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面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嗫嚅了几下,终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父皇目光晦涩,惊讶中带着几分倨傲的怜悯:”你...你竟是疏桐?
你还活着?”
复又笑得意味深长:”朕还以为你会受不住军营那些大老粗...你倒是天赋异禀。
真是天意!”
是啊,我叫宋疏桐,本是父皇和母后的嫡长公主。
大启皇室在我幼时几乎尽数被越国俘虏。
活着回国的,只剩父皇与哥哥。
而五年前,我历尽千辛万苦逃亡归来,却被父皇反手没入军营为妓。
昭阳满眼嫉恨地打量我,小麦肤色、肩背挺拔,尽是别样的英武飒爽风流之姿。
“父皇,如此下贱肮脏的军妓怎会像公主?
您赏个高官厚禄,多的是世家送千金来替嫁!”
我似笑非笑地瞧着父皇,状作无意地捏了捏左肩。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不虞:“哼,如此倒还非你不可了!”
我猛地将人头塞进昭阳怀里,揪着她左右开弓,啪啪地扇了两个大耳光。
铁板一般的巴掌打得她嘴角渗血,整张脸都高高肿了起来。
她噗地吐出了两颗牙齿,含糊不清地恨声哭喊:”本宫要撒了你,撒了你!!”
太子依然怔忡失语,而父皇则强忍怒气不耐烦呵斥道:“疏桐,够了!
你自滚去明月殿里待嫁罢!”
我微微勾唇。
这,才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
也是韩明非用他的脑袋,替我铺下的路。
即使太子不提,我也会主动要求替嫁的。
毕竟,那人人畏惧的活阎王九殿下,我可不怕。
甚至,都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了!
......月光如水,照进死寂的明月殿里,搅不动这腐朽的夜色。
太子出现在门口,默默同我并排坐在石阶上。
“妹妹,这些年你还好吗?”
他卷起我的衣袖,修长细嫩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我掌心的老茧。
我嗤笑着甩开他:”拜你所赐,我挺好,还没死。”
他痛苦地捂住脸,颓然叹息:”你一直都那样懂事,如今为何这般不可理喻呢!”
“孤自己都尚未站稳脚跟,如何能护得住你?”
“收到你的密信,孤便日夜不敢懈怠,以博取父皇信任。
待孤荣登大宝...”我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眸,笑意全无:”若我等不到那一日,便死了呢?”
当年越王原本是打算放我走,而留下哥哥为质子的。
可我想起母后临死前的嘱托:”你杀伐决断,而你皇兄孤僻优柔,求你替母后多护着他些。。。”
于是,年仅八岁的我溜到越王面前:”留他不如留奴婢!
奴婢会为王后洗脚捏背,她可喜欢了。”
“而他这身子就活不了几天,还不如做个人情放他回去,世人还会夸大王仁厚!”
已被折磨得半死的哥哥紧紧抱着我,流了一夜的眼泪:“好妹妹,哥哥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救你!
就算豁出命来,也要护你一世周全!”
可今时的月光,早已照不见旧时的人。
太子沉默半晌,别过头去不敢看我:“越国你熟,自然比昭阳更合适。
放心,你我一母同胞,哥哥自会替你备下十里红妆。”
“等哥哥他日掌权,必将踏破越国城门,迎你归来!”
我只是以手托腮,静静看着院中池水荡起涟漪。
揉碎的月光一漾一漾,似在无声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