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他往我这边挪了挪:为什么,要写这么大的雨。
我回他:交代故事发生的背景。
暗示人物凄惨贫穷的生活。
为下文的情节做铺垫。
他默了默,过会才问我:我们在雨中紧紧依偎着,这个情节也要吗?
我道:你知道吗,这个情节承上启下,照应开头结尾……阚淮轻叹了一口气,以壮士断腕的勇气与决绝又靠近了一点。
他突然问:你这是不是有bug?
我:嗯?
他道:我坐在轮椅上,是怎么跟坐在地上的人紧紧依靠的?
我:……回去马上改。
于是作为一个健全的人,为了迁就瘸腿的阚淮,我站起来,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扶着他的轮椅与他依偎着。
被吹进伞中的雨打湿了阚淮的鬓角,水珠落在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显示出一种易碎又坚毅的美。
他抬手抹了把眼睛旁的水,问:你看过武侠片吗?
我道:没有,怎么了?
他道:我们就像身体残缺的侠客和他的鹰。
侠客可以,但鹰不太好吧。
雨停了,浓云消散,天光大亮。
天边突然飘来一张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我仰头抓住。
阚淮近在咫尺,瞳孔中倒映出湖水般波光粼粼的天色。
他道:愣什么?
哭啊。
我道:哦哦。
我努力酝酿着泪水,只是这场景实在太好笑。
破旧的茅屋旁,两个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孤儿,像得了帕金森一般,癫狂地举着一张录取通知书。
阚淮:朝朝。
我道:哥哥。
我们抱头痛哭,流下了苦尽甘来的感激泪水。
阚淮松了口气,开始升华主题:世界痛吻我,我报之以歌。
我接道:正如海涅所言,春天的特色只有在冬天才能认清,在火炉背后,才能吟出最好的五月诗篇。
在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我醒了。
昏暗中,我看了一眼表。
五点半,刚刚好。
我迅速披衣起身,洗漱完,挎着我装书的布袋子去教室。
孔子曾说,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
我的习惯就是每天走过走廊时,在隔壁班后门停留片刻系一下鞋带,抬头看一眼阚淮。
他坐在靠门的最后一排,捧着选择性必修下册的语文书,声音清润若泉流: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这让我更怀疑昨天是个彻头彻尾的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眼前的阚淮是气质清冷的理科班学霸,像皎皎天上月。
梦里的阚淮……不好形容,就是没有距离感。
他突然放下书,回眸。
我的心猛地一跳,赶紧将这个蝴蝶结打完,立刻起身跑走。
坐在班里读作文素材,我的思绪乱成一团。
都说醒来越久,梦里的内容越模糊。
但是那个梦境却越来越清晰,阚淮对着我念泰戈尔的《飞鸟集》的场景,仿佛还在上一刻。
我决定先练一篇英语应用文定定心。
我是冤种李华,我的好朋友David又双叒叕要来我的城市旅游,我要为她介绍景点。
题目很简单。
我略一思考,就下了笔,八分钟写完。
心情似乎也平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