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之躯为器,饰以鲜花香果,当少女的肌肤被花刺划破,热血滋养出花朵更为娇艳,称之为血傍花。
京城的人都说,全天下最美的花器在青城公主的宴会上。
众人只道公主风雅,却不知当血傍花的人,往往活不到宴会结束。
我的姐姐就是因公主的风雅而死。
两年后,我也被选中,作为冬日宴会中的血傍花。
我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浆洗着衣服,红肿的双手冻出一道道血口。
一桶没洗完,在内院伺候的大丫鬟碧桃抱着更多的脏衣服过来。
周围明明有那么多偷懒的人,她却直接把衣服丢进我面前的水桶中。
我来公主府当下人刚满一个月,所有最重最累的活都摊到我头上。
碧桃送完脏衣服,立刻加入那群闲聊的人之间,叹口气说:“公主又要办冬日宴了。”
“碧桃姐姐在公主面前伺候辛苦了。
这次又是宴请哪些大人?”
“都是些回京述职的外派官员,呀——谢大人,您怎么有空到这后院来呀?”
碧桃的声音忽然变得娇柔妩媚,我看到谢庭踱步走近。
谢庭是驸马身边的幕僚,并无官职,但大家都习惯称呼他为谢大人。
他朝碧桃轻轻颔首,然后径直走到我旁边。
我仰头看着谢庭,他穿着一件银白色的素面长袄,衣摆绣着一枝墨梅,一言不发地从袖子中掏出一只小瓷瓶递给我。
我没有接,怔怔看着他,不知何意。
谢庭平静地说:“陆姑娘的手生了冻疮,在下正好有伤药,路过后院顺便带给姑娘。”
我接过药瓶,瓮声瓮气地说了句“多谢”,谢庭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我不明白谢庭这是什么意思,正疑惑时,手中的药瓶突然被抢走。
碧桃阴阳怪气地说:“你还真是不简单,天天埋头洗衣服,还能把谢大人给招来。
你一个连前院都去不了的丫头,怎么认识谢大人的?”
我也不知道谢庭怎么就注意到我了。
一个月前,当我跪在公主府的后门,求管家买下我时,正巧遇到谢庭回府。
他只是随意打量我两眼,便帮我向管家讲了两句好话。
管家连忙就同意了:“这丫头都来大半年了,府里实在不缺人,不过既然谢大人发话了……你还快不谢谢大人发善心,免得你冻死在外面。”
我低头听着碧桃的冷嘲热讽,心里盼着她赶紧离开时,几个人到了后院。
为首的一个说:“碧桃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
公主让你为晚上的宴会挑个人。”
碧桃突然笑起来,指着我说:“不用找了,这次宴会的血傍花就是她了。”
京城中最风雅最爱热闹的人是青城公主肖若怡,每年冬天,她经常宴请宾客。
在宴会上,她别出心裁地用妙龄少女作为容器盛放鲜花。
外人还给这种瓶器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血傍花。
只不过当这个瓶器的少女,十有八九没有好下场,要么被冻伤冻病,要么就直接因被花刺伤,流血至死。
听到碧桃让我去做这个血傍花,周围人反应不同,有吃惊的,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
传话的丫鬟打量我两眼后说:“碧桃姐姐,她一个粗使丫鬟,怎么能入得了公主的眼。”
碧桃踢开水桶,桶中的水泼湿了我的鞋子。
“你不用洗衣服了,跟我去前院开开眼,说不定你运气好,那群达官贵人中有看上你的。
若你攀上高枝了,可不要忘记我了。”
碧桃把我带到前院,脱下我身上的夹袄。
她看到我脖子的红玛瑙平安扣,伸手要摘掉,我连忙护住,说:“碧桃姐姐,这是我的护身符,您就让我带着它吧。”
碧桃嗤之以鼻,但也没再让我摘下去。
我换上了一件由数层银红色薄纱制成的纱衣,头发被盘成复杂的发髻,插满南方快马送来的鲜花。
我的脸被脂粉涂抹一番后,那几个丫鬟点头说:“不亏是碧桃姐姐,蓬头垢面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公主肯定会满意的。”
碧桃听了这话,幸灾乐祸的表情忽然变成了怒气,指着我说:“把鞋子脱下来。”
我依言脱下棉鞋,赤脚站在冰冷的地上。
碧桃见我这么老实,反而有些吃惊,问:“你怎么不害怕,你知不知道那些做过血傍花的下场?”
我当然知道,毕竟自己曾经亲眼见过做血傍花少女的尸体。
那个人,还是我的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