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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知远被沈箐箐这眼神瞪得一时心慌,双手僵硬在半空。
沈箐箐则是不管不顾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谁知脚下一软,伴随着一阵刺骨的疼痛,硬生生双膝跪到了地上!
“沈总!”
“箐箐!”
两人一左一右搀扶起他,将她又放置在病床上。
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沈箐箐的额头都漫上了一层虚汗。
她后知后觉问道:“我的腿……?”
顾知远偏头没有回答,最后仍是助理回道:
“您的左腿在那场车祸里,被压断了……”
“医院极力抢救,虽然保下来,也可以走路,就是落了隐疾,走不得太久。”
“医生的建议是,最好……”
助理顿了顿。
“最好以后还是借拄拐走路。”
……
沈箐箐比许怀安要大上几岁。
二人两家是世交,可教育风格却截然不同,
沈父是白手起家,性格刚烈,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
沈家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得朝他计划的那般进行。
否则,轻则辱骂,重则动手。
想想也是可笑,新时代,城中最令人瞩目的沈氏集团。
居然还有“家规”这样迂腐的东西。
于是沈箐箐在还未成年时,便知晓自己人生的身不由己。
初遇许怀安时,她也只是为了躲避沈父的念叨,这才来到阳台。
谁知一开门,便看见了那道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那一晚,他们聊了许多。
她说希望他能成为自由的大人。
却不想,多年以后,是自己为他套上了名为“爱”的牢笼。
……
躺在医院的那几个月,沈箐箐总有种如坠梦中般不真切的感觉。
在得知许怀安死了,大哭大痛之后,这股痛楚好像也就淡了。
她痛不欲生、神情恍惚,直到最后,心又一点一点重新归于了麻木。
此刻,沈箐箐坐在回家的车里,掀起眼帘,看向了窗外的蔚蓝大海。
渐入深秋,寒意开始漫长。
天边寥廓又冰冷,海岸没入长空。
沈箐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许怀安发去了短信:
今天很冷,记得多穿点,别感冒了。
这是她这几个月养成的习惯。
“箐箐……”
一道犹豫的嗓音从身侧传来,顾知远眼神复杂地缓缓坐近。
这几个月,他一直在照顾着沈箐箐的起居。
她却再也不似从前那样,会对他嘘寒问暖,而是如同行尸走肉般,和他的交流也是冷冰冰的。
甚至一天到晚就抱着那台手机,宁愿给一个死人发消息,也不愿再和他交流。
沈箐箐关灭了手机,平静道:
“这阵子辛苦你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就跟我助理说,他都会帮你的。”
“什、什么?”
听见沈箐箐说出类似断联一般的话语,顾知远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什么都不要,就想陪着你。”
沈箐箐上下嘴唇一碰,果决道:“去青山苑。”
青山苑正是顾知远居住的地方。
她这是要送他回去。
顾知远的眼圈瞬时就红了,立刻挽住了沈箐箐的手臂。
“我不要!箐箐,你让我陪你回家吧,你一个人,我真的不放心。”
“你现在精神状态不好,不能再受刺激了。”
受刺激。
有什么好受刺激的。
那里是自己和许怀安的家。
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有归属感的地方。
但大抵司机也怕出什么问题,一同劝道:
“沈总,您就让顾先生陪着吧,确定真没事了,我再送顾先生回去也不迟啊。”
沈箐箐已经没了再和人交流的欲望,偏过头,算是默认。
来到屋门口时,顾知远心中还有点打颤。
想着自己也算是为爱勇敢一回了。
不然这死了人不吉利的地方,他平常连靠近都嫌晦气。
沈箐箐拄着拄拐将门推开,迎面便是一股密闭的闷。
那些曾被许怀安照顾得很好的花,也尽数枯萎。
顾知远被空气中的灰尘弄得咳呛了几声,略带嫌弃地问道:
“箐箐,你真的还要住这里吗?”
沈箐箐没有回应,而是加快了步伐来到客厅。
“……没有了。”
那些她与许怀安的合照没有了。
她又急忙奔向卧室,甚至差点摔上一跤。
“箐箐,你慢点!”顾知远在后头喊着。
沈箐箐打开衣橱。
许怀安的衣服也没有了。
思绪不受控地飘到那个白天,她眼睁睁看着一些公司人员,带走家里几大箱东西的时刻。
那时,许怀安和她说: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