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公公这开口可谓是一语惊人了，虽然对于这些内室的宦官们而言，有些时候有些麻烦的人就算让他直接消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这次的对象是天子宠臣，又是边军大将，相当于是原内卫大总管的人物，刺杀这样一个人物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就算是成功了，之后的后果也是难以预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靠谱的办法，众人都不明白卫公公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不靠谱的馊主意。
“这个······卫公公此举，怕是有些不妥吧？”
卫公公瞥了眼这个悄声反驳他的人，然后又看了看其他人，显然也都是这个意见。
“哦，那么是为什么不妥，大家伙来说说看吧。”
“楚星这小娃，也不知是何德何能受陛下眷顾这才得了内卫指挥使之位。可撤除内室之举怕是陛下早已计划好了的，否则陛下也不会刚一登基便做出如此举动。便是我们能除了那楚星，怕是也不过让陛下再换一个人上来而已，如此根本于事无补。”
卫公公看了看这说话之人，虽然他说得是挺光明正大，听起来也是十分之合理，可这也不能掩盖他的本质，和这些人的本质，说到底也就两个字，“不敢”而已。这些人大都是从小入宫的，在宫里干了一辈子，对于皇权对于陛下有着天然的畏惧，若要让他们和陛下往死里对着干，怕是无论如何都没那胆量的。
卫公公叹了一声然后道：“大总管的事情，大家应该多少都有所了解了，甚至于你们中还有些人原本就是支持他的，这些我都明白。大总管所作所为虽然当初也没有和我们商量过，但他的出发点至少也算得上是为了内卫着想，大家现在也都看明白了，我们的这位新皇陛下，压根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也不把我们当一回事，以为靠着一群武夫就可以治理天下了，实在是令人心寒。”
卫公公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一个个惶惶如丧家之犬，他们不是武夫，不是战士，没有什么反抗的精神，只想着能手中握着权力，然后富富贵贵的过一辈子就好了，宫中的太监其实大都也是如此的。那些锐意进取，心中有着庞大野心的反而都是少数，实际上就算是卫公公自己也并非其中之一，哪怕现在已经实质上成为内室乃至于原本内卫的领导人了，然而和李源不同，卫公公也没有借着手中的资源和优势做点什么大事的打算。只想着尽可能的利用好手中的牌，为自己再混些个富贵而已。
“杂家说这话的意思，也没别的。只是杂家估摸着，若是让大家去造反，怕是大家既不愿意也不敢那么做，那么既然如此，造陛下的反肯定是不行的，剩下的除了离开之外，难道还能有其他的选择么？”
到了这里，卫公公总算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从一开始得知陛下要撤除内室之后，他就已经肯定自己等人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神都，然后另投他人了。对于执掌内卫情报的卫公公而言，他很清楚自己等人的价值，甚至比眼前这些人都要更清楚他们的价值所在，只要这些人不去闷声做个大死的话，天下有着大把的人想要收留自己这群人。
卫公公也是深怕这些人中有哪个忽然脑子想不通的打算去造个反什么的，那样的话说不得自己就得要费点力气清理内部了，所以故意开口说刺杀楚星试探了一番，还好结果总算令他满意，果然都是一群无胆鼠辈而已，也唯有如此，也才能成为一群可用之人。
“可是离开的话，又能去的了哪里呢？卫公公您也不是不知道，杂家这些人都是在宫里做事的，就算是另寻他处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啊。”
“哼，在宫里做事？还不是给陛下，给天家做一些阴私之事，这天下莫不是只有宫里才这么做么，其他的地方就没人这么做了么？其他地方的人都是些好人、良人、善人么？”
这些内卫们试探性的问着卫公公，但是对于他的答案，实际上心中也都有所猜测了。
“卫公公您的意思是？”
“平日里大家心里也有数，内卫的情报网和监察方向，除了神都里以外，哪里是最重要的地方？”
“您是说，南方世家？”
对于内卫们来讲，南方的那些世家豪门们才是他们工作里的重中之重，尽管平日里的情报中神都的情报才是最多最仔细的，可那只是因为地方近好处理而已。真正内卫中最重要最有价值的情报，始终还是南方世家的情报，那些世家豪门们盘踞南方多年，几个行省几乎都是半独立的状态。
无论是赋税还是兵源，想要征收上来都得借助南方世家之力才能实现，毫无疑问一直以来宫中最头痛，最难处理的对象就是这些世家们了。而且轻易之间还动不了这些世家豪门，盖因大卫朝北有北荒蛮族，南方世家做大不敬天家，一旦哪边出了问题，当即就是要天下动荡乃至于神器易鼎都有可能，因而历代皇帝都不敢对南方动手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在卫公公看来，只要能逃到南方，得到那些世家的庇护，那就真的是山高皇帝远，宫中再怎么样也管不到自己等人了。
“大家伙也都是内卫里，宫里的老人了，应该都很清楚，虽然对于我们来说南方那些世家都是很难缠的对手，可反过来说我们这些人也是他们最大的敌人。若不是我们这些人辛苦操劳，也不知道那些南方世家要做出多少曝光出来要震惊天下的大事。若是我们能化敌为友，与他们联合在一起的话，也能够大大增强南方世家的实力，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举两得之事。”
众内卫略一思考之下，也都觉得卫公公这番话有些道理，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些南方世家是陛下，是天家最大的敌人，可他们并不是自己等人的敌人啊。彼时只是各为其主这才相互冲突，若是自己等人诚心投靠的话，想必他们也会乐意之至的。
于是众人纷纷同意了卫公公的计划，见意见统一之后，卫公公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去联系南方世家在神都里的人手，将我们这边的消息通知过去，相信很快就会得到回复。之后我等便一同南下，那时就是天高地远，诸位可别忘了南方之繁华不下神都，届时诸位可别玩得心都散了，忘了内卫的工作可不行。”
众人一番哈哈大笑，纷纷表示卫公公这是多虑了。
在卫公公稍微心安之后，开始做着准备联系南方世家之时，白段正带着自己的顶头上司，也是唯一的上司楚星正在逛着青楼。
“大人，神都的秦楼楚馆基本都集中在这一片区域，栖凤楼虽然在这其中虽然算不上是最大的，甚至也算不上是最有名的，但价格上却绝对是最贵的，姑娘们的水准也堪称是最高的。一般都只面向一些朝中的达官贵员，或者一些世家豪门出身子弟，没有足够的钱财，就连踏入栖凤楼的大门都是不行的，她们这里第一次来的客人都还要收入会费的。”
楚星跟着白段在这片区域里逛来逛去，莺莺燕燕的女子在街上来来去去的让楚星都是感到目不暇接，没想到神都里还有这样一片快活的地方，或者也应该说只有神都才会有这般繁华的市区吧。而楚星听到白段一番详细的介绍后不禁笑问道：“白大人了解得倒是很清楚啊，想来也是在这栖凤楼中交了不少入会费的吧？”
白段尴尬的笑了笑摇头道：“那倒不是，卑职虽然确实是这栖凤楼的会员，但那也只是出于职责之故，这些青楼楚馆平日里也算是内卫重点监察之处。毕竟出入此处的都是些朝中要人，要是出了些什么事故对大家都不好，所以内卫外房中人对这里的秦楼楚馆平日里多有照顾，也是为了避免发生什么隐患。这会员的身份也是栖凤楼的掌柜主动送的，其他几家主要的青楼也都有送这些，想来大人不久之后应该也会收到的。”
“哦，真不愧是神都中人啊，这钻营巴结的本事果然是炉火纯青的。”
白段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答话，他是以为楚星可能就是那种刚正不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了，不过很快的楚星就让他知道了，自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
“这也没什么，大家平日里辛苦多了，找些乐子也很正常，不过以后却要立下些规矩才行，不可以在工作时间来到这种地方，否则的话若是被本官知道了，莫怪本官不讲情面。白统领，之后将这规矩公布下去，整个内卫从上到下都需严加遵守，任何人不得违反。”
白段一脸尴尬，但还是弯腰受令道：“卑职记下了，之后就会通知众同僚严禁此事。”而此时白段心中想着的却是这规矩怕是连一天都维持不下去，就连楚星这个制定规矩的人在定下规矩的当天就将其违反了，如何能令内卫中其他人信服？
而楚星也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此时的所作所为，顿了顿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本官来此是有公事，非是私举，所以不算违反了这条规矩。”
白段低下了头道：“是，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