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悬空,夜色撩人。
萧回雪轻抚奇石链坠,魂儿都被御剑心法勾走了,察觉不出梁辰就杵在她身后,未有一丝惊扰,只是默默地陪伴着。
梁辰瞧着回雪那剑指模样,来回比划,傻得有点可爱,可回雪剑仍是一道黑铜颜色,不见任何光泽跃动,梁辰右手剑指,轻轻一点,还未发力就又悄然放下。
他心里明白,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回雪正值佳期,虞千晓不在了,元傲渐入险境,他仍有使命未完成,在如此境况之下,她更要学会保护自己,故而悄然离去。
回雪没有天赋异能,修炼御剑之术倒是颇为认真,梁辰知晓奇石链坠凝聚着强大能量,正悄然作用于回雪剑,尚需时日罢了,便不必过于担心。
倒是元傲,机缘巧合之下成功召唤离魂剑,实是命数已定,就连虞千晓那般智慧卓绝之人,都未寻得掣肘之法,怕是前路未卜,为了潇潇也好,为了回雪也罢,梁辰不会坐视不管。
房门紧闭,元傲闭着双眼,潜心修炼心法秘境,不知离魂剑又添了半道锋芒,南宫惊羽忽而现身,叫醒了元傲。
相比十六年前,南宫惊羽老了许多,元傲止不住泪目,“师父……”
南宫惊羽扶起端坐于席上的元傲,笑着说:“傻孩子,哭得跟个大姑娘似的。”
元傲:“师父到底去哪了,不孝之徒寻您,寻得好苦……”
南宫惊羽轻抚白须,“其实,你早已寻到了我,奈何当时,我还没能挣脱这离魂剑的束缚,未能和你见上一面。”
元傲有些迷惑,“离魂剑?”
离魂剑此时正在沉睡,未有锋芒,南宫惊羽转过身,背对着元傲,语重心长地说道:“十七年前,为师曾做过一件错事,为了实现一统江湖之愿,我数次闭关修炼,终于寻得秘境,成功唤醒了离魂剑,没想,竟是误读了离魂剑一统江湖之意,离魂剑一出,江湖必定血雨腥风。”
元傲:“徒儿不解。”
南宫惊羽:“离魂剑乃是邪物,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便是落泓刀,可这刀光剑影的背后,定然是一场叫世人无法想象的屠杀。即便落泓刀正气凌人,与离魂剑同是嗜血之物,尚未决出胜负,就已是无法安然度过的浩劫。”
元傲:“南宫山庄究竟发生了何事?”
南宫惊羽:“有件事,为师必须让你知道,是为师对不起你啊……我这一生中最为骄傲的事,就是收了你们这三个徒弟。岳瑶聪慧过人,始终承着剑仙使命,守护了南宫山庄万剑的灵气。虽然,南宫山庄之人都说,岳瑶是因与萧隽真心相爱,才会离开南宫山庄,唯有我知道,她这么做是迫不得已。”
岳瑶是元傲心里永远挥不去之痛,如戳中要害之刺,拔不得,南宫惊羽提及岳瑶之事,就像拔刺这般,又让元傲痛了一回,他且静静地听完。
南宫惊羽轻叹一口气,又接着说:“住在岳瑶心里的人,是你……”
刹那间,元傲流下两行热泪,问道:“什么?这是真的吗?”
南宫惊羽点了点头,“但她必须走。”
元傲迫切想知道真相,“这又是为何?岳瑶为何必须走?”
南宫惊羽:“她若不走,劫数难逃,可终究还是逃不掉。那年,我唤醒了离魂剑之后,并不知道它是邪物,更不知嗜血之说,听了江湖传言,失去两位护剑弟子,我才确信了这一点。作为剑仙使者,最有可能接触离魂剑之人,莫过于岳瑶,为师必须让她走。可岳瑶却说,她不想离开你,我便寻个机会棒打鸳鸯。殷莺因爱入魔,早就想好拆散你与岳瑶之法,为师知晓此事,未加阻拦,是我对不起你啊……”
元傲获知岳瑶真心,双手握拳,强拧着悲伤,问道:“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南宫惊羽:“因为我把离魂剑的秘密,告诉了她。除了我,能召唤离魂剑的人,就是你了。因为离魂剑与青羽剑同宗,青羽剑杀伤力极强,却只是一把上乘宝剑。能御青羽者,自然能御离魂剑,岳瑶做不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为师,将你留在百花绝境。”
元傲:“师父,你为何不愿告诉我,若你和我说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南宫惊羽:“不能告诉,就是因为……我与你说了,你便会想着和我一起去面对离魂剑的异变。”
元傲:“异变?”
南宫惊羽:“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为师自然了解你们,离魂剑与人有相似之处,亦会成长,修行到一定的境界,就会产生异变,而异变之前,就会有一场浩劫。”
元傲:“所以说,南宫山庄众多弟子,就是……”
南宫惊羽:“没错,顷刻之间喂了离魂剑,无一幸免。”
元傲:“这……”
南宫惊羽:“这只能暂时控制离魂剑,却未能阻止离魂剑异变。”
元傲:“那师父……”
南宫惊羽:“为师说了,无一幸免。”
元傲疾速上前,试图触碰南宫惊羽,却发现,南宫惊羽早已没有血肉之躯,可见但不可触碰,“怎么会这样?”
南宫惊羽:“我已成为离魂剑里的一道锋芒。”
元傲:“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惊羽:“岳瑶嫁给了萧隽,足以磨掉你一半的意志,你的心法尚未达到秘境,御剑之术亦未达到顶峰,没有了强烈的意志,离魂剑就不会盯上你。再以此为由,把你留在百花绝境,便可安然。”
元傲:“师父……”
南宫惊羽:“殷莺没有御剑之力,为师自然不必担心,可惜啊,她终究逃不过自己的心魔,被奸人所害,因爱成痴,这也是她的命数。”
元傲:“难道,就没有破解之法?”
南宫惊羽:“有,诸事皆有因果,只是为师尚未找到掣肘离魂剑之法,只能暂时控制住一半威力,但你一定要切记,远离落泓刀,两者相遇,必有死伤。”
元傲:“徒儿记住了。”
南宫惊羽:“那日,你来到南宫山庄,我本想与你相见,但离魂剑还是困住了我。”
元傲:“那日?师父可见到是何人将雪儿带走?”
南宫惊羽:“雪儿?那个小姑娘?”
元傲:“雪儿是岳瑶和萧隽的女儿。”
南宫惊羽解了愁容,又摸了摸白须,笑着说道:“好呀~都长那么大了。那日,你们是因离魂剑之气而晕倒在地,来了个小伙子,不忍小姑娘躺在地上,没人管管,就把她带走了,他不是轻狂之徒,只是他一个人顾不了你们三个,也就只带走了那位小姑娘。”
元傲:“是梁辰。”
南宫惊羽:“你们认识?”
元傲:“他老是欺负雪儿。”
南宫惊羽:“说来,他也是你的小师弟,日后或能助你一臂之力,你们定要好好相处。”
元傲:“我才不要和他相处。”
南宫惊羽仰天大笑,说道:“重振南宫山庄的使命,就交给你们了。”说完,南宫惊羽抬头望着窗外,明月悬空,忽而就消失不见。
元傲看了看四周,不见踪迹,“师父……师父……你在哪儿?”
房内,元傲席地而坐,双眼紧闭,嘴里喊着“师父”,梁辰盯着他好一会儿,忍不住拍了拍他的侧脸,有些伺机整整他之嫌,拍得有些用力过猛,算是把他拍醒了。
元傲睁开双眼,惊见梁辰,“是你这混蛋……”
梁辰火速往后退了几步,“有毛病吧你,我好心救你,你却不识好歹。”
元傲:“救我?这夜里潜入我房间,意欲何为?”
梁辰略带痞子性情,假意叹气,说道:“想来,你在梦里,知道了不少事情。”
元傲忽然意识到,刚才所见皆是梦境,立即起身,奔向离魂剑,却未见任何异常之处,梁辰说道:“不用看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元傲眼神里多了几分锐意,杀气自然流露,或许他没有发现,自己正在悄然改变,“你究竟是谁?留在萧府,究竟有何用意?”
梁辰发现异样,放缓了说话的语气,自知此刻万不能激怒元傲,以免他走火入魔,十分冷静地说道:“我们好好聊聊吧,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元傲放松了一会儿,想到师父南宫惊羽最后的嘱托,又问道:“我能否相信你?”
梁辰忽然由身后取出两瓶玉液,说道:“喝一点吧,两个大男人夜里聊天,没点酒水下肚,哪有意思啊。”说完,梁辰抛了一瓶佳酿,元傲功夫了得,接得自是利索。
元傲:“说吧。”
梁辰:“我和你一样,都是想保护回雪,我是谁并不重要,只要回雪安然,我也就放心了。”
元傲喝上一口,问道:“雪儿会有危险?”
梁辰:“我们都有危险。”
两人倒是喝了起来,像兄弟这般,没了杀气,没了锐意,“为何这么说?”
梁辰:“即便不是你唤醒了沉睡的离魂剑,它和落泓刀依然存在,除了我和你,或许还有人可以唤醒它。”
元傲:“谁?”
梁辰:“地宫之主。但我不确定,我没有真正接触过地宫之主,只知道,他的武功绝对在我之上,能驾驭落泓刀,或能召唤离魂剑,又或者说,他同样能修得御剑心法,这不是没有可能。”
元傲:“雪儿武功不济,离魂剑怎么会盯上她?”
梁辰:“世事皆有变数,落泓刀与离魂剑皆为嗜血之物,一正一邪,若是交锋,任谁都有可能身陷险境,何况还是毫无招架之力的回雪。”
元傲:“我会保护好雪儿的,无需你操这份心。”
梁辰笑了笑,元傲有些恼火,“你笑什么?”
梁辰轻叹一口气,说道:“你保护不了回雪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元傲:“何以见得?”
梁辰:“适才你入了离魂之境,许是见到南宫惊羽,他想必和你说了不少,你应该明白,离魂剑是可以控制你的意识,更能摧毁你的意志,你觉得,还能保护好回雪吗?如若你入了魔境,更是会伤了她。”
元傲:“这……”
梁辰:“你应该选择相信我,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你是我的师兄,但南宫山庄遭此劫数,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事实,只有我们携手,才有可能阻止即将发生的浩劫。”
元傲仔细想了想,与南宫惊羽所言各有道理,“你是说,我已不能挣脱离魂剑的束缚?”
梁辰:“一物降一物,总会找到办法的。”
元傲取来青羽剑,递给梁辰,“我暂且信了,这把青羽剑追随我多年,过去是为了守护南宫山庄,后来是为了守护雪儿,如今交给你,希望你代我守护好我要守护之人。”
梁辰痞子性格惯了,忽然认真起来,对元傲此举有些惊讶,快速放下手中酒瓶,双手在衣服上来回摩擦,拭去手心尘埃,低头接过青羽剑。
元傲:“不要忘了,这是承诺。”
梁辰望着青羽剑鞘,如此俊美,生生咽了两次口水,说道:“你要守护的,恰是我要守护之人,不必担心。”
元傲望着离魂剑,心里泛起忧虑,他肩膀上之责愈发沉重,毕竟在这把神剑里,凝聚了整座南宫山庄之灵,拥有离魂剑,就如背负南宫山庄重任。
这一刻,元傲终于明白,缘何召唤离魂剑,就如坐上剑神之位。
梁辰跳着步伐回房,抚摸青羽剑,凑近一些闻了闻,一脸嫌弃模样,“怎么有股味儿,熏死了,这元傲平日里就不给青羽剑洗洗澡么?”
未被召唤之剑,没有丝毫灵气,犹如废铁一般,梁辰拔剑出鞘,看着有些失落,“这也太坑了吧,一把破剑,被江湖传言说得神一般的存在,不过如此。”
梁辰尝试召唤青羽剑,未果,虽曾习得内功心法,可召唤回雪剑多半靠奇石,青羽剑不带这样玩儿,驾驭难度极高,却也激起梁辰修炼秘境之决心,“好吧,练就练吧,这内功心法虽然磨人,却不及雪儿这般要命。”
这梁辰,真是想到哪儿都不失痞子心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