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阮元宝恐惧地拔了簪子防身,惊魂未定,退避三舍。
“宝儿姑娘别慌,是奴婢二喜。”二喜点燃了一根蜡烛,重新点亮了闺房。
阮元宝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二喜,你来的正好。我要的东西都带齐了吗。”阮元宝披了件外衫便急忙起了身。
“带来了。宝儿姑娘交代的,奴婢自不敢懈怠。”二喜谨慎地将藏在一处的小筐子呈递给了一脸热切的阮元宝。
“太好了。”看着准备好的女红针线,阮元宝便忙不倏地将压在枕头下外衫,用钉针陆续地扣在了圆盘上。
“唔……就这种破洞应该该绣什么好呢,真是愁人。”
二喜见一向不碰女红的宝儿姑娘难得盯着一件事情入神,不免浅嗤一声。
“宝儿姑娘,奴婢看这个破洞可像只猫呢。”
“何以见得?”阮元宝平时不学无术,对于勾图绣活儿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眼下突然心血来潮,无从下针不说,就连构图都毫无头绪。
最后,还是二喜先用一张纸描出一只卧猫扑蝶图,作为草案开始制绣。
袅袅上升的细缕烛火之中,落针有神,一针针,一线线,无不透着少女的灵心慧巧,良苦用心。
“啊嘶……”一红鲜血晕开,阮元宝眉头不皱,拭去。很快又投入新的缝制当中。
盯着自家姑娘一个晚上,二喜无不提心吊胆。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半夜,阮元宝终于交出了一张满意的作品。
“唔哈……姑娘,夜深不能熬夜,您该安寝了。”二喜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迷糊的眼。
“你先睡,我还要清洗一遍衣衫方可入寝。”阮元宝还打算次日送四哥哥一个惊喜。
“万万不可。”二喜紧张到不行,急忙夺去了活儿:“衣裳交给奴婢洗吧。您的手可下不得水。”
“唔,也只好这样了。”盯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十指,阮元宝心里一阵苦闷。
吹了吹发瑟的手指,握在了胸口。浅浅一笑:“四哥哥才上完的药,我可不能糟蹋。”
“……”
二喜默默的收了衣服,浸入盆中。
碾开时,心头一惊。
只见上面血渍滴滴点点,宛如开在布里梅花,微戳不折。
再看看床上满怀心事姑娘,二喜的唇角不由微微一翘。
次日一早,阮元宝便提着那件风干的袍子和一双鞋面直奔偏院。
“四哥哥,四哥哥。”
阮元宝跑得急,一个没刹住,将正抱着被缕准备上绳过阳的楚煜撞了个满怀跌倒。
“哎呀。”
阮元宝抱着软软的被子嗅了嗅,“是四哥哥的味道,四哥哥你在哪儿?”丝毫没有察觉到被子下还藏着一个人。
“……”楚煜忍着暴怒,将身上的人一把搡开。
“哎哟。”后知后觉的阮元宝这才意识到无端又闯了祸。忙不倏地抱起了被褥。
“真应该让你呆在屋顶。”楚煜被气得不轻,一把夺过了被褥,晾在绳上,仔细的拍打了上头沾着的草灰,片刻。这才将目光重新定格在罪魁祸首的身上。
“大清早的,你来作什?”
阮元宝吓得一个抖抖,久不敢出声。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楚煜只想安安静静躲在自家院子,做个不卑不亢的美少年。不想,总招来带针的马蜂。
都说元府有自有阮元宝的地方事非多。少年自顾苦恼,得将马峰快点撵走才行。
阮元宝深吸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将清洗过的衣服和鞋面递给了对方:“呐,还四哥哥鞋子和衣服。”
“扔了。”楚煜不想多话,掉头就走。
“为什么?”阮元宝盯着衣服和鞋面只觉得可惜。
缝制了一个晚上,可不能就这么扔了。
一定要让四哥哥感受到自己的心意才行。
“脏。”楚煜漠然转头,冷酷无情的。
“四哥哥,你放心,东西我都仔细洗过的,可一点儿也不脏。”阮元宝还将衣服摊开了面,仔细地展示了一番。
“是吗。”楚煜也只是随眼一扫,目光叩然停在了衣角边上那紫红黄绿刺眼印目的“猪头”绣面,一双眼直冒突突,再也无法忍耐。赶紧收回了眼。
“你看这是我亲手缝制的,不用感谢,都是举手之劳。”阮元宝迷之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浑然不知技拙如翔。
“看出来了。”猪头脸跟风筝上的图案如出一辙,果然是她手笔。
“好看吗。”阮元宝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还想邀功。
“想听实话?”楚煜摇摇头。
这个人只怕是被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哄上天了。
就这样丑出天际的玩意,他一眼都看不下去。
“想。”阮元宝抱着衣裳,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
然而回应的却是一记重锤。
“哎呦。”阮元宝揉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构图很可爱,自己也很用心。怎么四哥哥还是不满意呢。
“阮元宝,你的审美真是翔出了天际。”
说完,他便将她拖到了案前,落笔如神,很快勾出了一个大大的”丑“字。
“知道这是什么字吗?”
阮元宝摇了摇头。
前世正是听信了阮青嫣“女子无才就是德”的蛊言,阮元宝便不学无术,混吃等死,就学识这块吃了不少亏。
一次,为了应付唐作如,便让阮青嫣代笔传信。不想,他们就通过自己递出的书信暗中勾结。愚蠢的自己还傻傻地被蒙在了鼓里。
后来,嫁入府中。唐夫人做寿那日,被元青嫣略施一计,题字祝词,无从下笔而被戳破,闹出了宁安城最大的一个笑话。
自那日,阮元宝是废物草包事情在城中不径而走,所到之处无不群嘲。也令阮家的祖上蒙羞,更令一向不待见自个儿的唐夫人更加嫌恶,如履薄冰。始至被厌弃,被欺辱,被虐待惨死……
往事如昨,令阮元宝瞬间失神。等回过神来时,字面上落下了不少的雨露斑驳,将那字韵成了一滩池水。
“哼,慌言好听,却是镜花水月。终会有被戳破的那日。不喜听真话,倒不如回自己的院里继续做你的二世祖。”一声声训责将心伤不能自已的阮元宝瞬间拉回现实。
“不!四哥哥,宝儿不要做二世祖……”阮元宝狠狠地抹去了泪水。深呼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是吗。那你想做什么?”看着性情大变的阮元宝,楚煜不禁拧了拧眉头。
过去她虽然不学无术,愚笨不堪,但是好歹小日子快活啊。
再看看眼前这个忧伤懂事,宛如剃了利爪的小猫,反倒令人一时间难以适从。
“从今往后,宝儿要立志做一名名震四方,德才兼备的大才女。”
“噗。”看着难得正经的阮元宝,愣是把笑点极低颜不露色的的楚煜引得捧腹大笑。
“哈哈哈……”
“哈哈哈……四哥哥也觉得很好笑是不是,宝儿自己也这么觉得哈哈哈!”阮元宝也跟着没心没肺的大笑了起来,笑得天花乱坠的,俨然盖过了楚煜的风头。
魔幻的笑声,冲破耳膜。令楚煜顿时笑不开面,倏地冻住了色。
“很好笑吗。”楚煜收住了笑,笔头扔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