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形容狼狈的瘦弱男子从旁侧的街道冲了出来,手里拿着筐臭鸡蛋,不管不顾地就往季淮身上砸。
只是准头稍有欠缺,眼见就要砸到我身上,季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拿披风护住了我。
但很有分寸地和我隔了一些距离。
那男子破口大骂:“季狗!
你枉顾天良,害人性命,不得好死!”
很快就有锦衣卫出现,锁住了这名男子,请示季淮该如何处理。
按我朝律法,当街袭击执法者,可就地格杀。
更何况这男子话语如此恶毒,怨恨如此强烈。
然而季淮没有这么做,只是让几个随从把他锁去牢中。
那男子被带走之前,犹自诅咒不断,话语直直刺向季淮。
“季狗,我看你得意到几时!
怪不得你父母早亡,必是你这孽种克及家人!
天理昭昭,必有你死无葬身之地那日!
今日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会在黄泉之下等你,将你剜眼拔舌!”
遭受如此攻讦,季淮只是听之不语。
我稍稍朝他走了一步,他却下意识后退两步,神色不变,仿佛无事发生:“让秦大小姐见笑了,我送秦大小姐回去?”
我定定地望着他:“季大人,受了委屈,是要说出来的。”
其实以我二人的交情,此刻我最明智的做法,是默不作声,打道回府。
可是我忍不住。
我认出了那男子的身份,也听得父亲聊过几句。
此人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他口中被恶意谋害的清白之人,买卖春闱试题,祸乱考场纲常,已是罪不容诛。
但季淮不愿声张,强行压下。
只因此事一旦揭发,便将有诸多无辜被牵连的读书人,三年不能再入考场,甚至被判刑流放,严重者可祸及性命!
这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读书人,受不住这样的嗟磨。
于是所有的罪名,最后都压在了季淮身上。
父亲同下人谈起此事时,也难得评价道:季淮此人,是有慈悲心者。
但不知情的人不这么看。
他们只觉得季淮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慈悲心肠,却遭人如此误解。
我管不了旁人,却能给出自己的一份心意。
我一字一顿:“季大人,若受了委屈不便同旁人说,我这里,总还是说得的。”
“这披风,我替你洗,上好的料子,值得还它一份清白。”
我一语双关。
季淮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秦大小姐同传言中,似乎很不一样。”
我语气轻快。
“季大人也是,告辞,我的放风时间结束了。”
许是没想到我竟如此直白,季淮愣神了片刻,轻轻说道:“告辞,秦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