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涟漪之前几乎没注意过这个叫林之舜的男生。
她不算特别美丽,但是开朗活泼,身上有吸引人的爽朗,所以身边的追求者从来没有间断过。
而在这些追求者中,从未开过口表白的林之舜算不得特别。
第一次留意他,缘于一个饭局。
是三三两两的朋友一起在校外的炒菜馆吃饭,夏涟漪吃饭慢,大部分人都吃完了她还没停筷,最后跟她一起继续吃的人就只剩下林之舜。
当时桌上的菜已经被抢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个夏涟漪特别喜欢的手撕包菜,她不紧不慢地拨开菜梗挑菜叶吃,突然发现一个细节——林之舜总是挑那些粗大无味的菜梗,然后和着碗里的白饭大口吃下去,把菜叶子都留给她。
她相信没人会特别喜欢吃几乎没炒熟的菜梗,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要把好的都留给她。
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男生的夏涟漪,突然因为一份手撕包菜,感受到了被人照顾的温暖。
而这些,在粗枝大叶的沈灼那里,是她千方百计擦亮眼睛也找寻不到的。
当时的她,跟沈灼分手已经半年。
她面对着满桌的杯盘狼藉和对面那个默不作声但是用行动来照顾她的人,又不争气地想起了沈灼。
她记得她第一次和沈灼一起吃饭,是高二的夏天,放暑假之前,几个要好的朋友约了一起去吃自助鱼火锅。
当时她和沈灼已经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家也喜欢拿他们来调笑,她只觉得幸福,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沈灼也像个人来疯,大家越拿他打趣他越来劲,为了表现,特别给夏涟漪夹菜:“来,涟涟,吃个鱼头,我知道你最喜欢吃鱼头了,鱼头好,吃了聪明。”
夏涟漪拿着筷子苦笑,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她最喜欢吃鱼头,她喜欢吃的明明就是鱼排。
可是在众人的眼光中,她无法拒绝,只好勉为其难地开始跟巨大的鱼头做抗争。
吃到后面,她不小心被鱼刺戳到,把头埋在餐桌下咳嗽得死去活来,沈灼却正跟同伴谈国际时事谈到忘我的境界。
沈灼,我真想问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这辈子要来还债。
夏涟漪叹一口气,默默地望着还在高谈阔论的沈灼。
涟漪,吃早饭了吗?
十点半的时候,夏涟漪正抱着被子望着桌上的玫瑰发呆,突然收到林之舜的短信。
她这才想起来,他送来的牛奶和蛋糕自己都忘了吃。
牛奶是她喜欢的低脂奶,蛋糕是她喜欢的黑森林,他就是这样,细心到连她喜欢吃什么牌子的冰棍,用什么牌子的卫生棉,每个月几号来例假都记得清清楚楚。
刚跟他开始交往时,所有认识他们的人就都跟她说,夏涟漪,跟林之舜在一起你会幸福的。
寝室的好姐妹还语重心长地说,沈灼不适合你,他不会让你幸福。
当真是这样吗?
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是个害怕寂寞的人,害怕上课没人陪,害怕吃饭没人陪,害怕逛街没人陪,害怕难过的时候找不到一个可以放心哭诉的人。
她有朋友,但是朋友跟男朋友总是不一样,不可能时时刻刻无条件陪在你身边,不可能每次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
她明白她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
有人说,耐不住寂寞必然守不住繁华,可她不在乎,她只想在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找到一个让她安心的人。
决定跟林之舜在一起,就是因为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那是周五的下午,夏涟漪在宿舍上网,突然在高中班级群里看到一条消息,有人说,你们知道吗,听说沈灼交了个外国女朋友。
那小子现在洋气了。
下面有人回答说,真是可惜了,当初他跟夏涟漪是那么般配的一对,我们都以为他们会走到最后呢。
一直隐身的夏涟漪看到这两句话,突然觉得很心虚,好像自己偷窥了别人的秘密一样。
她不愿意自己成为别人的谈资,更不愿意亲眼目睹谈话的内容。
她关掉QQ,趴在桌子上,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桌面上,宿舍里的姐妹要么出去约会,要么去上选修课,只有她一个人,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寂寞无比。
她翻出手机,拨通了通话记录里面最近一个号码。
“喂,林之舜,你现在在干嘛?
啊,没什么,就是突然很想去吃巨辣无比的疯狂烤翅,但是太远了,找不到人陪我去,想问你有没有空。”
她擦掉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装得若无其事。
“我现在在外面,你等我,半个小时,我马上来。”
电话那边听起来有些吵,他好像在街上,但夏涟漪懒得去管,她只想任性一次,只想找个人来陪着她,让她觉得心里不那么空,不那么难受。
半个小时之后,林之舜准时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夏涟漪拿了包跟他一起出去,找不到话题,便顺口问起:“你刚才是在哪里做什么?
好像不在学校?”
“哦,没什么,本来明天和后天都要去郊区做兼职,因为开始得早,今天下午就先过去了。”
他淡淡地说。
“你刚才是从郊区赶回来的?”
夏涟漪吓了一跳,郊区到这里不算近,坐车怎么也得一个小时。
“恩,也不算远嘛,而且我也突然很想吃疯狂烤翅,就回来了,明天早上再早点起来过去就行了。”
他轻描淡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夏涟漪却发现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林之舜,你干吗对我这么好,很没意思。”
她觉得自己受不起他这样的好,于是停下来,站在原地。
“那个,你……你别这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该对你好,我只想在你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我真的没有别的企图。”
他一着急,说话就磕磕巴巴的。
“做我男朋友吧。
我真的很寂寞。”
夏涟漪抱住他,轻声说,“这样,我才觉得你对我的好都是值得的。”
突然的喜悦袭上林之舜的心头,他一只手接过夏涟漪手里的包,一只手试探着轻轻放在她的背上,仿佛置身梦境之中。
“真的吗?
真的可以吗?
你真的愿意当我的女朋友?”
他像在演琼瑶剧,问了一连串的真的吗。
而夏涟漪也很配合地当起了女主角,频频在他怀里点头。
就这样了吧。
人生也无非如此,爱人,被爱,其实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被爱会少受一点伤,那么就让她懦弱地选择被爱好了。
沈灼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她也不能始终停留在原地。
她需要一个人拉着她帮助她向前走,那样,她才有可能忘记沈灼,才有可能过得快乐一点。
她愿意相信,林之舜就是那个能够拉着她向前走的人。
那天吃疯狂烤翅的时候,夏涟漪被辣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她想,过了今天,她再也不会这样伤害自己,折磨自己了。
尽管她明白她还爱着沈灼,但是那又怎样呢,我们恋爱,伤害,分手,错过,翻来覆去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到最后,待在身边的人往往都不是最爱的那一个。
因为最爱的,不一定是最适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