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嫁人那天晚上,我娘塞给我一个艳红的画本。
我闹了个大红脸,没带到夫家去。
晚上,我与夫君喝完喜酒,两人都有些醉意。
夫君不知从那里掏出有些像的小册子,眼色深沉地说要和我一起学习。
我羞的脸发烫。
当夜,夫君给我讲了一夜的论语。
成亲那日,我一晚上没睡着,兴奋的。
我嫁给了隔壁村最出息的陈秀才,还是我老娘眼光毒辣。
当年我娘路过陈家,见陈家门庭破败,儿子却长相清秀,又十分聪明。
她当机立断给我定下了亲事,后来,陈家也是发达了起来。
陈家的儿子在外苦读三年,考上了秀才。
我的房门被打开,这个点,不用猜我就知道是我娘。
娘偷偷地进来,灯都没点,将一个类似于书的东西丢给我,随后极快的出去了。
咋连啥都不说,我喊住老娘。
她只让我塞进匣盒中,待明日与陈秀才一同看。
我可等不到明日。
待外面没了声响,我点起灯,就着昏黄的烛火翻开了娘给我的红册子。
翻看了几眼,我的脸红的不行。
思来想去,我还是先不把这东西带过去。
陈秀才一个读书人,我怕他觉得我孟浪。
折腾了一会,我算是有了睡意,看了眼外面的天光,赶紧睡觉。
我只睡了一会,就被娘喊醒。
我的眼睛都没睁开,任凭娘摆弄。
娘为我梳头,她边梳边哭。
听到她的哭声,我清醒了过来。
“娘,没事的,陈秀才他家就在隔壁村。”
我安慰道。
“你晓得个屁。”
娘打了一下我的手。
咝,她是亲娘。
一整天我都晕头转向的,成亲这件事确实累。
我的肚子空空,盯着手上的苹果真想咬上一口。
屋外传来嬉闹声,好像是陈秀才的同窗。
我正襟危坐,陈秀才应该很快就会进来。
正如我所料,门被推开了。
只见一双红色的布鞋映入眼帘,越来越近。
“冒犯了。”
他道了一句。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讲话,有些好听。
我头上的绣帕被他挑开,虽说早早定亲,又在隔村,我也只在儿时见过他一面。
陈秀才确实俊美,他今日身着红色长衫,身形高挑却不瘦弱,剑眉星目却柔和。
我有些看呆了。
“该回神了。”
陈秀才笑得欢。
我有些不好意思,红了下脸。
他端起桌上的合卺酒,倒了两杯,招呼我上前。
我坐在桌前,欲去拿酒。
他拦住了我,将点心放在我的面前,“先吃这个,合卺酒意思一下就好了。”
吃完点心,我们交杯而饮。
我从未喝过酒,就那么一口竟有些醉了。
房内很亮。
我想起儿时偷听夫子讲课,听到过一句“灯前观花,月下观美人。”
今日想来,灯下观美人也不错。
喝完酒,陈秀才的耳朵红了起来。
他的眼睛亮亮地望着我,像一只小狗。
我怀疑他醉了。
他此时拉着我,说要给我看个好东西。
不知他从身上那里翻出一本书,那大红色的封面有些熟悉。
突兀地想起昨夜娘给的册子,我的脸红了几分。
“阿娟,你认字吗?”
陈秀才亲昵地唤着我。
不是画册吗?
我不解地看向他。
他眼神深沉,面色认真地指着书名道:“论语读过吗?”
夫君带我学习谁能想到,新婚夜我的夫君拉着我讲了一夜的子曰。
陈秀才喝醉了,不耍酒疯,但是好为人师。
近凌晨我才将将睡下,连着两日没睡好。
我一口气睡到午时,这还是被喊醒的。
陈秀才拉着我起床,怕我饿着。
我确实饿了,狼吞虎咽地吃着,陈秀才在一旁看着。
目光灼灼,我感觉自己快被烧穿了。
他像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有说。
看来是想起了昨夜的事。
等我吃完,打算收拾碗筷。
陈家爹娘去还桌椅了,我想去帮忙。
陈秀才接过我的碗筷,让我去睡回笼觉。
我抢过碗筷,“我来,这是我该做的。”
陈秀才愣了片刻,脸上怪异,“谁说的?”
“我娘教的,说这样夫家才会喜欢。”
我不知那里说错。
“你不用做这些,我也欢喜你。”
陈秀才叹了一口气。
我闹了个大红脸。
他与其他的秀才不同。
陈秀才洗碗又快又干净,我完全插不上手。
忙完,陈秀才出门了,没告知我,桌前留了一张纸,我看不懂。
我是一个停不下来的人,将屋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公婆回来了一趟,让我休息。
这怎么行,娘说嫁人从夫,就是要勤快才不会惹人厌。
后来他们拗不过我,只好让我挑上碗筷去还给亲戚。
婆婆身体不是很好,她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挑,担子不重。
一路上,婆婆在和村里的人打招呼,大家好奇地看着我。
知道我是新娶的媳妇后,对说婆婆命好,娶了个懂事能干的媳妇。
我干的更起劲了。
路上,我经过祠堂,里面传来阵阵书声。
窗台不是很高,有个熟悉的人影走过。
嗯,那不是我的新婚夫君吗?
我放下东西,好奇地向里张望。
只见陈秀才捧着一本旧书,另一只手拿着细长的柳条,认真听座下弟子的朗读。
秀才做夫子,也不少见。
听了一会,陈秀才讲的课,我在其他夫子的课上从未听过。
他在讲孔孟之学,这些我从未听过。
座下的弟子貌似也未听过,很好,不单是我一个文盲。
陈秀才见弟子们毫无反应,倒也不生气,讲的越发生动有趣。
一不小心我听入了神,站的我腿有些酸。
弟子们发现了我,好几个人老往我这边看。
陈秀才也看到了我,我想走,他示意我进来。
我进门时,弟子都好奇地看着。
我跑到了后面,尽量使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这是我第一次进学堂,周围的弟子年龄参差不齐。
还有几个年轻的女弟子,未出嫁的女子居然也能来读书。
我很好奇,想与她们搭话。
陈秀才却不知何时绕到了我的身边,我赶紧假装认真听课。
放堂的比我预料的要早,弟子都走的差不多了,陈秀才收拾好教具在前面等我。
到了门口,陈秀才将他手里的东西递给我。
我乖巧接住,倚靠在门口的扁担被他拿起。
我连忙拦住,“这怎么能让你来做?”
“我为何不能做?
瞧不起我?”
陈秀才像是生气了。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
我连忙解释,害怕他生气。
陈秀才却笑了,“这轻的很。”
路上,我们遇到几个弟子。
刚放堂不久,他们就挽着袖子在地里干活。
见着陈秀才时,各个老远就喊夫子,又好奇地往我身上瞟。
“是你们师母。”
我也沾光享受了一番为人师长的快乐。
到家后收拾了一下东西,有些闲。
陈秀才在屋头喊我进去。
大白天的,是不是不太好。
一些争论我站在外面磨蹭了会,整理了一下心情才推门而入。
他将桌移到了窗前,在研墨。
有些失望。
他在纸上写着什么,我走近一看,不认识。
他耐心给我解释道,这是我的名字。
“今日见你在学堂外听的认真,学过吗?”
我摇头,儿时见到他人学,倒是想过,现在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无妨,我来教你。”
于是我被陈秀才压着,学了一个时辰的字。
那个娟字,我一直写的不好。
陈秀才看到我的字,越看越摇头。
忍无可忍,他站着我的身后,围住了我。
他握住我的手,教我临摹他的字。
跟随着他的动作,我写完一个,有几分他的风范。
我兴奋地抬头,一不小心撞进了他的眸子,像是掉落星河。
此刻我才感觉到,他的手心很烫,人也很烫。
“有点热,有点热。”
我从他的怀里出来,推开门透气。
心底涌上一股燥热,我在门外吹了许久的风总算是压了下去。
后来,我和陈秀才同进同出,白天学堂学,晚上床上学。
我听说每逢十五,学堂的弟子就要交束修。
我有些期待,等了好几日,十五都过去了。
陈秀才并没有向弟子要束修,我有些奇怪,不敢多问。
陈秀才早早地放堂,交待好弟子们这俩天不用来学堂。
不用上课了,我很开心。
陈秀才对弟子们很好,但他会偷偷在家罚我。
我不过是在堂上与女弟子多说了几句,他不仅凶我,还打我手心。
虽然不是当着弟子面打的,但我还是觉得难为情。
好几次,他教的东西我记不住,他就打我的手心。
不疼,却丢人。
除此之外,陈秀才确实是一个好夫子。
我已经能囫囵吞枣地读完一本书了,于是新的知识又被塞进我的脑子。
什么唯心论,唯物论,听的我一个头两个大。
幸好,陈秀才说他最近要出门一趟,让我乖乖在家看书。
所谓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提前与公婆说好,我跑回了家。
一回到家,我娘就问我和陈秀才的事。
她问一句,我答一句。
待我说完,娘松了口气。
“你娘的眼光多好,给你挑了个好夫君。
你以后多生几个大胖小子,你们男主外女主内,多好啊。”
又开始了,娘又开始她的长篇大论了。
从前的我,将娘的话当圣旨,她说什么是什么。
现在,我有了自己的想法,“女儿也很好啊。”
“女儿好是好,以后嫁出去了不就是别人家的了,你生儿子才能站稳脚。”
娘语重心长。
我又些生气,为什么女人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了。
想争论,却不知从何开口。
屋外,敲门声响起。
不用想,必然是陈秀才,只有他会敲门。
娘先我一步上前,开了门。
他出去了小半个月,许久不见,我总觉得他又高了一些。
娘招呼着他进门。
陈秀才拿上东西,很自然的牵过我的手,与我一共进屋。
屋里,娘从橱柜里端出鸡来。
日日在家,我竟不知我娘杀了鸡。
我被打发去热菜,陈秀才则在堂屋待着,娘在烧火。
没多久,陈秀才也进来了,说让他来烧火。
我娘不愿意,却也拗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