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失魂落魄地起身,却又折回,将那把匕首塞进我手里。
我笑出了眼泪。
他这是希望我效仿母后,不甘受辱便自绝于世,为皇族再博个贞烈美名呢!
可是,明知父皇将我贬为军妓时,他却可以无动于衷。
只因世人不知我是长公主,摧毁一个贱婢的名节又算得了几何?
凭!
什!
么!
我倒要为这世间万万千千卑如草芥的女子,与这不公的世道斗上一斗!
无人为她们呐喊,我来!
无人替她们撑腰,我上!
只一抬手,匕首便擦着他的耳畔,削掉一缕发丝,深深没入了雕花廊柱。
太子脸色煞白:”宋疏桐!
你幼时便顽劣反骨,这些年还未磨掉你的性子吗!!?”
我哈哈大笑,摩拳擦掌:”那哥哥想不想知道,我这些年在军营里,都跟那些男人干些什么?”
“住口!!!
你竟如此不知廉耻,教母后如何安息!”
他愤怒地紧盯着我的手,终是拂袖而去。
可我这双手,驯过最烈的马,舞过最利的剑,拉过最强的弓。
在军营里,我与士兵同台比武,与将军共议兵法。
哎呀呀,我的好哥哥~是你自己不听的哦!
......换上夜行衣,我轻车熟路地窜上屋顶,如猫一般无声穿梭在各个宫殿。
几日下来,我便绘出了禁军布防图,唯独还没摸清新修的皇宫密道。
大启皇室是在避暑行宫被越国突袭的,威远侯大病未愈便一次次出征讨伐。
越国正值内乱,不堪其扰,终于答应放人回国。
条件是年年大量进贡,并约定不得让威远侯再上战场。
但父皇回国第一时间并未想着励精图治,而是立刻加强皇宫的守卫。
又将各个宫殿大肆修缮一番,暗地里增设了不少逃生密道。
悄无声息潜入天牢,我在最深最暗的囚室里,见到了苍老的威远侯。
他须发全白,捧着我带去的白玉瓷瓶,老泪纵横。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已化作这抔我从焚尸炉里偷出来的骨灰。
“沙场百死不言归,圣心薄凉骨成灰。”
“老将卸甲终遭擒,帝王笑醉美人堆!”
“桐儿,义父错了!
你说的对,他们不配良臣赴死。
这大启,早该亡了!”
我心中酸涩:”女儿宁愿是自己错了,宁愿明哥儿还能好生生同您斗嘴...”威远侯大手一挥,粗粝的手掌抹去泪痕:”你快走!
事到如今,懊恼无益。
且按计划行事!”
我咬牙点点头,再次没入沉静的黑夜。
呵,父皇自以为固若金汤的防御,也不过如此。
翻窗进了房,殿外值守监视的小宫女头还一点一点的,兀自打着瞌睡。
我脱下夜行衣,忽觉背后有一丝凉意波动。
甫一转身,手腕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
“长公主来去自如...莫不是当在下是死人?”
......成功上钩,我唇角微弯,将手如蛇一般溜脱出来:“金若磐,若这点小破绽都发现不了,那你这个禁军统领也不必当了!
做我的面首如何?”
衣衫滑落,他被我肩头的伤疤狠狠刺痛了眼睛,涨红了脸扭过头去。
“长公主,劫天牢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已迅速换好衣衫,斜倚在床头笑意吟吟:”诛九族好啊!
那你是先砍父皇,还是先砍太子呢!”
金若磐捏紧拳头,满脸无奈:”长公主慎言!”
我不再逗他,正色道:”也就你们还认我是长公主...罢了,你放心,我不会劫狱。
我会替昭阳去越国和亲的。”
“老侯爷几日后全家流放,你念在故人情分上,照顾一二吧。”
他刚微微松了口气,又立刻神色凛然:”明哥儿...当真逃了?”
我弹指,一枚玉佩正拍在他眉心:”你若当真这般想,就枉为他结拜兄弟了。
玉佩你该认得,留个念想吧!”
他摩挲着玉佩,眸中有暗光流转。
我自顾自躺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和一句话:“桃花树下,桃花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