇洒,从冯伯涛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背影和面部轮廓隐有冯老年轻时的影子。
等焦念波等队员们演练完毕都散了去,冯伯涛这才走了过去,打量着彭远征。
冯倩茹轻笑道,“彭教练,这就是我说的文物专家冯教授,冯教授可是著名的考古学家,你那玉佩冯教授看了,评价很高呢。”
彭远征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冯伯涛的存在。
“您好,冯教授。”彭远征不卑不亢地微笑着,伸出手去跟冯伯涛握了握手。
冯伯涛的手轻探出去,手势也很绵软,任由彭远征轻轻一握,然后就收了回来。
这几乎就是领导干部天然的面对下层和下级的握手姿态。如果是跟上级握手,那手肯定伸出老大一截,然后紧紧地握住对方,以示恭敬。
彭远征前世混迹官场虽然郁郁不得志,但作为基层官场中人,同样深谙此中的道道。
这么个小细节,就足以暴露冯伯涛的身份了。
当然,彭远征只能继续装糊涂。
“小彭啊,我能不能问问,你这玉佩是家传的?据我判断,这枚龙纹玉佩属于那种极其珍贵的宫廷配饰,民间罕能一见。”冯伯涛试探道。
“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彭远征故作随口道,“还有一份文书呢,冯教授你看看。”
说着,彭远征主动从包里掏出了另外一张照片,正是冯老当年留下的手书。
冯伯涛定了定神,低头凝视着手里这张照片,照片上的字迹清晰可辨,自家老爷子那熟悉的字迹赫然在目,心中顿起波澜。
他几乎可以断定,彭远征肯定就是自己失散二弟的后代。
因为玉佩的归属或许会有“曲折”,但冯老的手书是很难伪造的。
彭远征看到冯伯涛捏住照片的手有些轻颤,他心里也微微觉得激动起来,但瞬间,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照旧神色平静如常。
冯伯涛长出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捏着这张照片,道,“这份手书看来也有些年月了——对了,小彭啊,这种珍贵的宝贝,你不留在家里好好珍藏,带到京城来干什么?就是为了让人鉴定一下?”
冯远征知道关键的问题来了。
面对冯家长子的试探,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给冯家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否则,他不但认亲不会成功,还要让冯家觉得自己居心叵测,惹来不小的祸端。
王安娜笑而不语。
她矜持着坐在那里,优雅地吃着东西,静静地听着王彪跟彭远征插科打诨,显得耐心和教养十足。
她的脸上画了浓妆,其实很难让人分得清挂在脸上的笑容究竟是真是假。
唯有她那火爆的胸前波澜偶尔随着她身形的起伏而晃动,脖颈下那一抹惊艳的雪白沟壑时隐时现,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彭远征成熟的心胸和血气方刚的肉、体。
一旦放松下来,这个女人不需要搔首弄姿就媚态天成,风情万种。
王彪嘿嘿笑道,“哥们,郑重考虑一下吧,我姐要把M国公司的一部分业务转回国来,另起炉灶,她需要人帮忙,我反正是准备投身商海了,就想到了你。”
“要我说呀,一个机关小干部有什么好留恋的,不如咱们一起下海挣大钱。这年头,只要有了钱,啥事都好办。”
“哥们,你想想看,如果你还是维持现状,你跟楼下那位公主的事儿——我敢保证,百分百要黄!”
王彪当然是好意。他有机会下海赚大钱,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彭远征。不仅因为两人关系铁,还因为他觉得彭远征能力强一旦转入商界,肯定会有大发展。
同学四年,王彪一向认为彭远征是那种被埋没在土里的金子,一旦拂去尘埃,给他机会,便会风云化龙,一飞冲天。
彭远征淡然一笑,但他眼角的余光却突然发现,当王彪提到“楼下那位公主”的时候,王安娜眼中陡然一亮。
彭远征若有所思,笑了笑道,“彪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况且,请恕我直言了,安娜姐,你们公司主打的磁芯存储器技术已经过时,文字处理器时代注定要被个人PC时代取而代之,你就算是把业务搬回国内,恐怕也撑不了多久,迟早也是亏损破产的结局。”
王安娜一怔,旋即柳眉儿一皱,心里有些不高兴。
她这一次答应王彪来见彭远征,并非看在远房堂弟的面子上,而是王彪无意中的一句玩笑话——说彭远征最近泡上了京城冯家的公主冯倩茹,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天一公司在M国经营不善,她的哥哥王鹏已经无力回天了,早晚要垮台。
因此,王安娜才拿定主意,要将公司的一部分业务转移回国另起炉灶。而要在国内发展,关系和人脉就非常重要。彭远征身边有个京城高门出身的公主女友,自然就进入了王安娜的视野。
“小彭,听你的话——似乎对我们公司和这个计算机行业有些了解?”王安娜淡淡随意问道。
彭远征笑了笑,“王澜博士创办的天一电脑公司举世闻名,我以前关注过。”
彭远征笑着,“我觉得,贵公司之所以在M国败下阵来,根子就在于技术落后,没有认清计算机市场的发展形势。从现在的情况来看,M国有IBM公司和微软公司强势崛起,天一电脑公司在M国市场上被淘汰成为必然。从这个角度看,安娜姐移师国内,思路还是可行的。”
“国内的市场非常广阔。以现在计算机技术发展的速度,恐怕用不了多久,国内的市场就会远超过美国。想必再过几年,IBM公司和微软公司也会来国内抢滩登陆了。”
彭远征侃侃而谈,王安娜的眼神越来越郑重,她凝视着原本并不怎么重视的这个儒雅青年,轻轻道,“小彭,你继续说,说下去!”
“个人建议啊,安娜姐,你应该彻底抛弃原有的磁芯系统和文字处理器技术,集中技术力量,研发个人电脑,在个人电脑上做做文章,才有出路。”
“我要是抛弃这些技术和业务,就相当于孤家寡人了,我没有资金没有客户,靠什么另起炉灶呢?”王安娜幽幽一叹。
“如果我是安娜姐,我就会将自己掌握的天一公司的部分资产业务打包出售给IBM公司或者微软公司,变现为资金流。要知道,这两家公司有技术但目前扔处在开拓市场的阶段,非常需要天一公司成熟的市场业务群,如果安娜姐运作得当,变现应该不成问题的。”
“安娜姐在国内另起炉灶,其实只把天一公司的实验室搬过来就成了。利用现有的技术力量,研发更先进的个人PC,抢占国内市场,将来的发展前景不可估量……”
天一电脑公司的兴衰是彭远征前世较为关注的一个经典商业案例,而且后来有很多业内人士和经济学家对天一电脑的衰亡提出了各种不同的分析,拥有这些超前的信息量,彭远征综合“引用”了出来,自然是一针见血、非常精辟。
所以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带给了王安娜极大的震撼和启迪,无意中给王安娜打开了一扇门。
“小彭,没想到你对计算机市场的判断这么精辟,简直就是天才啊!”王安娜探身凑了过来,举杯媚笑道,“来,姐敬你一杯!”
“我瞎说的,安娜姐就姑且听听吧,哈哈!”彭远征一笑,举杯跟王安娜碰了碰杯,然后却悄然向一侧挪了挪身子,避开了王安娜那太过丰满的娇躯。
王安娜嘴角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她静静地举着酒杯望着彭远征,认真道,“小彭,说真的,过来帮姐做事,你算是姐在国内公司的创始人之一,我给你10%的股份。”
王彪在一旁吃惊地砸吧了砸吧嘴,期待地等着彭远征的回答。以王安娜的资产和家业,她所承诺的“10%的股份”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王安娜肯下这么大的本钱延揽彭远征,连王彪都没想到。
彭远征摇了摇头,笑着谢绝道,“无功不受禄,况且我也不是干企业的材料,安娜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彭远征何等心智,又是重生之人,焉能还看不穿,王安娜固然有些欣赏他,但也不至于到平白送出一成股权的地步。
不能不说,这个女人的嗅觉是极其灵敏的,她瞄准的恐怕不是彭远征,而是彭远征身后的冯倩茹及冯家。
彭远征怎么可能上这种无形的套。他志不在商场,如果要赚钱,何必给别人打工,作为重生者,他很容易就会利用信息优势成为富豪。
三人吃吃喝喝,亲切交谈,气氛倒是非常融洽。只是彭远征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把冯倩茹一个人撇在楼下,终归是不太合适。
因此看看时间差不多,彭远征就主动提出告辞了。
“安娜姐,咱们来日方长,以后安娜姐在国内生意做大了,欢迎到我们江北省去投资,到时候,小弟一定摆酒设宴为安娜姐接风洗尘!”彭远征轻轻握了握王安娜柔滑而微带热度的小手,旋即放开。
王安娜意味深长地笑着,突然探手拍了拍彭远征的肩膀,探身过去伏在他的耳边笑道,“姐可是记住你的话了!到时候不要反悔哦!”
她这么无拘无束动作亲密地俯身过来,胸前的波澜不由自主地贴近了彭远征的胳膊,虽然温润而有弹性的丰盈是一触即离,但还是让彭远征长出了一口气,心道这娘们真是太媚了,天生的狐狸精,一般人扛不住啊!
……
……
王安娜和王彪慢慢跟在彭远征的身后下了楼,德福酒楼的大堂里,彭远征正在游目四顾寻找着冯倩茹的踪影,却听一侧传来轻柔的呼唤:“远征哥,我在这里!”
彭远征转头走了过去。
这一声轻柔的“远征哥”传进王彪的耳朵里,王彪脸上的暧昧之色旋即化为震惊的涨红。他虽然口口声声跟彭远征开玩笑,但实际上心里并不是真正相信彭远征跟冯倩茹走到了一起,毕竟双方的身份悬殊太大了。
可这一声“远征哥”直接粉碎了王彪心里的最后一丝狐疑。
而王安娜眸子里的光彩更浓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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