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拄着拐杖收回了京中六间铺子。
一进门,便看见我那个继父坐在堂中,气哼哼地要对我动家法。
“关洲洲,我养了你八年,没有生恩也有苦劳。
今日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站在詹祖业对面,声音冰冷:“你应该去问问你的宝贝女儿詹芳露,问问她,我这个脚到底是怎么瘸的……”若非那个小郎君,此刻我便是一具尸体了。
“不过你女儿想弄死我也不无道理,我死了,那一千两便是她的了……”詹祖业啪地一拍桌子,扬手就要扇我。
“你敢诬蔑我们……”我眼都未眨一下:“怎么?
侯爷这是被戳穿了狗急跳墙?
还是要灭口?”
我娘死前曾立下文书,若是我不得善终,京中所有铺面交还关家,连同她当年的万两嫁妆一并归还。
詹祖业还未蠢到要杀我。
可是他那个蠢货女儿,却以为制造个意外,便可以将那一千两银子据为己有。
当晚,詹芳露被狠狠打了一顿。
我每日除了坐在院中算账,便是赏景作诗。
这天,一只断线的风筝飘飘忽忽飞进院子,落到了我脚边。
我捡起一看,上面竟还提了一首诗。
诗词清丽有节,抒发了对朝廷和亲的不满。
我也对此事不满,便在风筝另一面也写了一首诗。
“汉有卫青霍去病,也遣昭君去和亲。
元帝夜夜卧不宁,竟是悔恨美人离。”
我叫珠儿把这风筝放回去,谁知转日竟又飞进来一只。
这次上面写的是求爱诗。
字里行间表达了对我的倾慕之情。
此诗正中我意,我思索良久,推敲半日才回了他。
我还特意将我俩来往的诗都抄在本子上留存,想着日后若是成亲生子翻出来看看也是一段佳话。
我原本以为这放风筝的人会托媒婆上门提亲,没想到从那日后便没了消息。
树上的知了叫地人心乱。
我脚也好了,便拉着珠儿去铺子里面挑了最新的料子裁成裙子,穿着去了太子的诗会。
当今太子,少有才名,尤喜作诗。
我听说他一直未娶,就是想要找一有才华的女子结为连理。
若是能倚仗朝廷,我便可以把关家商号开遍天下,开到关外去。
我幼时,阿娘总说士农工商,商为最末。
他跟我爹虽然把铺子开遍大江南北,但没有依仗总是矮人一等,挣再多的钱在世上都会被人看轻。
因此,在阿爹过世后,她带我入侯府,改了官籍,延请名师授课,希望我有朝一日可以改变从前的种种,将商号发扬光大。
这么想着,我便又在心中默念一遍准备好的几首诗,以求心想事成。
“关洲洲?”
我抬眸,正对上身旁程逸那张黑脸。
他抿着薄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
“蟾蜍也想插翅飞天?”
“怎么不行?
吃了天鹅肉就能飞。
再说了……月宫里还有蟾蜍呢!”
我乜他一眼,扭过头专心看太子。
太子今日穿着一袭明黄色袍子,站在正中如一株温润的金桂,他打开折扇,缓缓开口。
“今日若有人能诵出此诗下阙者,吾必三媒六聘大开东宫正门迎娶为妻……”我赶紧坐直身子,竖起耳朵。
旁边程逸立刻发出一声冷笑。
我剜了他一眼,便听太子朗声诵出:“汉有卫青霍去病,也遣昭君去和亲……”太子的亲妹六公主前些日子刚被送去邻国和亲,为此太子还与皇上闹得很不愉快,更是被禁足多日。
今日他在大庭广众下诵出这样的诗,众人一时都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我慢慢坐回身子,脑中急转之际便听屋中有人高声道:“元帝夜夜卧不宁,竟是悔恨美人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