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
鬼节。
喻充灵额头的血还没止住。
她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她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临死前,姐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是他害死爹娘,害死喻家满门的。可我已经爱上了他,灵儿,你不要为难姐姐。如果爹娘在天有灵的话,也一定希望我们姐妹放下仇恨,过得幸福。”
“灵儿,你一定不肯放弃复仇吗?”
“对不起,刚才那杯茶里我放了牵机散,来世,我们来世再做姐妹。”
亲姐姐温热的泪滴在额头。
却比牵机散更毒,比岩浆更烫……
那是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感觉,再次睁眼,就成了撞柱自尽的施青谷。
今天,也是施青谷出嫁的日子。
几个丫鬟已经忙着吊灯笼,裹红布,营造喜庆的气氛。
众人来来往往,面容冷漠,仿佛坐在床上的大小姐并不存在。
忽然——
“砰!”的一声。
房门被人重重踢开。
见到来人之后,几个丫鬟幸灾乐祸的瞥了一眼喻充灵,很快放下手里的东西离开,并不忘把门带上。
万一一会儿大将军失控打人,她们就可以当作没听见。
“你以为你寻死觅活,我就会娶你了吗?”
韩毅怒目而视。
喻充灵动了动眼珠,认出他来。
他是原主父亲生前收养的义子,也是原主的心上人,两小无猜时,眼前的男人也曾许下一生一世保护她的诺言。
直到另一个女人的出现。
俗套的剧情。
可现在占据这副皮囊的人是自己,她并不动情,也无伤悲,淡淡说道:“不想嫁给一个死人,也有错吗?”
“你不嫁茹儿就得嫁!”
“这本来就是她的婚约。”
“你果然狠心!”
韩毅满眼失望,如果施青谷能安安分分,代替萧茹出嫁的话,自己或许也会对她生出一分的感激。
但果然,是他想多了。
高估了亲人在施青谷心里的份量。
她果然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如果是原主的话,一定又要被这种眼神伤透了心。
可喻充灵抬头看他,眼中闪过讥讽,反问道:“这就是你对待恩人之女的态度,让她代替你的心上人,去嫁给一个死人?恩将仇报的韩大将军啊。”
韩毅是孤儿。
被原主的父亲施将军收养,带着他上战场,一招一式的教他退敌,不是父子,胜似父子,甚至最后被敌军包围时,也是施将军主动断后,把生的机会留给了韩毅。
只留下了一句遗言:照顾好青谷。
然后呢。
天大地大,爱情最大,她姐姐能为了爱情不顾灭门之仇。
而韩毅不顾养育之恩,救命之恩,让恩人的女儿给他的心上人替婚,去嫁给一个死人,也不奇怪。
“你不要胡搅蛮缠!”
韩毅恼羞成怒。
背着手,来回踱步几圈后,忽然一下子踢倒桌子。
巨大的声响,却掩盖不住他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若不是顾念着施将军的恩情,我早把你赶出去了。”
“这是我的家!”
喻充灵猛然拔高声音。
见韩毅愣了愣,心中更是觉得好笑,一个义子,在义父死后,竟说要把人家的亲女儿赶出去。
恐怕在韩毅眼里,这个将军府,早就是他和萧茹的囊中之物了吧?
“韩大将军。”
“我父亲就我一个独生女儿,按照胤朝律法,这将军府上上下下,都是我的,现在,请你带着萧茹,滚出我的家!”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韩毅。
倒真希望对方要点脸,赶紧带着萧茹滚蛋,这两个人一个塞一个的无耻,鸠占鹊巢,还对人家的女儿指指点点,以为自己是主人不成?
两个垃圾。
跟他们多相处一秒都觉得恶心。
韩毅虽然生气,但也已经习惯了施青谷的无理取闹,反而冷静下来,负手而立,刚要说话,房门忽然再次被打开。
却是贺翠依跟萧茹。
一个是原主生母,女儿是根草,外甥女是块宝,这次替嫁的事,就是她拍板定下的。
一个是原主表姐,十二岁是来到施家,从此原主这个正牌大小姐,就过上了连丫鬟都不如的生活,最后撞柱而亡,香消玉殒。
“逆女!”
贺翠依满脸怒气的冲过来,伸手指着她,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喻充灵的脸上,她喷着唾沫怒骂道:“想分家产,等我死了再说,就算我死了,这府里上上下下也没你的份。”
“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个孽障?”
“若是再不听话,叫人把你绑了去,就是死,你也得成完婚后再死。绝不能叫你表姐跳这个火坑!”
萧茹与平王自幼定下婚约。
可惜五年前,平王在去封地的路上意外身亡,本来这段婚约也就算作废了,谁让萧茹的父亲,萧泉裕生前得罪过当今圣上?
婚约如常。
贺翠依为了这个外甥女,豁出老脸求人,硬生生拖了五年,拖到萧茹如今二十岁,终于还是拖不住要举行婚礼。
干脆就把亲女儿推了出去。
“娘?”
喻充灵咂摸了一下,忽然声音清脆的开口:“表姐不会是您跟姨夫的女儿吧,您爱姨夫,不爱我爹,所以对我这么差劲。”
此话一出。
三人瞪大了眼睛,简直要被她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吓得魂飞魄散。
一时间居然张着嘴,居然不知道怎么回复。
最终。
贺翠依悬在空中的手动了动,化指为掌,扬手就要给她一个巴掌,喻充灵连忙躲开,前世她亲爹娘都没动过她一下,今生更不可能叫别人打了。
她站在床上。
立刻说道:“平王府迎亲的人马上就到了,你敢打我,我就不替嫁了。”
“你现在长了本事了!”
贺翠依气得发抖,盯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会儿你给我安安分分出嫁,什么事都没有,可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我非打断你的腿!”
说完。
她转身离开。
韩毅和萧茹也追随而去。
屋里顿时只剩下了喻充灵一个人。
她对着铜镜,重新包扎好伤口,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平王妃,虽然一出嫁就就守寡,但有这个名头,出入皇宫就很容易了。”
今年。
是她死去的第二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