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大学时候我主修的是服装设计,我的梦想一直是希望设计出独属于女孩的衣服,不为讨好别人,只为喜欢。
我的老师也一直夸我很有天赋,将唯二的两个去巴黎当交换生的名额给了我和师哥。
但林泽云知道后却极力反对。
服装设计是我的梦想,那是我唯一一次没有让步,也因此爆发了争吵。
后来我是如何让步的呢。
只记得林泽云抱着我,眼圈泛红,落了泪,头一次露出了脆弱像我诉说被白芳芳抛弃的事。
他哽咽的抬起头,看向我,“秦柔,别抛弃我,好吗?”
因为他的那句话,我放弃了进修的机会,老师一度对我恨铁不成钢。
可现在那个哭着不要让我抛弃他的人,亲手将我推开。
说来还真是讽刺。
电话那头的师哥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怎么想清楚了,你最近两年的设计稿我看了,很有自己的风格。你这次同意,不担心林泽云不高兴了?”
再次听到林泽云的名字,我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会。”有白芳芳在他大约是想不起我的。
师哥察觉出我情绪的不对劲,声音温柔却莫名带着几分安心的味道。
“别担心,有我在。”
飞机刚落地,我就瞧见了沈明柘,嗯也就是我师哥。
他穿着一袭烟灰色的大衣,站在不远处笑着向我挥手,我走近才发现老师也来了。
看见我,老师假装转过身板着脸,但我已经没忍住红了眼眶,扑进她怀里,语气发闷的喊道:“老师。”
我一直都知道老师因为当年的事对我很失望,这些年每每打开聊天框,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师温柔的拍着我的后背,眼圈也有些发红。
“好了好了,你还年轻,不怕老师在。”
沈明柘也笑着把我送上车,“好了,我们先去吃个饭,你在和老师好好叙旧,你可不知道你老师这些年可是不少念叨你。”
老师有种被拆穿的窘迫,瞪了一眼沈明柘,转头看向我又叹了口气。
“瘦了。”
两个字,我险些有红了眼。
老师一直是将我当女儿疼,哪怕我那些年怄气,但有关我的那份礼物逢年过节总会送到。
我窝在老师怀里,不肯撒手,有亲人的感觉真好。
6
夜里,我趴在烟台上,看着黑沉沉的远方心里却满是安定的感觉。
沈明柘送来一盘草莓。
我很爱吃草莓,但又想起网上果然对洋人草莓的评价,为了不破坏草莓在我心中的神圣感,我决定不吃。
他猜到我在想什么,笑道“这可是我专门从国内带的种子自己种的,甜的。”
我将信将疑的咬了一口,鲜甜的汁水,好吃。
他在我坐下,顺着我的目光眺望远方。
“这草莓我从刚到的那一年就开始种,可大约是气候的问题,总是种不活,可巧的是你来了他也刚好活了。”
我转过头,看向他,有些听不懂他的哑谜。
他笑着揉了一下我的脑袋,想以前很多次一样,但我却总觉得有些不同。
“我是的意思是,秦柔,还好你来了。”
沈明柘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似乎能看清楚自己的倒影。
我平静的离开林泽云,冷静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没有人知道我心里的煎熬。
我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回到了当初被父母丢弃的夜里。
梦醒时分,我睁开眼,可现实是林泽云也抛弃了我。
我无数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甚至萌生出一种,我这样糟糕的人就是该被抛弃的。
直到这一刻,我看着沈明柘眼里的自己。
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还会有人站在大洋彼岸期待着我的到来。
7
老师和沈明柘带我见了好几个在时尚界很有分量的人物,将我的作品拿给他们,得到了不少赏识和指点。
好些大家当场答应参加我的秀场。
连轴转了好几天,我却觉得生活从没有现在这样充实过。
我似乎重新活了过来。
筹备秀场期间,我的账号也因为一条国风设计的裙子火了。
一时间收到不少订单,为了不耽误秀场我只抛售了十条的名额。
但这十条却全部被一个私人买家买走,而且这买家还有个奇怪的要求。
他要见设计师一面。
我当时就拒绝了,毕竟我这么忙可没空。
这之后但凡我出新品那个私人买家都会出现,照例是那个无理的要求。
我干脆将他放进了黑名单。
这之后的日子倒也没什么大的波澜,沈明柘和老师偶尔回来帮我看看进度。
拿到我最新设计稿的时候,沈明柘很认真的看了我一眼。
“秦柔,你就是为了设计而生的。”
大约是印证了他的那句话,我的秀场大获成功。
采访时,记者八卦的问及我,有关衣服上的特殊文样的含义。
那是一朵云的形状。
我笑了笑答道,“没什么特殊的,这是借的中国自古便有的祥云,如果非要说也是图个彩头。”
这时,却突然传出一个声音,“你说谎。”
8
林泽云出现我却是愣了一下。
他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眼下生着乌青,胡茬也没刮干净,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
记者们的八卦之心被突然出现的林泽云点亮,目光流转在我们两的身上。
有大胆的已经举起话筒,问林泽云,“先生,你那句说谎是什么意思?”
他隔着记者,眼神却始终落在我的脸上。
“这朵云,是因为我名字里有云字对吗?秦柔,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吧?”
沈明柘听到动静赶来,看见林泽云,有些不悦拉着我准备离开。
我摇摇头,我知道若是有些事不说清楚按照这些记者的尿性,大约明天我就得上热搜。
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可林泽云却丝毫没有想过这一点,也是在他眼里我的事怎么会比得过他的情深重要。
我沉了脸,开口。
“林泽云,你太自作多情了,我这是祥云,重来不是你的云,在我早期手稿里就出现过这个标致。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不要再说一些让外界误解的话对我的生活造成困扰。”
在听清林泽云的名字,八卦记者的目光立马转移了目标。
毕竟这些年,林泽云以最年轻的商业总裁加上纯爱战神的人设吸了不少粉丝,他八卦头条可比我值钱多了。
趁记者围上林泽云的空袭,我抓着沈明柘的手冲出重围。
一路小跑到楼顶,才终于松了口气。
我站在天台看向广阔的天空,朝远方大喊,“我成功了。”
沈明柘就站在身边笑着看着我。
“秦柔一定会成为会厉害的服装设计师。”
喊完,似乎感觉肩上一下轻松了不少,连着心也飘了起来。
我拍了一把沈明柘,笑着看向他。
“别老看我笑话,你也来喊两句试试,很舒服的。”
“你看看你整日端着,心里肯定特别压抑,试试嘛,好师哥我绝对不骗你。”
沈明柘半信半疑的看着我,到底是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学起了我的样子,对远方喊道:“下次一定要种成草莓。”
“切,师哥你这也太没有意思了,你这么多年就没有喜欢的人?”
我眼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沈明柘轻笑一声,看着我,故意拉长声调。
“真的像知道?”
我点点头,毕竟这么多年,我和沈明柘之间一直都是他单方面嘲笑我,我这次一定要挖出他的秘密。
他却猛然蹲下身子,定定的看着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蹲坐在地上,一股钻心的疼从脚腕渗出,我没忍住惊叫一声。
沈明柘蹲下身,小心的将高跟鞋脱下,轻轻帮我按揉红了一大片的脚踝。
脚上的疼痛感一下消失了不少。
我笑着打趣,“师哥什么时候学了这一手。”
他头也没抬,按着我的脚,我却清晰的听见他的声音。
“早就学了,你忘了你以前最喜欢穿高跟鞋,但总是崴脚我专门找了中医学的,可惜这么多年你已经不穿高跟鞋了。”
我噤了声,不知为何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但我还没想清楚这一丝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沈明柘已经将我背上了背。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我几乎能问道他身上好闻的皂角味,一时红了脸,挣扎着想要下来。
沈明柘声音很轻,“别动。”
安静的楼梯间只能听见我们交织的呼吸声,我有意打破尴尬道:“师哥,所以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呀。”
不知为何,我感觉沈明柘的后背僵了一瞬。
接着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传入耳朵。
“秦柔,你真的不知道吗?”
9
我不知道是怎么会公寓的,大约是落荒而逃。
脸烫的厉害,我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满脑子却都是沈明柘的脸。
要不是电话响起,我估计会将自己闷死在被子里。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声音,我以为打错了,已经准备挂了。
那头才终于传来沙哑的声响。
“秦柔,老婆,你在哪?”
我顿了一下,才从带着酒意的声音里分辨出来林泽云的声音。
他还在说,“老婆,你怎么还不来接我,我想你。”
我本来是想直接挂断的,但有担心他后续继续骚扰,我可不想再换电话了。
“林泽云,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不同意就不算数。”
我声音依旧平静,“你该知道的,林泽云我们只是男女朋友,何况是你自己出轨了。”
他声音一下顿住,不在出声,而我也果断挂断了电话。
我原先觉得这以后他大约不会在给我打电话。
但隔了两天,照例是那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了一条消息。
秦柔,我有急事找你。
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可说的,但到底是留了一丝情分。
不过我也提前留了心眼,给沈明柘发了消息。
一辆红色小轿车突然朝我冲来,司机来不及躲闪,撞在了一起。
隐约中我只感觉脑袋上凉凉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居然看见了林泽云。
我是在医院醒来的。
消毒水,白色床单,吊牌。
以及林泽云。
他满眼担忧的守在我床边,见我醒来忙抓着我的手,“秦柔,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抽出自己的手,揉了揉脑袋。
“是你把我送医院的?”
他眼里划过一丝慌张,但随即被他很好的掩饰过去,“我刚好在哪路过。”
我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不是你让我过去的吗?”
他愣了一下,翻出手机,噌的站起。
“一定是白芳芳,是她用我的手机发的。”
转而又看向我,“秦柔,原谅我好不好,我是被她骗了,我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你。”
他抓着我的手继续说到,“你看你这次受伤就是老天给我的机会,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抽出手,眼神一寸一寸划过他,冷笑一声。
“林泽云,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又必要骗我吗。”
他明显有些慌了,“你什么意思?”
“白芳芳用你的手机发消息你真的不知道吗,你故意任由她发消息随后像是救世主一样出现,这样的戏码真的很老套。”
林泽云突然发疯似的抓住我的手,“秦柔,我那么爱你,我不允许你离开。”
好在沈明柘及时赶到,护在我身前。
“林泽云,你故意挑唆的证据已经在这了,等着警擦传话吧。”
林泽云被推到在地,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笑得惨白。
离开前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如果没有白芳芳,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的对吧。”
我摇摇头,“就算没有白芳芳,还会有红芳芳,绿芳芳,推开我的从来都是你不忠的心。”
10
此后林泽云也来过,但他从来不进病房,总在外面偷偷看我。
沈明柘削好苹果递到我手上,语气依旧温柔。
“需要将他赶走吗?”
我摇摇头,无所谓了林泽云对我来说现在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我出院那天,白芳芳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找上我。
阴翳着脸,几个月不见,她憔悴的厉害。
“秦柔,你做了什么?”
我蹙眉有些不理解她的意思,她却猛地冲上来。
掐住我的脖子。
好在是医院,白芳芳很快被周围的人七上八下将我们拉开。
我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缺氧的脑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但被按住的白芳芳还一脸恶毒看着我。
在看来林泽云的身影,她在终于噤了声。
哭着扑到林泽云脚下,但林泽云连一个眼神都没看她。
眼神止不住的落在我身上。
白芳芳还在哭,“林泽云,你当初说好的只爱我的啊。”
“你不是答应娶我的吗?”
林泽云终于舍得低下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白芳芳,你真以为我是傻子吗,爱你。”
他嗤笑一声,“你当初抛弃我出国的时候,我就发誓终有一天我要将你踩在脚下,什么爱你,不过是装给你看的,你还真当真了。”
白芳芳愣在原地,眼里还挂着泪花,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她错愕的蹲在地下。
我实在没有兴趣在听他们口角,好在这个时候沈明柘的车到了。
沈明柘把我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才松了一口气。
我们走后听说,白芳芳突然疯了。
不过这都和我们没关系了。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我迫切的想念除了消毒水以外的所有味道。
沈明柘带我去了海边的一家餐厅。
丝润的海风落在脸上,带着咸味。
远处的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岸边,暮色的天和海水交融。
我有些欣喜的看着周遭的风景。
赤脚踩着沙砾上,闭着眼睛感受着新奇的一切。
我对大海一直用一种奇妙的向往。
但却从未见过大海。
我曾和林泽云提过想看海,但他每次都是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身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忙碌和我说抱歉。
我从欣喜等到失望,终于再次提起海,学会了找补。
我对自己说过无数次,没关系,下一次。
但似乎总没有在意。
所有真正见到大海,眼泪比我先诉说了委屈。
沈明柘站在距离不远处,嘴角攥着笑看着我。
接着我听见了他的声音“秦柔,看天上。”
我疑惑的抬起头。
顿时漫天烟花在远边绽开,组成了一句话。
“天天开心。”
以前看电视剧总觉得男主送的烟花很是俗气,但真正看到摧残的烟火照亮我的脸,我回头看向沈明柘。
我的眼里倒映着万千烟火,而沈明柘眼里却倒影着我。
自那日沈明柘莫名表白后,我就一直躲着他。
但在出事住院后,他却成了守在我身边的人,我们俩都默契的没有提那天的事。
和林泽云分手以后,我总想自己应该不会在爱了。
因外年少时拼尽全力的爱,换来的却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很多时候,我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恋人,脑子中总会想,多年以后的他们也会变成我和林泽云。
这样的我对爱,对一段新感情,是害怕的。
我不知道如何回复沈明柘,将自己困在了一处牢笼。
但现在,远边的烟花还在耳边炸开。
我突然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承认自己是可以被爱,一个让自己还有爱人的能力的机会。
我抬眸,看向沈明柘。
一步一步坚定的朝他走去。
拥有感情不代表就不能活出自我。
真正的自我是拥有拒绝和接受的勇气。
“沈明柘,我们试试吧。”
11
知道我们在一起最高兴的莫过于老师。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沈明柘是老师的儿子。
老师拉着我的手,满脸慈目,瞪了两眼沈明柘。
“这混小子,当初你没来巴黎,整天就一个人窝在院子里研究草莓。我原还想这次他要是还那么死板,我可是一定要收你作干女儿的。”
大约是那句干女儿的刺激,在一起的第三个月沈明柘就像我求婚了。
我觉得有些太快,沈明柘大脑袋耷拉在我的肩上,从背后环住我的腰。
“不快,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最后商量便先举办订婚,结婚的事,沈明柘拉着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坎上很认真的说:“我知道你或许还有些不信任我,但没关系我会等你,等你真正想好的那天。”
在订婚典礼上沈明柘将他的一大部分家底交给了我,并且永远归属在我的资产下。
他说这是给未来的我的一份保障,也是给我离开的权利。
订婚宴上我还收到了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放着一张黑卡,还有厚厚一叠信,只是这次信封背面没有小花的图案了。
但我没要,转托人还了回去。
回头,沈明柘微笑着在身后等我,我提着裙子朝他奔去。
林泽云番外:
白芳芳和那个有钱人去了国外后,我一度很是萧条。
遇见秦柔是一次意外。
那天我第一次允许自己放纵了一次去了酒吧,在酩酊大醉下恍惚看见了那个白色衣裙的身影,怯生生的躲着几个醉酒男人。
白芳芳以前最爱的便是白裙。
我知道是自己认错了人,但还是下意识的帮她解围。
只是我没想到第二天睁开眼对上的就是那双小鹿般的眼眸,一下撞进了心坎。
一开始追秦柔,我确实存了把她当成影子的私心。
但后来,她的一颦一笑全都落在了我的心上。
我想我是真的爱上她了。
如果这辈子有秦柔陪着,我想那应该很不错。
只是我没想到会再次见到白芳芳。
年少被抛弃的屈辱,让再次看到她哭着抱着我求情说想我的那刻,心里的虚荣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一边享受着虚荣心,一边在秦柔的询问下下意识的撒谎。
我总劝自己,没关系,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不回骗她。
可满是虚荣的赌徒在最后终会输的一塌糊涂。
我纵横商业这么多年,居然忘了这个道理。
秦柔走了,我找不到她,心慌的厉害。
直到我在杂志上看见那朵画着小云的设计稿,一眼便认出那是秦柔的作品。
我以前见过秦柔的设计稿的,但很长时间我都以为那朵云是因为我。
我曾无数次沾沾自喜。
但当记者围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才知道原来从来不是我。
白芳芳那我手机发消息我确实知道。
秦柔没有家,她一直很渴望家人的温暖,这我很清楚。
她1岁那年,生重病我照顾了她一个月,她好了后抱着我说想和我有一个家。
她不会舍弃家的温暖,所有我想在赌一次,赌她会因为这份温暖回头。
可惜十赌九败,秦柔不会舍弃家的温暖,但她会舍弃我。
离开秦柔后,我突然间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多少次我在梦里从回到再次见到白芳芳的那天,我在梦里无数次做了对的选择,却拯救不了满是疮痍的现实。
我越来越贪恋梦的温暖。
终于在某一天,服下大把安眠药,躺在了我们曾经睡过的床上。
秦柔,这一次我不会在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