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儿下葬那日,我还没等到沈裴安,先等到了兰姨娘。
她是坐在软轿上被人抬着来清风院的,带着抹额,包裹着密不透风,娇弱地一阵风便能吹倒。
她进来见了我,眼含着泪,轻轻地跪在我面前:“夫人,我院子里的人蠢笨不堪,耽误了小世子的病情,导致犯下弥天大错,害得小世子......”我的眼睛冰冷地看着她惺惺作态。
她拿手帕抹着眼泪:“夫人请恕罪,都是兰心管教不严,但他们也是护主心切听岔了,所以把大夫留在了兰院,请夫人看在他们照拂我生下哥儿的份上,请夫人饶恕他们吧,也当给哥儿积德。”
一口一个饶恕,一口一个积德,我胸口几乎快炸开。
嬷嬷看着我的脸色开了口:“兰姨娘好大的谱,说是院子里的下人听岔了,这样的大事,小世子都高热不退,上兰院砸了几次门,我们倒不信你们没有一个人听见。
现在丢的可是世子爷的命,你们那一院子的下人的命都不够填的。”
兰姨娘歪在地上,不住地摇头:“夫人,我只是一个妾,哪里有这么大的权力,夫人,你要相信兰心绝对不是有心的,你看在元哥儿的面上,饶了兰心吧。”
“这是做什么?”
正说着,沈裴安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兰姨娘跪在地上,心疼不已,将人抱起来,放在春凳上,不满地看着我,冷言诘问:“兰心刚生产完,身子极弱,你这是做什么?
同是女人,你就不能良善一些,月子里落的病可是大事。”
我:“侯爷,我现在说什么想必你都认为是借口,你要如此想便是如此了。”
沈裴安语塞,迁怒地看着我院子里的人:“你们好大的架势,姨娘刚生了孩子,还未出月子,就跪在这冰凉的地上,来人,将这群奴才拖出去杖责十大板。”
兰姨娘抹着眼泪,依在沈裴安怀中:“听了小世子的事,我做为母亲,感同身受,所以我来看看夫人,解释那日的误会,侯爷,我并没有叫人留住大夫不让出院子。”
我看着沈裴安:“侯爷,她教唆院子里的人拘住大夫,害死毅儿,你不追责,现在她来哭一场,你要杖责我院子里的人?
这是你给我的交代?”
沈裴安语塞:“一定是兰院的下人乱传说,兰心向来善良,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怎么会做出如此狠毒的事。
静姝,我知你伤心,好了,我将兰院的人好好责罚,你们这些人,看在夫人面子上,这次饶过你们。”
兰姨娘倚在他怀里劝他:“侯爷,别为了兰心和夫人吵嘴,夫人只是失了孩子,有些过激而已,兰心不怪夫人。”
一口一个孩子,句句扎在我心上,淌着血。
我忍着恶心,看着他们:“沈裴安,大不可必让你的心上人过来,不必惺惺作态,我只要你给我一个交待,谁害死了毅儿。”
兰姨娘抹着眼泪,她的丫环在一旁急得不得了:“姨娘还没出月子,可能不流眼泪,侯爷,姨娘听说此事后,一直心软地直哭,一晚都没睡好,你快劝劝姨娘吧。”
沈裴安一听,什么都忘了,连软轿都不用,抱着兰姨娘走了,温柔小意,像极了他以前对我的样子。
我与沈裴安是自幼订的娃娃亲,静安侯府与国公府,门当户对。
但是我十二岁那年,父兄战死沙场,国公府门庭凋落,每个人都等着他退亲另娶贵女。
但是沈裴安托人带了信来,里面写着:静姝妹妹,我定不负你。
十六岁,沈裴安将我娶进门,从此京城里无人不知静安侯宠妻如命,娇养非常,旁人纳妾寻欢都是常事,只有他,一下朝便往家跑,说:“家里有人在等我吃饭。”
不知多少人笑话他如此高官厚䘵,还畏妻。
但是也让京中的贵妇们羡慕得不得了,说我哪里来的好命,嫁得这样的良人。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她们眼中的宠妻如命的侯爷,在娶我进门一年后,已有了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