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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魏廷瑜九重紫小说

窦昭 著

武侠仙侠连载

王映雪的家人赶来,窦家的人正好和王家人商量王映雪进门的事。觉得已经没自己什么事的窦昭蹲在后花园可以瞭望整个西窦的玉积亭里对着妥娘耳提面命:“……我要回去了,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妥娘迷惑道:“四小姐要去哪里?”“你别管。”窦昭怅然道,“夙愿已了,纵是梦幻,也慰平生。我还有我的责任、义务,能走这一趟,已是幸运。你要记住了,千万别离开我母亲,千万别让她做什么傻事。活着,总比死好!”妥娘郑重其事地点头:“四小姐放心,我记住了。有事没事就盯着七奶奶,不让七奶奶一个人落单。”窦昭点了点头,伸手想摸摸妥娘的头发,这才发现两人就是并肩蹲着,妥娘也比自己高出一个肩膀。她讪讪然地笑,回房睡觉去了。金乌坠,玉兔升,斗转星移,窦昭睁开眼睛,入目的还...

主角:窦昭魏廷瑜   更新:2024-12-08 10: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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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窦昭魏廷瑜的武侠仙侠小说《窦昭魏廷瑜九重紫小说》,由网络作家“窦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王映雪的家人赶来,窦家的人正好和王家人商量王映雪进门的事。觉得已经没自己什么事的窦昭蹲在后花园可以瞭望整个西窦的玉积亭里对着妥娘耳提面命:“……我要回去了,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妥娘迷惑道:“四小姐要去哪里?”“你别管。”窦昭怅然道,“夙愿已了,纵是梦幻,也慰平生。我还有我的责任、义务,能走这一趟,已是幸运。你要记住了,千万别离开我母亲,千万别让她做什么傻事。活着,总比死好!”妥娘郑重其事地点头:“四小姐放心,我记住了。有事没事就盯着七奶奶,不让七奶奶一个人落单。”窦昭点了点头,伸手想摸摸妥娘的头发,这才发现两人就是并肩蹲着,妥娘也比自己高出一个肩膀。她讪讪然地笑,回房睡觉去了。金乌坠,玉兔升,斗转星移,窦昭睁开眼睛,入目的还...

《窦昭魏廷瑜九重紫小说》精彩片段


王映雪的家人赶来,窦家的人正好和王家人商量王映雪进门的事。

觉得已经没自己什么事的窦昭蹲在后花园可以瞭望整个西窦的玉积亭里对着妥娘耳提面命:“……我要回去了,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妥娘迷惑道:“四小姐要去哪里?”

“你别管。”窦昭怅然道,“夙愿已了,纵是梦幻,也慰平生。我还有我的责任、义务,能走这一趟,已是幸运。你要记住了,千万别离开我母亲,千万别让她做什么傻事。活着,总比死好!”

妥娘郑重其事地点头:“四小姐放心,我记住了。有事没事就盯着七奶奶,不让七奶奶一个人落单。”

窦昭点了点头,伸手想摸摸妥娘的头发,这才发现两人就是并肩蹲着,妥娘也比自己高出一个肩膀。

她讪讪然地笑,回房睡觉去了。

金乌坠,玉兔升,斗转星移,窦昭睁开眼睛,入目的还是那些沉重的黑漆家具和春草笑意殷勤的面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抓起被子就盖住了头,“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睡着了,就能回去了!

可她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再睁开眼睛,她还是在原来的屋子里,还是躺在原来的热炕上。

妥娘问她:“四小姐,您怎么了?快起来用晚膳吧?”

“不,不,不!”窦昭神色慌张,“我要回去。我还没有看见葳哥儿成亲,我还没有安排好茵姐儿的婚事……我得回去,我得回去!”

丫鬟们个个面面相觑,香草更是尖叫一声冲了出去:“四小姐中邪了!四小姐中邪了!”

父亲、母亲都被惊动了,就是祖父,也由丁姨奶奶扶着,面色凝重地出现在了她的屋子。

“不如请了三清观的徐道长来看看吧?”丁姨奶奶小声地道。

只是话音未落,就被祖父狠狠地瞪了一眼,正要喝斥几句,眼角看见儿媳妇赵氏的眼睛一亮,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窦世英知道父亲最讨厌这些怪力乱神的事,见父亲没有吱声,知道父亲已经默许,朝着妻子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要不,就请三清观徐道长来看看?”

赵谷秋抱着因目光呆滞而显得有些痴傻的女儿,后悔不己。

这些日子只顾着和窦世英吵架,却忽视了女儿的日常起居。若是女儿有个三长两短的……她甚至不敢往下想。

“事不宜迟!”母亲道,“不如现在就派个人去把三清观的徐道长请来。”

祖父没有作场。

父亲立刻派人唤高升进来嘱咐了一番。

母亲留下来陪着窦昭。

窦昭睡不着,她反反复复地摩挲着母亲的手。

温暖、柔软、细腻、有弹性……这不是凭空就能想像出来的。

还有糖吃到嘴里的甜味,酥饼掉在炕上的屑子!

难道,她真的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小时候?

那她从前的过往又算是什么?

生产时的痛苦又算是什么?

窦昭非常茫然不知所措。

徐道长在窦家抓住了一只狐狸精。

法源寺的图印方丈说她被怨鬼缠身,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

娘娘庙的法林方太说她被小人诅咒,要点九九八十一天的长明灯才能消灾减难。

母亲和丁姨奶奶甚至背着祖父和父亲请了个跳大神的彭仙姑来家里折腾了一番,窦昭的病才渐渐好起来。

家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母亲丢下家中的琐事,整日整夜地守着她,又怕她寂寞,拨了四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丫鬟陪着她玩,还叫了金匠在家里给她打首饰,请了裁缝在家里做衣裳。窦昭屋里你来我往,比过年还热闹。

窦昭第一次享受这样放纵的宠溺,眼泪都快要落下来。

母亲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寿姑乖,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想让香草陪你玩?”

自从窦昭屋里接二连三地出事,除了因为不嫌弃窦昭中邪,日夜衣不解带照顾窦昭的妥娘,其他的人全都换了,包括刚刚拨到她身边的香草。

窦昭摇头。

母亲想了想,倒了匣子珍珠在热炕上:“好不好看?给我们寿姑做件珍珠衫好不好?”

圆润的珍珠滴溜溜转地在炕上转,流光四溢。

窦昭捧起又撒落,珍珠滴滴答答如雨落。

她做了十五年的侯夫人,也没这样奢侈过。

母亲莞尔。

抱着她去法源寺还愿。

法源寺的图印方丈看见她两眼炯炯有神,劝说母亲为她康复捐资法源寺印一千本《法华经》:“这也是为四小姐祈福!”

母亲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道:“那就印二千本吧!”

图印方丈掩不住眉间的喜色,朝着母亲双手合十,请母亲到一旁的禅房选件开过光的法器。

母亲抱了窦昭前去。

窦昭选了件背隐白丝的玛瑙挂件。

母亲很高兴,由图印方太陪着观看法源寺刚刚破土动工不久的雁塔,并道:“要是全由我捐资,能不能让菩萨庇护寿姑从此平安清泰,福寿安康?”

“能,能,能!”图印方丈笑得见牙不见眼,“怎么不能?这雁塔原来就是为了像七奶奶这样积善之人祈福的。”

母亲被图印方丈迎到厢房喝茶,讨论怎样建雁塔。

窦昭站在庑廊下,望着大门洞开的大雄宝殿供奉的那金碧辉煌的释迦牟尼,心中涌起股莫名的激动。

她蹬蹬蹬地跑进了大雄宝殿,轻手轻脚地跪在了蒲墩上。

“菩萨,如果这只是黄粱一梦,我求您,让我在梦中永远不要醒来!”她虔诚地伏地,“如果这是前世今生,我求您,能让我安然奉养母亲至天假之年!”

菩萨微笑着俯视众生,安宁、静谧、慈爱、悲悯。

※※※※※

回到家中,丫鬟玉簪进来禀道:“南洼王家的奶奶过来探望四小姐!”

被母亲抱着的窦昭听着愣了愣。

南洼王家的奶奶,是指王映雪的嫂子吧!

说起来,她对王映雪的两个嫂子高氏和庞氏都不陌生。

高氏的父亲高远征擅长书法,曾与王行宜是同僚,后与父亲窦世英、六伯父窦世横同在翰林院任职。高氏家学渊源,不仅写得手好字,而且四书五经均有涉猎,在丈夫王知柄陪父亲王行宜流放西宁卫的十年间,她主持中馈、奉养婆婆之外,还告诉长子王楠读书启蒙。王楠十五岁中秀才,十九岁中举人,二十一岁进士及第。官宦人家的女眷说起王家的这位长媳,无不翘起大拇指称一声“贤良淑德”。

庞氏闺名玉楼,原是镇上一商户的女儿,生得美艳出众,针黹女红、管家算帐,样样出色。庞父舍不得随便将女儿嫁了,见王知杓年过二十还没有娶亲,既仰慕王行宜的高洁,又羡慕王氏是读书人家,置办了五百两银子的嫁妆,主动和王家结了亲。

庞玉楼先前很瞧不起相貌虽然英俊却行事木讷的王知杓,后来王行宜起复,她这才定下心来和王知杓过日子,把那王知杓哄得团团转,让他往东不敢往西,父亲兄长的话全排在庞玉楼之后。

从前窦昭就是托了她的福,知道了王映雪的打算,才能把弟弟窦晓的婚事给搅黄的。

算算日子,这个时候庞氏应该已经嫁给了王知杓。

只是不知道这次来的是高氏还是庞氏?

窦昭突然有点想念庞氏了。

如果来的是她,以她的贪婪,说不定能做场好戏给王映雪看呢?

窦昭抿着嘴笑,就看见玉簪领着端严娴淑的高氏走了进来。

她顿觉无趣。

高氏已曲膝给赵谷秋行了个福礼:“七奶奶,四小姐可好些了?”

她关切地朝窦昭望去。

窦昭垂下了眼帘。

母亲淡淡地道:“多谢王家大奶奶关心,寿姑已经好了。”然后吩咐丫鬟给高氏端了个绣墩过来。

高氏道谢,身姿笔直地坐在了绣墩上,轻声道:“我出来已经有些日子,眼看着快要过年了,家中不是老就是小,弟妹又刚进门,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我寻思着过两天就回去了。映雪的事,我还是原来的话,我们家既然不用陪嫁,你们家也就不用准备聘礼了。奶奶定了日子,到时候就通知我们一声,虽是路途遥远,我们这些做哥哥嫂嫂的无论如何也会来送她一程的。到时候还请奶奶多准备两桌酒席。”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光明正大。

窦昭愕然。

高氏既有贤德,在王映雪的事上怎么会这样的义正词严?

母亲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说了句“那我就不送王家大奶奶了”,敷衍之色昭然若揭。

高氏脸色微变,胸脯一起一伏,半晌才平静下来,若有所指地道:“七奶奶,女子何苦要为难女子!我的小姑子我了解,决不是那不知礼仪廉耻的人。你若是心有恨,不妨找窦万元问问,我小姑,也是迫不得已。”说完,面色黯然的转身离去。

母亲见屋里没有了旁人,立刻恢复了本性,她怒不可遏:“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王映雪有今天还是窦万元害的不成?”

窦昭“扑噗”一声,差点笑出声来。

你了解,你了解什么?

你若是了解,十五年之后,为什么不答应让窦明做你的儿媳妇?

要不是窦明的婚事猝然间没有了着落,王映雪又怎么会打魏廷瑜的主意?

不知道王映雪在高氏面前是怎么说的?竟然能让高氏理直气壮地为她出面。

窦昭想到那个比自己小五岁,比窦明小两岁的弟弟窦晓。

可见自己对这位继母的了解还不够深!

窦昭嘴角微撇。

从前她一无所知都能让王映雪灰头土脸,现在她知道以后会发生些什么,智珠在握,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想到这些,窦昭心头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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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汗……




“姑奶奶话已经说出了口,怎好食言?”窦昭笑道,“正好前两天郭夫人托人给我传话,想和我们家结亲,所以我才想,不如为葳哥儿聘了宣宁侯的长孙女,主动解了这结。也免得姑奶奶得罪了家翁,日子艰难。”

婆婆不住地点头,一改往日的温吞,果断地道:“就照你说的行事。郭夫人和你私交甚好,她家的长孙女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品格、相貌也算得上是万中挑一,配得上我们家葳哥儿。事不宜迟。你这两天就托个人去郭家提亲好了。”话说出口,意识到窦昭还卧病在床,忙改口道,“算了,这件事还是我亲自来好了。你就好生歇着吧,万事有我呢!”然后拉着魏廷瑜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商量着葳哥儿订亲的事去了。

窦昭心中微定,吩咐翠冷:“你去请了世子爷来见我!”

有些事,得和葳哥儿交待一番才行!

翠冷应声而去。

窦昭倦上心头,竟然睡着了。

朦朦胧胧的,听到一番喧嚣。

“……好姐姐,我不是要在这里撒泼放刁,我是担心夫人的病。”胡姨娘尖细的声音刺耳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府里的人都在传,夫人病得快不行了。我就想讨个准信。”她说着,如丧考妣般地嚎啕大哭起来,“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三爷可怎么活啊!我还不如和夫人一起去了的好……”

魏廷瑜有四房妾室。蕤哥儿四岁之后,她们陆陆续续为魏廷瑜生了四男四女。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窦昭的两个儿子都大了,她并不介意这些妾室为魏家开枝散叶。

这些孩子有出息了,将来也能助葳哥儿和蕤哥儿一臂之力。

这胡姨娘就是头一个生下庶子的。

她那时还年轻,因此很得意了一阵子。

窦昭也不做声,连着帮魏廷瑜纳了两房相貌极其出众,精通百家歌曲、双陆象棋的妾室。

这正对了魏廷瑜胃口。

他日日夜夜与两个新姨娘厮混在一处,哪里还记得谁是她?

胡姨娘这才恍然,只要窦昭愿意,她想让谁得宠就能让谁得宠,想让门庭冷落谁就会门庭冷落!

她遂洗尽铅华,低眉顺目地巴结起窦昭来。

窦昭又给魏廷瑜纳了房擅长琴棋书画的妾室。

几位姨娘知道了窦昭的厉害,从此没谁敢做张做致,乔模乔样。

她们乖顺,窦昭自然不会为难她们。姨娘们四季的衣裳首饰,庶子女身边服侍的丫鬟、婆子,都安排得好好的,比一般大户人家的正室、嫡子女差不到哪里去。几个姨娘定下心来,讨好窦昭,服侍魏廷瑜,生儿育女,家里倒也清静太平。

“姨娘胡说些什么呢?”翠冷恼怒地喝斥着胡姨娘,“怎么总是捕风捉影,说些不搭调的话?侯爷和夫人说了大半夜的话,夫人刚刚歇下,你难道想把夫人吵醒不成?”

“不是,不是。”胡姨娘忙不迭地解释道,“我,我就是伤心……恨不得能替夫人得了这场病……”

她说得情真意切。

窦昭相信她说的是真心话的。

如果她死了,最多一年,魏廷瑜就会续弦,自有如花美眷和他琴瑟和鸣;葳哥儿是济宁府的世子,已经快定亲了,没有了生母,还有岳家帮衬;至于蕤哥儿和女儿茵姐儿,有葳哥儿这个世子胞兄,也不会吃亏;只有几个姨娘,儿子还小,容颜日渐褪色,没有个依靠!

“就算是这样,姨娘也不应该在夫人的门前大吵大闹。”劝胡姨娘的是管温和又不失严厉的声音,“要是几位姨娘都您你一样,那家里岂不是要乱套了!这大清早的,姨娘应该还没有用早膳吧?不如回屋用了早膳,等会夫人醒了再来……”

是朱氏的声音!

窦昭心头一震。

朱氏是她为长子千挑万选的乳娘,品行纯良,宽厚和善,对葳哥儿比对亲生的儿子还耐心、细致。最难得的是她还很负责。葳哥儿有错,她从不因为自己是乳娘就对其放任自流,总是细细地教导他,督促他改正。以至于窦昭生下次子之后,把蕤哥儿屋里的事也交给了她打理。自己则腾出手来,全心全意地打理着魏府的庶务。

这样做的后果是两个儿子对她虽有敬畏顺从之心,却没有孺慕之情。

窦昭悔恨不已!

先是以荣养的名义将朱氏送到了济宁侯府位于西山的别院,然后亲自照顾两个儿子的饮食起居,过问他们的学业功课,说动魏廷瑜教两个儿子骑射……

但这一切都太晚了。

朱氏行事光风霁月般磊落坦荡,没有任何可让人诟语之处。十岁的葳哥儿和九岁的蕤哥儿不但记事,而且还懂事了。她这样做,不仅没让两个儿子和她亲近起来,反而在她面前更沉默了。

她知道,两个儿子这是在怨她送走了朱氏。

可谁又知道能理解她做为一个母亲与子女生分的痛彻心扉?

或者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朱氏隐隐感觉到自己对她有心结,去了田庄之后,从未曾主动联系过葳哥儿和蕤哥儿,更不要说这样没经示下就私自回府了。

朱氏来干什么?

窦昭思忖着,听见外面一阵低低的惊呼:“乳娘,您怎么来了?田庄到京都的路坑坑洼洼,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叫府上的马车去接您。”

少年清脆悦耳的声音,是儿子葳哥儿。

自己病后,孩子要侍疾,她心疼孩子,怕过了病气给他们,只让他们如原来一样晨昏定省,这个时候碰到,应该是儿子来给她问安。

他是济宁侯府的嫡长子,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加之有魏廷瑜这个先例在前,窦昭对他比一般公侯家的孩子更为严厉,随着年纪渐长,他行事越发稳妥,得到不少长辈的称赞,窦昭为此曾暗暗得意不已。

像个孩子似的大惊小怪,这是她那沉着内敛的长子吗?

窦昭做了一件她自己素来鄙视的事。

她披衣起床,隔着窗棂窥视朱氏和儿子。

或许是怕吵着她,朱氏压低了声音:“……听说夫人病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不用担心,我给夫人请个安了就走。”然后问他,“你这些日子可好?我听二爷说,你和景国公府的几位公子去狩猎,打了几只锦鸡?”

葳哥儿很惭愧,不满地喊了声“乳娘”:“表兄打了好几只兔子!”

朱妈妈呵呵地笑:“打了几只免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轻轻掸了掸葳哥儿纤尘不染的衣襟,感慨道:“我们家世子爷长大了,也跟侯爷一样会骑马打猎了,这次打的是锦鸡,下次肯定能像侯爷一样,能打个狍子回来。”

她微扬着下颔,神色间充满了与有荣焉的骄傲。

葳哥儿一愣,然后有些羞涩却满心欢喜地笑了起来,道:“乳娘,您在田庄过得还习惯吗?乳兄可还好?要不要我跟家里的管事说一声,把乳兄调到京都的铺子里来。我现在已经开始帮着母亲协理庶务了。当年乳兄数术比我还好,到铺子里当个掌柜绰绰有余……”

“胡说八道。”朱氏微笑地训斥着葳哥儿,眼底却有着藏也藏不住的慰藉,“府里的事自有惯例和章程,他虽是你的乳兄,可也是服侍你的,你乳兄在哪里当差,自有夫人做主。你是济宁侯府的世子爷,可不是寻常百家的家的孩子,做什么事要多想想才是,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就坏了规矩……

“知道了,知道了!”葳哥儿不耐烦地应着,却亲昵地挽了朱氏的胳膊,“我好不容易才遇到您,您就不能少说两句吗?对了,上次二弟去看您后回来跟我说,你的手冻了,让我看看……我前天去太医院给您寻了瓶冻疮膏,听说是太祖皇帝用过的方子,很管用。正要给您送去,没有想到您进了府……”

窦昭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不过是冻了手,你就急巴巴地去太医院给她寻了御用之物;我病得快要死了,你可曾亲手给我煎过一碗药!

一股刺痛从胸口漫延开来。

窦昭跌跌撞撞地回了内室,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爬上床的,只知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汗水湿透了后背。

她高声叫了翠冷进来:“让朱氏和世子爷进来。”

翠冷见窦昭脸色不好,不安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去传话。

不一会,葳哥儿和朱氏走了进来。

他们像避嫌似的,一前一后,各自恭谨地站好,一个垂着眼睑喊着“母亲”,一个恭敬地曲膝行礼,称着“夫人”。

窦昭心里凉飕飕的,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了,直接把即将与郭家结亲的事告诉了儿子——反正她就算是避开朱氏,不是大儿子就是二儿子也会把这件事告诉她。

可能是猝不及防,葳哥儿有些茫然,而朱氏则是大吃一惊,随后面露喜色,泫然欲泣。

儿子还没有明白这其中的深意,朱氏却明白过来。

窦昭顿时有些心灰意冷,索性对儿子道:“你乳娘奶了你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传我的话,依旧让朱氏回你屋里服侍,你的乳兄,就跟着回事处的总管当差。”

“母亲!”葳哥儿又惊又喜,想也没想,“扑嗵”跪在了窦昭的床头,重重地给窦昭磕了几个头,“我代乳娘和乳兄谢谢母亲!”眉目间满是兴奋。

朱氏大急,忙去拉葳哥儿:“世子爷,使不得,使不得!”

一个乳娘都知道使不得,难道她精心教养出来的儿子就不知道?

不过是情难自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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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托腮趴在窗台上,看着天空一点点地泛白。

进来服侍纪氏起床的丫鬟们吓了一大跳,低声惊呼道:“四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纪氏被惊醒,忙撩了素色白纱帐子:“寿姑,你醒了怎么也不叫醒六伯母?”说着,她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昨天晚上,她和窦世横说了大半夜的话,确定了王行宜的擢升。

正酣睡的窦世横也被惊醒了,睡眼惺忪地道:“昨天晚上是谁值夜啊?怎么寿姑醒了也没人知道?”然后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还好寿姑听话,这要是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可怎么向七弟交待啊!”他数落着纪氏。

值夜的是那个杏眼桃腮的丫鬟,名叫采蓝,是六伯母身边的大丫鬟。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原本和她一起睡在碧纱橱的窦昭就不见了踪影。

“是奴婢当值。”她战战兢兢地立在纪氏的床头,“奴婢睡糊涂了,没有发现四小姐醒了。”

六伯父歇在六伯母屋里时她能在夜里当值,多半是六伯父的通房丫鬟。

窦昭思忖着,笑嘻嘻地道:“我悄悄下了床,采蓝姐姐不知道。”

采蓝如释重负,望着窦昭的目光比昨天柔和了不少。

纪氏训斥了采蓝几句,让她下去歇了。

丫鬟们进来服侍纪氏、窦世横和窦昭洗漱。

纪氏就道:“要不这几天你睡书房吧?晚上我也好安排寿姑的丫鬟当值。”

六伯父有些不悦,道:“我后天就启程了。”

纪氏脸色微红。

六伯父道:“要不,让寿姑和蕙哥儿们睡在一起?”

蕙哥儿是六伯父的长子。

“那怎么能行!”纪氏反对,“寿姑刚过来又搬地方,她会害怕的。”

“那你说怎么办?”六伯父有些不耐烦。

窦昭很想说我不害怕,我想要间单独的屋子,可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装着听不懂的样子任丫鬟们给她穿衣。

“那我跟你去书房好了。”六伯母小声地道,“先让寿姑在正房安歇。”

六伯父就喊了丫鬟:“去问问,西府的老太爷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晚上,直到他们歇下了二太夫人那边还没有散。

丫鬟应声而去,六伯母另一个大丫鬟叫采菽的指使着媳妇子摆早膳,两个浓眉大眼的孩子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大的是蕙哥儿,学名窦政昌,今年九岁,小的乳名芷哥儿,学名窦德昌,今年七岁。

窦昭瞥了一眼窦德昌。

前一世,窦德昌是窦家的异类。

别人读书的时候,他到处闯祸;别人成家的时候,他拐了纪家大归的表姐;别人立业的时候,他早在翰林院里养蝈蝈了,是京都城里有名的顽主。

给父母行过礼后,窦德昌不顾恭立在旁的哥哥,撒着娇儿扑到了母亲的怀里。

纪氏宠溺地笑着,把小儿子从怀里拉开:“都已经上学了,可不是小孩子了,小心四妹妹笑你。”

昨天他们已经见过面了,还一起去了三伯父家吃饭。路上,窦德昌偷偷地揪她的辫子,被窦政昌狠狠地瞪了一眼才作罢。

他不以为意,冲着窦昭喊了声“四妹妹”,又嬉笑着依偎在了母亲的怀里。

纪氏哭笑不得。

窦昭侧过脸去。

她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那边六伯父问起窦政昌的功课:“先生昨天讲了些什么?”

窦政昌毕恭毕敬地道:“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作何解?”

窦政昌道:“人不知我,于我无损;我不知人,则贤愚不分,善恶无别,足以败事败身。”

六伯父满意地点了点头,望向窦德昌。

窦德昌乖巧地站直了身子。

尽管如此,六伯父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他沉声问道:“先生昨天都讲了些什么?”

“苏明允,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他答得飞快,一看就知道读熟于心。

“作何解?”

“我们可以到了二十七岁再读书也不迟。”

六伯父“啪”地一声拍在了屋子上,脸色铁青。

窦政昌则低了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窦德昌求助似的朝纪氏望去。

纪氏的脸色比窦世横还要严峻。

窦德昌缩了缩头,乖乖地道:“苏明允,名苏洵,号老泉,眉州眉山人……”

六伯父面色微霁。

先前六伯父派去问事的丫鬟回来了,禀道:“太夫人那里一直没有散。”

六伯父愕然,对六伯母道:“我去看看!”

“先用了早膳再去吧?”六伯母道,六伯父已摆了摆手,匆匆出了门。

窦政昌、窦德昌兄弟的表情都松懈下来,窦德昌更是三下两下窜到了椅上,还朝着窦昭招手:“四妹妹快来,今天有韭菜盒子。我们家厨娘做的韭菜盒子可好吃了。她是我娘从宜兴带来的,她做的韭菜盒子和祖母、三伯母她们做的都不一样,你肯定没吃过。”

六伯母是南方人,用不惯炕桌,六房吃饭都用桌椅。

“你怎么像个猴子似的,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纪氏笑着喝斥他,把窦昭抱放在了桌前的圈椅上,又怕窦昭不习惯,指了个丫鬟专门扶着窦昭。

窦德昌冲着母亲做鬼脸。

纪氏和窦政昌都哈哈地笑。

用早膳时大家虽然都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但都笑盈盈的,气氛很好。

用完膳,兄弟俩恭敬地给母亲行礼告退,去了族学。

纪氏则带着窦昭去给二太夫人问安。

窦昭望着一路参天的大树,想着昨天晚上听到的话。

再过两个月,王行宜将擢兵部右侍郎兼佥都御史、甘肃巡抚,负责马市之事。一年后,蒙古人进犯,王行宜击退蒙古可汗鲁都,俘获战马五千匹,杀敌三万余人,晋陕西抚巡。

之后王行宜多次击退蒙古人,功战赫赫,王知杓因此被荫封密云卫四品指挥佥事。

而她的五伯父,还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苦苦挣扎,直到七年后曾贻芬病逝,他才在何文道的支持下进入内阁,掌管吏部。可相比王行宜,他在声望不止差了一星半点,以至于资历比王行宜老,管的堂部比王行宜重要,排名却一直在王行宜之下。

这一世,她的重生打破了既有的轨道,事情会不会又有所不同呢?

窦昭微笑着,和六伯母一起止步于二太夫人门前。

二太夫人面前最得力的柳嬷嬷朝着六伯母使眼色:“太夫人有事和西府的老太爷商量,今天就免了几位太太、奶奶的晨昏定省。”

六伯母和碰到一起的二堂嫂一家笑着离开了二太夫人居住的院子。

二堂嫂悄声问六伯母:“您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六伯母摇头,道:“你要是听到了什么音,记得跟我说说。”

“那是自然。”二堂嫂笑着点头,朝窦昭伸出双手,“来,寿姑,给二堂嫂抱抱。”

窦昭从六伯母怀里挪到了二堂嫂怀里,两从说了会话,六伯母牵了窦昭的手:“我们还要去大嫂那里问安,等会再去你那里串门。”

二堂嫂笑着应好,和她们在东跨院那株百年的桂花树下分了手。

六伯母抱着她慢慢地朝自己居住的方向走去。

窦昭有些奇怪。

六伯母突然停住了脚步。

跟在她们身后的丫鬟顿时都站定不动。

六伯母只身抱着她去了不远处的水榭。

“寿姑,”她把窦昭放在水榭铺着水磨石方砖的地上,蹲下身来,神色严肃地望着窦昭,轻声问道,“你想不想读书?”

窦昭愣住。

六伯母的那位探花祖父,是文坛鸿儒。六伯母家学渊源,不仅精通音律,而且写得一手好定,据说有时候还会和六伯父讨论制艺之技。江南的男女大防胜于北方,家中精通文墨的千家闺秀都是跟着自己的母亲或是嫂嫂、姑姑读书,只有那些新晋之家才会请了老儒做西席。

难道六伯母想教她读书不成?

从前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字不如那些读了书的大家闺秀好,昨天听了六伯母的话,她才知道自己和那些真正有学识的女子差得远了。

如果能跟着六伯母读书,就再好不过了。

她使劲地点了两下头。

纪氏笑起来,目光柔柔的,温声道:“好孩子,你要记住了,人从书里乖。”

她是可怜自己被人当成了棋子还要对那些摆布她的人感激涕零吧?

窦昭心里涩涩的。

她们回了屋。

几个婆子正等着六伯母示下。

六伯母却没有理会。

她仔细地看了看窦昭的描红,吩咐采菽:“你把我书房里那本《茂松阁》法贴拿过来。”回头看见窦昭睁大了眼睛望着她,笑道:“《茂松阁》法帖是我姑姑当年写给我的,比较适合女孩子练习,你先照着描红,下午我再仔细地告诉你怎样运笔。”

把父亲的那套全否定了。

窦昭讪笑。

六伯母这才让等在庑廊下的婆子进来禀事。

窦昭则被采菽带去了纪氏的书房。

那书房靠墙的俱是一人多高的书架,密密麻麻垒满了诗书,只在书房的正中放了张大画案,两把圈椅。

画案旁摆了个极大的旧磁缸,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画卷,画案上则摆了个旧磁筒,插了一大把用过的笔,边上一个镶莲纹的珐琅盒子,颜色艳丽,做工精致,却放着块用了大半的旧砚,一小截指头般粗细的黑墨横在砚上。

窦昭坐在画案前,未曾磨墨已闻见淡淡的茉莉香。

她不禁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宜兴纪氏,不愧是耕读传家的百年大族,仅就这陈设,就不知道比二太夫那里要高出几个档次,难怪二太夫人在六伯母面前有些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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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文大修了一下,姊妹们有兴趣的可以重新翻翻,去年了几个人物,又增加了一些内容。给大家阅读带来的不便,向大家说声抱歉。

我希望尽己所能,写出一本遗憾少点的书!




窦昭当然不知道王映雪姑嫂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她被父亲窦世英拉了去钓鱼。

六月的真定,天气还是很热的,但马车跑起来,有风从竹帘穿过,还是让人感觉很舒适的。

父亲的随从高升这次充当了车夫。他一边赶着车,一边和父亲说着话:“……还是两年前和您一起去钓了鱼的,山上的野葛又粉又甜,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野葛。不过这次去的不是季节,只怕吃不上了。”

“不过山上有半坡野艾蒿,”父亲微笑道,“到时候摘点回去做艾叶茶或是煮艾叶粥,清热解火,也不错啊!”

窦昭望着只有三个人的马车,奇道:“爹爹为什么不带几个小厮、丫鬟,到时候也有人帮着做事啊!”

高升呵呵地笑,专心地赶着车。

父亲则摸了摸她的头,没有作声。

好象她说错了什么话似的。

窦昭心里有些犯嘀咕,再一看,这路边的景致怎么这么熟悉!

她扒在车窗上朝外望。

密密匝匝的蜀黍地仿佛一望无际,几户小巧的农家小院点缀其间,远处油绿色的山丘此起彼伏,偶尔道路两旁全是郁郁葱葱的杨树。

这,这不是去祖母田庄的路吗?

窦昭错愕地回头朝父亲望去。

父亲还以为她是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惊,笑着指了蜀黍地:“看见那黄色的须须没有,那就是蜀黍。等会我让高升下去看看,要是熟了,就掰几个我们带着去山上烤着吃。”

高升再次呵呵地笑。

窦昭不置可否。

马车很快上了条岔路,穿过一片蜀黍地,朝个小山丘驰去。

莫名的,窦昭松了口气。

这片蜀黍地是朗家种的,祖母的田庄在郎家的隔壁,界碑是块人高的青石,刻了大大的窦字。

不一会,马车停了下来,他们下了车,高升拴了马,手提肩扛地拿着钓鱼的东西跟在他们身后。

绕过棵老松树,窦昭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这个地方她太熟悉了。

这是条位于郎家和窦家交界之处的小河,河水清澈透明,河床很浅,里面的鹅卵石清晰可见。每到六月,河里的一种像梭子似的小银鱼就会在河边食青草。她常和农庄上的孩子挽了裤脚下河网鱼。

河对岸是个斜坡,品字型长着三株野桃树,每到春暖花开时,桃花盛开,娇嫩如粉,十分的漂亮。等到夏天,野桃树会结了小小的青桃,又苦又涩,根本不能吃。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跑到野桃树旁的洼地去摘野菜。珍珠菜、黄秋葵、酸浆草,南苜蓿……春天的时候采了嫩叶做菜,夏天的时候采果实卖到真定的药铺,换几个铜子补贴家里,总能换来大人的一声称赞,赏两文钱买零嘴吃。

她自然不用为了零嘴去做这些,不过她走到哪里身边都带着两个像小尾巴似的丫鬟,两个丫鬟或是摘了野菜或是采了野果,她就分给同伴,时间长了,大家越来越喜欢和她一起玩。

父亲怎么也知道这个地方?

窦昭脑子有些打结,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父亲站在了小溪边的大槐树下。

高升则在大槐树下支开胡凳,摆上凉茶。

父亲带着窦昭在大槐树下的胡凳坐下。

高升则选了水草丰盛的地方站好,拿出鱼杆,挂上鱼饵,开始钓鱼。

这就是父亲所谓的钓鱼?

窦昭有些张口结舌。

父亲却悠然地喝着茶,还叮嘱她:“不要跑到太阳下面去,小心晒伤了皮肤。”

窦昭无聊地望着对岸的青桃子。

风吹过,树枝哗哗作响,青桃随风晃动。

父亲笑道:“那桃子又苦又涩,吃不得。等来年开春,我让人到真定府给你买了京都的水蜜桃回来吃。”

连这个都知道!

窦昭瞪大了眼睛。

那边高升已经钓了一条小鱼起来。

他将小鱼丢到小桶里,笑道:“照今天这样,七爷和四小姐晚上有鱼吃了!”

父亲笑道:“今天我们去保山家蹭饭吃去!”

高升有些奇怪地“哦”了一句,但并没有多问。

窦昭却没有顾忌,道:“我们为什么要去冯家蹭饭?”

父亲犹豫了片刻,笑道:“王姨娘的嫂嫂们过来了,他们家今非昔比,又和五哥有些渊源,按理说,我应该好好招待招待的,可王姨娘毕竟是妾室,我出面招待名不正言不顺的。待我们在你冯伯伯家用过晚膳再回去,她们也应该回南洼了。”

难怪大热天的出来钓鱼!

窦昭恍然。

父亲笑道:“走,我们去山坡上看看!”说着,抱着窦昭就爬到了坡顶。

放眼望去,祖母的宅子历历在目,窦昭甚至能看见站在前院和仆妇说话的祖母。

窦昭十分惊讶。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祖母好像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似的,一直望着他们。

窦昭回头。

父亲目不转晴望着祖母的宅子,表情认真。

窦昭脑子里“嗡”的一声。

原来,父亲一直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对祖母的思念。

她从来不知道!

父亲,还有什么秘密呢?

窦昭思忖着,耳边传来父亲喃喃的自语:“我九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不是娘亲亲生的,我就是想知道,生我的是个怎样的人?我不想让娘亲伤心,可想到她这么多年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田庄,我又觉得心里很难受……”

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前一世她才被送到田庄的?

那天父亲对王映雪说,他需要一个嫡子。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前世才有的窦晓?

前一世,父亲只有两个小妾,却很少在小妾屋里过夜,她以为是因为父亲喜欢王映雪的缘故,可现在看来,父亲当时正值壮年,父亲和王映雪却只生了窦明和窦晓两个……

她很想问问父亲。

可这些今生都没有发生过。

她心里乱糟糟的。

※※※※※

高氏的心里也乱糟糟的。

她知道庞氏这个人心眼多,说话行事没有规矩,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更没有想到的是,小姑竟然还一脸的意动。

她忍不住怒火中烧,厉声喝斥庞氏:“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这样说,也太……”她想说“太无耻”,可想到以后还要在一个屋里进出,无奈地改口道,“太过份了!”

庞玉楼看见高氏变了脸心里就高兴,说起来话夹枪带棍毫不含糊,“大嫂,我不像您,读过圣贤书,说起话来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我只知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小姑落得如此下场,到底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现在家里略有些起色了,怎么,就嫌小姑丢人,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们做得出来,我可做不出来!我知道,这人要知道好歹。当初小姑一个姑娘家,为了家里的营生抛头露面的时候哪个人不在背后对我们家指指点点的,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跳出来讲什么礼义廉耻啊?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要靠着小姑吃饭……”

高氏不由瞥了眼王映雪,就看见王映雪正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她顿时如坠冰窟,心里都透着几丝冷意。

“你给我住嘴!”高氏厉声喝道,打断了庞玉楼的话,“靠自己的劳作吃饭,天公地道,何惧那些小人的那些流言蜚语!窦七爷已经定亲,你却为了私心去破坏窦诸两家的婚事,行事卑劣,人人皆可唾弃,怎可相提并论……”

庞玉楼冷笑:“什么是私心?什么是公心?想吃好穿好过好日子就是私心?把自己的东西全给别人就是公心?小姑是相貌不及那诸家五小姐?还是出身不及那诸家五小姐?何况当初是那窦世英骗小姑说他没有成亲,小姑这才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怎么就不能扶正?怎么就不能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大嫂你可别忘了,你是王家的人。当初小姑是为了你的儿子求药才遇到窦世英的!”

高氏脸色发白,胸脯剧烈地起伏,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姑,这件事我支持你。”庞玉楼坐到了床头,立刻换了副温柔如水的模样,安慰着王映雪,“别人既没有吃你的又没有喝你的,说你不好,那是应该的。可那些吃了你的,喝了你的,还道貌岸然地在那里指责你的人,比那外面的人还要狠毒……”

“二嫂!”王映雪哭着,靠在了庞玉楼的肩头。

“别哭,别哭。”庞玉楼掏出帕子帮王映雪擦着眼泪,“你听我的,我保证让那诸家乖乖地退婚……”

高氏闭上了眼睛,好一会才睁开,神色平和了许多。

她柔声喊着“映雪”,道:“当初的事,是大嫂对不起你,我跟你赔个不是。我嫁到王家这么多年,说是我在主持中馈,实际上没有你,这个家我根本撑不下去。你一向聪明,有些话不用大嫂说,你也应该明白。妾室扶正,是要赵家写一份同意书的。窦家和赵家搞得这样僵,赵家怎么可能会写同意书?而且窦家的态度你也看见了,要是有意把你扶正,诸家不同意婚期的时候就正好可以趁机和诸家解除婚约了,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何况那诸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窦家不可能为了我们得罪诸家。父亲虽然起复,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而已。以后该怎么样,你要好好想想才是。”

王映雪伏在庞玉楼肩头,细声道:“大嫂,从前你不是总告诉我,有些事,要试试才知道吗?”

高氏被堵得透不过气来,最后说了句“你再仔细想想吧”,拂袖而去。



先贴上来,错字等会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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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观察了妥娘一段时间,见妥娘人为忠厚老实,心里生出几分喜欢,倒真心想为她说门好亲事。因而没事的时候就带着窦昭在村里转悠,会到适龄的小伙子不免会多看两眼,多问两句,没几天,村里的人就说,窦家七爷托了祖母给他找个实诚可靠的随从,祖母和窦昭再出门的时候,就会不时遇到带了儿子和她们偶遇的人。

祖母啼笑皆非,却又不好说是为什么,只好不停地解释“没有这回事,没有这回事”。

大家自然是不相信的。

就在这个时候,窦明遇到了赵良璧。

赵家和崔家是亲戚,可具体是什么具体,她从来没有弄清楚过。

那天,他们正在院子里用晚膳,赵良璧的父亲双手拢袖,佝偻着身子,慢悠悠地走进了院子,八岁的赵良璧,垂着头,怏怏地跟在父亲身后。

“他大姑,”赵良璧的父亲远远的就站在了那里,黑瘦的脸上挤出略带殷勤的笑容,“您吃饭呢?”赵良璧则蹲在了门口。

祖母忙放下了碗,喊了声“三哥”,热情地招呼他:“吃过饭没有?添点吧!”然后喊了丫鬟端凳子,添碗筷。

赵良璧的父亲连连摇手:“我们已经吃过了,已经吃过了!”然后望着窦昭道,“这是四小姐吧?长得可真是白净,像年画上的人似的。”

祖母呵呵地笑,吩咐丫鬟上茶点。

赵良璧的父亲就冲着赵良璧吼道:“狗东西,蹲在那里做怎?还不快过来给四小姐和你大姑磕头!”

赵良璧阴着张脸走了过来。

“这是?”祖母困惑地望着赵良璧的父亲。

“他大姑,”赵良璧的父亲讪讪然笑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您也知道,我那婆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有三百六十天躺在床上,庄稼地里的那点收成还不够她吃药的。狗剩,我们实在是养不活了。听说窦七爷要找随从……”他满脸恳切地望着祖母。

祖母愣住。

窦昭也愣住。

上一世,赵良璧在她十岁的时候才出现。那时候,赵良璧的母亲病逝,赵良璧的父亲决定和人到福建去做木工,把十三岁的赵良璧托付给了祖母,赵良璧九岁的妹妹则送人做了童养媳……这一世,因为妥娘的缘故,他提前五年出现在了田庄。

命运会不会因此而被改变呢?

窦昭思忖着。

就听见赵良璧的父亲吞吞吐吐地道:“我也知道,狗剩这样子,又没长相,又没人才,窦七爷肯定是瞧不上眼的,可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您就帮着说句话吧……”

他的一句话还没有说话,别别扭扭地站在旁边的赵良璧已大声地道:“爹,我跟您说过多少回了,越是亲戚,大姑越不会把人介绍到窦家去的,您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赵良璧的父亲非常生气地踹了他一脚:“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呆着去。”又换了脸讨好的笑脸对祖母道:“他大姑,您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我知道,您是怕有说您占了窦家的便宜……”

“大姑,”被踹到一旁的赵良璧高声打断了父亲的话,“我爹养活不了我的,你把我留在田庄吧?我什么活都能干,您给碗饭吃就行了。”

父亲怒视着儿子,儿子毫不示弱地瞪着父亲。

祖母笑起来,道:“三哥,您要是信得过我,就把孩子交给我好了。到窦家当差肯定是不行的,但能管吃饱穿暖。”

赵良璧的父亲还要说什么,赵良璧已大声应“好”。

祖母快刀斩乱麻,安排赵良璧父子下去歇了,又吩咐红姑:“三哥他们肯定还没有用晚膳,寿姑在我这里,我怕她嫌三哥他们脏,也没敢留他们吃饭。你这就去厨房给他们做一大碗肉片面,肉片要多,七分肥三分瘦,厚厚的码在面上,知道了吗?”

红姑笑着点头,去了厨房。

第二天一大早,赵良璧的父亲提着祖母给的一篮子烙饼回家去了,赵良璧不用人吩咐就把院子前前后后都扫了个干干净净,放下扫帚,又去割草喂马。

窦昭在屋里练字,心里却想着崔十三。

回事处,只有公卿之家才有这样一个地方,专司各府的应酬和平时的迎来送往。若是官宦人家,则由经年的幕僚负责,而官宦人家的幕僚,多是落第的秀才或是举人……如果这一世她没有嫁入济宁侯府,崔十三的前程又在哪里呢?

上一世,崔十三可是崔家的主心骨。

如果崔十三最终不过是留在家乡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农夫,那崔家的未来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自己要不要帮帮崔十三呢?

又该怎样帮他呢?

窦昭低头沉思。

外面传来赵良璧的甜甜的声音:“姐姐,这茶壶有些重,我帮您提进去吧?”

“你看你的手,脏死了。”说话的是海棠,“这茶壶要是让你给提进去了,我们家小姐还能喝吗?”

“那,那我去洗手去。”赵良璧噔噔蹬地跑走了。

窦昭再看见他时,他剪甲缝里都是干干净净的,整个人都变得清爽起来。

他手脚麻利地帮海棠她们收拾屋子。

海棠问他:“院子扫干净了没?”

“扫干净了!”

“小马驹喂了没有?”

“喂了!”

“草割了没有?”

“割了。”

这事些都变成了赵良璧的责任。

他捡到了窦照写坏的字,正看了反看,满脸羡慕地道:“四小姐写得字可真漂亮啊!”

海棠几个掩了嘴笑:“你认识?”

“不,不认识。”脸皮厚得你说什么他都能和你笑嘻嘻的赵良璧第一次又羞又愧脸色通红。

窦昭心中一动。问他:“你想不想识字?”

他的脸庞都亮了起来:“想,当然想。”说着,神色又黯淡下去,“不过,我爹没钱。”

“那我教你认字吧!”窦昭笑道,“你要是学的好,我跟祖母说,送你去学堂。”

赵良璧抓住了窦昭的衣袖:“四小姐,您说话要算话。”

窦昭抿了嘴笑。

以后不知道会怎样,但从识字开始,从读书开始,总会比前世的路要容易些吧!

从那以后,赵良璧就每天做完了事趴在正屋的庑廊下写字。

祖母知道后,让人去真定城挑了一两筐描红纸回来,亲自动手裁了放在堂屋的神龛下面,谁要用,谁就拿。

难怪田庄里的人感谢祖母的好。

窦昭仔细地思索着祖母的所作所为。

很快到了二十二日。

窦昭和平常一样,一大清早起来和祖母在菜园子里转了一圈,摘了些瓜果回来,洗个澡,用了早膳,开始练字。

真定县城西头的窦家虽没有张灯结彩,但上下人等都换上了新衣裳,看着让人精神一振。

纪氏看着时辰不早了,去了二太夫人屋里,见二太夫人还歪在炕上听贴身的大丫鬟读《五侠演义》,笑道:“还是您稳得住。我怕耽搁了时辰,早早就换好了衣裳。”

二太夫人笑着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们是平辈,西府又人西单薄,是得去凑热闹。我年纪大了,又是孀居,人家的好日子,不吉利。我就不去了。”然后吩咐大丫鬟,“去我匣子里头的那赤金镶青玉的福寿簪子拿出来,用匣子装了,请六太太带过去。就算是我的贺礼了。”最后一句,是对着纪氏说的,“明姐儿呢,就让她留在我这里,等万元回了京都,再来接明姐儿也不迟。”

这样一来,寿姑和明姐儿岂不都不用给王氏磕头敬茶?

纪氏见二太夫人语气虽然轻描淡写,目光冷若冰霜,知道二太夫人这是铁了心要给王映雪下马威,她不想牵扯进去,笑着接过匣子,出了门。

那边大太太早就妆扮好了,正要清点给王映雪的见面礼,听说心腹的大丫鬟说二太夫不去,还说“孀居”之类的话,想了想,叫了小丫鬟进来卸钗环,只留了对东珠珠花做见面礼,让大丫鬟托二太太一并带过去。

三爷横世榜和三太太在受了窦铎之托帮着打点家里的事,见东府女眷过来,忙上迎接。

领头的二太太笑道:“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也都带了见面礼过来。”

三太太是极机敏的人,眼神一瞥,就知道哪几个人没来,也不多问,笑着和大家去了花厅,男宾则在前面的正厅坐下。

到了吉时,王映雪头戴攒珠累丝金凤,身穿大红吉服,光彩照人地由三太太这个全福人扶着和窦世英祭拜了祖先,酒过三巡,众人移到花厅坐下,窦世英和王映雪敬茶,认亲。之后王映雪被扶回了栖霞院,窦世英等人则去了鹤寿堂。

二太太等人只坐大花厅里喝茶聊天。

三太太只好求助似的望着六太太。

按道理,她们这些女眷应该去新人屋里说说话,算是给新人暖房。

六太太只当没看见。

她可不想出这风头。

三太太没办法,喊了二堂嫂:“我们去看看王氏。”

二堂嫂是个随大流的,笑着应好,三堂嫂、五堂嫂等和几个有体面的嬷嬷一起去了栖霞院。

这个时候,二太太才道:“怎么王氏还住在栖霞院?”

“是七爷的意思。”自有西窦想巴结二太太的丫鬟答话,“说正屋那边还留着从前七奶奶和四小姐的东西,四小姐去田庄上侍疾了,这一时半会来不及收,等过些日子四小姐回来了再说。”

二太太“哦”了一声,等三太太几个回来,借口太夫人那边没人服侍,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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