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蔓目眦欲裂，她疯了似地开始撕扯墙上的图片。
碎纸片在空中飞舞，散落一地。
她失神地跌坐在地，自言自语：“阿原一定是生我的气，想要惩罚我才这样的，只要我诚心悔过，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说着她站起来，眼中浮现希望。
她攥紧手机，带着哭腔，给我发语音。
“阿原，是我不好，我一时糊涂，其实我答应韩卫东求婚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活在自责中，你生我的气，打我骂我都好，就是别不理我。”
“阿原，你身体不好能去哪呢？回来吧，我很担心你，我不能没有你。”
我看着镜头里她癫狂的样子，心情异常平静。
从前我爱她，所以毫无原则地纵容她、宠她。
如今，这份爱被她的所作所为消磨没了。
余下的只有漠然。
嘴上说着后悔，却能为了韩卫东一次又一次编蹩脚的谎言，甚至怀了他的孩子。
她只是因为被戳破了才愧疚。如果我没有发现，她是不是还在沾沾自喜，静待我的死期？
我给过她无数次机会，是她自己放弃了。
想到这里，我回她：“新婚礼物记得收。”
发完这条信息，我就把她拉黑了。
她看见这条信息时，腾地睁大眼。
我知道她想起来了，我让她保管礼物时分明话里有话。
只不过当时的她一心想着隐瞒，未曾在意。
她深深吐了几口气，拨通了电话。
韩卫东含笑的声音传来。
“小蔓，是不是想我了？我正准备去洗澡，一会给你拍美男出浴照。”
季蔓望着满地不堪入目的照片，咬着牙说：“你把卧室的密码箱打开，密码是33485。里面有个礼盒，是楚原给你的新婚礼物。”
电话那头一番动静，过了会，韩卫东惊喜的声音传来：“给我的？没搞错吧？”
季蔓呼吸不稳：“是什么？”
“是一份离婚协议书，他已经签字了。”
季蔓倏地捏紧手机，眼尾泛红。
那头的韩卫东无知无觉，仍旧沉浸在喜悦中。
“还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快死了配不上你，想让你解脱。”
“这下好了，我们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我等不及要娶你回家了！”
季蔓彻底爆发，她对着那头冷笑：“娶我？你也配？”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让楚原知道我和你的事？你呢，你做了什么？”
韩卫东的笑声瞬间消失，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
季蔓嘶吼出声：“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背着我给楚原发了这么多挑衅的消息？”
韩卫东一下子慌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是他先发消息骂我的！我只是反击。”
“我知道错了，小蔓，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
季蔓被气笑，冷哧一声，一字一句：“现在！立刻！滚出我的家！”
韩卫东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摇摇欲坠。
“小蔓，我好歹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你为了楚原这么对我？”
“明明那么多个日夜，我们缠绵不休，我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一个快死的楚原吗？”
“你如果真的爱他，又为什么要答应我的求婚？”
他每说一句，季蔓脸色就白一分，甚至不由垂下头。
我清楚，季蔓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她再度抬眼，神情冷得可怕，还带着些许阴狠。
6
“你？不过是一个消遣的玩意，有什么资格和楚原相提并论。”
说完，她立刻挂断电话。
然后通知小区的保安上门，请他们务必要把韩卫东赶出去。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墙角，痛苦地抱着头。
“要是阿原走那天，我没有去找韩卫东就好了，现在我们应该一起旅游了。”
“要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被韩卫东引诱就好了......”
说着说着她自嘲地笑起来。
我想她应该明白，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
当晚，我解绑了所有和她绑定的银行卡，只留给她买回程机票的钱。
她别无选择，灰溜溜回了国。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在法国各地旅游，有空会看看家里的监控。
她早出晚归，似乎很忙很忙。
韩卫东再也没来过，不知是分手还是如何。
某天，我看见她捂着肚子苍白着脸回家躺下。
后来才知道，她是去医院流产了。
她开始失眠，夜里睡不着就整理家里的东西。
有一次翻箱倒柜地找，最后失落地呢喃：“我和楚原的相册呢？”
她应该发现了，属于我和她共同回忆的东西都不见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变得越来越憔悴，终日酗酒。
她的闺蜜们看不下去，砸门进了家。
朵朵捂着鼻子，痛心疾首：“别喝了！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韩卫东是错了，你教训一下也就完了，有必要喊人把他打进医院吗？”
“还在网上发什么悔过书，网友把韩卫东三代都扒出来了，他也算是社死了。”
“好好的日子你不过，非要把孩子流了，你就那么爱楚原？”
另一个人说：“以你的相貌身材，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你的人生没了楚原只会更精彩。”
还有人附和：“是啊，楚原都快死了，你难道打算下半辈子为他守着？”
我尽数听到，讽刺一笑。
很早之前我就发现，季蔓圈子里的这群朋友，视感情为粪土，视真心为笑话。
当初季蔓和我结婚时，她们背地里羡慕又嫉妒的样子就被我撞见过。
那时我不在意，是因为相信季蔓对我的真心。
可我忽略了，人是会变的。
从季蔓和韩卫东勾搭上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同化了。
我也想问，事已至此，她摆出这副难过后悔的样子又有什么用？
季蔓像是被“死”刺激到，她猛地一下站起来，抓住刚才那位朋友的头发。
“谁说楚原快死了？谁说的？他好得很！”
那人连连呼痛，瞬间眼泪都流了下来。
闺蜜们手忙脚乱地把两人分开。
季蔓披散着头发，厉声警告：“再多说一句，我撕烂你们的嘴！”
朵朵看不下去：“季蔓，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你怎么说话呢？”
“滚！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朋友！”
一场闹剧结束，我拿出手机，搜了搜刚才她们说的悔过书。
季蔓专门建了一个账号，每天发。
我的心里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道歉就能弥补我所受的伤害吗？
既然知道是错，为什么还要沉溺其中，甚至为了遮掩不断欺骗？
如果她向我坦诚，我虽然伤心，但一定会放手。
我们之间，变成今天这样，无非是因为她的贪婪。
既想要身体的欢愉，又舍不得我给的爱。
但这般痛悔总是能打动人的。
底下的网友评论从愤怒、嘲讽到如今的同情、可怜。
甚至有人积极出谋划策，让季蔓悬赏，总能找到关于我的线索。
第二天，季蔓就发了一个悬赏公告。
7
我意识到互联网的发达，我的行迹迟早暴露，于是我抢先一步，用小号向她提供了线索。
法国南部的小乡村，季蔓到的很快。
而我在当天就登上了去A国的飞机。
摄像头里，她的眼神从紧张、激动到失落。
我不由生出一股快意，被人骗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她走进小屋，步伐不稳。
桌上有我给她留的纸条。
“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她抖着手，蓦地泪如雨下。
我们玩了一个月的追逐游戏，她总是比我慢了一步。
就在她的钱快花完时，我托人给她带了消息，让她来C国的音乐喷泉找我。
这次我没走。
她远远地看见我，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朝我走过来。
她在我面前站定，眼睛死死地锁在我的脸上。
“阿原，你还好吗？”
“没有你，我过得很好。我给你的新婚礼物收到了吗？”
她像是被刺到，瞳孔痛苦地一缩。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开始絮絮叨叨地道歉。
“阿原，是我错了，我鬼迷心窍，明明你那么爱我，我还和别的男人有了牵扯。”
“我没要那个孩子，也和韩卫东分手了，我终于明白，没有你，我活得和行尸走肉无异，你才是我最爱的人。”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你能让我陪你走完最后一段时光，好吗？”
我听着她的真情告白，只觉得荒谬。
“我可以原谅你。”
她满怀期待地抬头。
“真的吗？”
我煞有介事地点头，眼里平静无波，“只要你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她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好半天，她才艰难出声：“你就这么讨厌我，连让我陪你最后一程都不肯？”
“不是讨厌，是无感，”我语气淡淡，“因为我不爱你了。”
她捂着心口，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
片刻后，才自欺欺人地喃喃：“不爱我也没关系，我做错了事，这是我该受的，就让我陪着你，只要能看到你就好。”
“可是我不想看到你。”
她的神情仓皇破碎，嘴唇翕动，终是说不出话。
我在心里叹息：“看到你，就会让我想起我曾经是多么愚蠢，把真心放在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最终落得伤痕累累。”
“我从来不知道，你对着我痛哭流涕，转头就能答应情人的求婚。”
“我更不知道，你和你的闺蜜是那么期盼着我死。”
“现在只要一想到韩卫东给我发的那些消息，我还是觉得很恶心。”
“不不！”她哭着摇头，“你爱我不是愚蠢的事，我是爱你的，我只是——”
“太迟了，季蔓。”我盯着她，“有些事，一旦错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她清楚地看到我眼中的冷漠，露出一丝惨淡的笑。
我不打算再和她玩躲躲藏藏的游戏，索性摊牌。
“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并没有得绝症，是医院误诊。”
她嗓音艰涩：“那就好。”
“我也觉得很好，如果没有这件事，我可能还发现不了你有这么多秘密。”
她羞愧地垂眸，闭口不言。
“这座喷泉是你说过要一起来的，后来婚后我们都忘了，如今也算完成心愿。我们就在这里结束吧。”我说。
就在这里，让我们这段可笑的婚姻落幕，曾经的爱恨，悉数腐烂入土。
她闭了闭眼，终是低声答：“好。”
分别时，我对她说：“找个工作，好好过日子吧。”
“你呢？”
“你就当我死于癌症吧。”
因为以后的我，将会拥有崭新的人生。
8
离婚三年后，我已经做到了公司高管。
在一次晚宴上遇见朵朵，她恭敬地向我敬酒，“楚总，你和季蔓还有联系吗？”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我怔了怔才摇头。
“哦，我也是，我们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我兴致缺缺，敷衍地应和两句，转身离开。
晚宴结束，朋友请我去酒吧坐坐。
有人在台上唱歌，我扫过去，正对上季蔓的脸。
她愣住，错了拍，反应过来后连忙赶上。
一曲毕，有位姑娘站起来点歌，声音带着哭腔，“我男朋友很爱很爱我，可是我背着她出轨了，现在他放弃我了。姐姐，有没有什么歌能让他听了心痛回头的？”
季蔓失笑，眸光扫过我，语气怅然若失：“曾经我和你一样，以为总还有机会的，可是有些事，错过一次，便错过一生。”
我没再逗留。
走在回家的路上，等着我的又是新的一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