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和回雪朝着有光之处冲上了山,站在明洞之前,深觉不可思议,回雪问道:“难道……这里就是原石出现的地方?”
梁辰细心打量,“确切来说,这里是回雪剑出现的地方!”
回雪百思不解,梁辰牵着她往前走,很是小心,生怕洞中设有埋伏或机关。
明洞前杂草丛生,挡住洞口,略有些隐蔽之效,瞧着许是很久未有人拾捣,回雪问道:“这儿许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地上砂石只留下我们的印记。”
梁辰:“之前……我看过虞千晓留下的书册,若不是回雪剑有了锋芒,明洞不会有亮光回应,这儿……应是虞千晓提及的玄石村明洞,奈何世人只当是话本里,虞千晓想出来的地方。”
回雪:“可江湖人士未必这么认为,或许因为回雪剑,他们起了贪念。”
梁辰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想起先前誊抄了一份失踪者名录,有提到玄石村,说道:“雪儿~还记得吗?我曾经抄过一份失踪者名录,其中有一个下落不明之人,故里就在玄石村。”
回雪:“是叫什么名字?”
梁辰:“石钰。”
明洞位置不大,两人转上一圈不费一盏茶的功夫,石壁上皆是原石,采之半壁,富可敌国,“疯子,看到这些原石,你心动吗?”
梁辰会心一笑,反问道:“雪儿自幼长在百花绝境,那里自给自足,有再多的银两,亦无用处,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你,看到这么多原石,你会心动吗?”
回雪摇摇头,“直到此刻,我对银两还没有感觉,以前吧,百花绝境里日子过得简单,倒是不缺,如今有你,还有潇潇姐,萧府也有了家的感觉,可我听说过,就有很多寻常老百姓,还有不少江湖中人,对钱财痴迷,甚至不惜送命。疯子,你是何感受?”
梁辰:“自我有记忆开始,梁家前庭宾客繁多,往来不曾空手,各种奇珍异宝,总让我一饱眼福。可是,你若要问我,这样的生活幸福吗?不瞒你说,我还是觉得缺了什么,或许,是缺了自在吧!”
“自在?”
梁辰面对着满是原石之壁,淡然一笑,“家财万贯亦有烦忧,伴君如伴虎,哪天梁家要是得罪了陛下,再多的钱财也都是身外之物,所以啊,我时常见我爹在重臣面前唯唯诺诺,在奉承之人面前又威风凛然,殊不知我们的性命,都挂在陛下手上的。”
回雪:“这明洞太过显眼,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哪些杀手既然来过,想要找到此处,定是不难。”
梁辰寻思片刻,走出明洞,回雪紧随其后,“雪儿~你看!”梁辰指向山下,站在明洞入口之处,能把整条玄石村看得清楚。
“玄石村被烧之前,这里应是景致怡人,但非自然之境。”梁辰接着说道,“你看,这里地处偏僻,被整座大山遮蔽,亦如与世隔绝,若能造出此景,想必……这里世代为匠。”
回雪听着有些迷糊,“八户人家,皆是匠才?”
“倒不尽然!”梁辰指着村口一户人家,“雪儿,你看……村口这户房屋奇异,造得有些粗糙,不像良匠之作。”
说完,梁辰又指向另一户,继续说道:“再看看这户木屋,虽被烧得一塌糊涂,仍可见梁柱较长,住在这里的人家,身形应是魁梧得很。”
回雪仔细一看,可烧成这样,任她怎么看,亦看出有何奇特之处,梁辰又指向一户较大的木屋,说道:“这条村啊,女眷太少,这一户多了隔间,想必家中育有一女。”
“造房子还有这么多讲究啊。”
梁辰:“可惜一把火,烧得什么都没剩下。”
回雪:“官府里有户籍可查?”
“没有。”梁辰在来之前,就去过官府查看,没有关于玄石村的记载,“这儿离小镇尚有较远的距离,官府未保留玄石村的户本。”
梁辰回到明洞里,轻声感叹道:“这就是回雪剑的秘密。”梁辰由袖里取出小刻刀,认真取下壁上一小块原石。
回雪有些不解,问道:“你这是……作何?”
梁辰:“那一年,你娘亲下山寻奇石,她想要的,就是让回雪剑重现锋芒。可惜,那只是殷莺的一个谎言。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在寻找奇石。我赠予你的奇石链坠,未能真正打开回雪剑之锋,但明洞可以。”
“你的意思是……”
梁辰四周看了看,笑着说道:“我要把御剑心法教于你,在这里,你才能练成御剑之术。”
回雪还是不解,梁辰开始忙乎起来,随处寻来器具,瞧他架势,像是要打造回雪剑之剑柄,“奇怪了,这里的器具倒是很齐,该不会……玄石村的人曾在这里铸剑?”
器具着实齐备,就是老旧了些许,随处可见尘灰,却盖不住原石耀眼,忽而洞口传来声响,“来者何人?竟敢闯我玄石村。”
梁辰很是兴奋,玄石村尚有活口在,故而赶紧冲出洞口,奈何对方不知梁辰是何人,出手极快,疾速飞来一剑,十分利落。
出剑之人是位老者,瞧着年迈,内功却很是深厚,梁辰都不是对手,更何况回雪武艺尚浅,来回不出十招,就被老者拿下。
“说!你们是何人?缘何来玄石村,这回雪剑……怎么会在你们手上?”
梁辰喘了口气,说道:“在下梁辰,来此寻人,绝无恶意,敢问老者尊姓大名。”
老者精明得很,看得出二人良善,就是许久未有人上山陪他,难得见人,怎么也得过个招,练练身手,“老夫守着这深山多年,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石钰!”
回雪直率得很,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你就是那个丢了的人!”
“啥?”
这一句简单而有力的“啥”,触动了回雪伤心往事,忽而忍不住流下热泪,她在这么一刻很是确定,这位长者定与虞千晓相识,有着相似的口音。
“小姑娘,你怎么哭了,我没有欺负你吧?”
自虞千晓辞世后,回雪一直故作从容,然而,她不过是把伤心之事藏在心底而已,可任谁皆没有想到,不过是长者一句“啥”,回雪就彻底按奈不住悲伤心情。
“哭吧,哭吧,让眼泪把你内心的悲伤都带走。”长者这么说,像是知道些什么,不想言说罢了。
梁辰有些镇定,问道:“前辈,您怎会久居深山之中,还了无音讯?”
“都寻到这儿来了,既然……你们就是青羽和回雪剑的传人,我就把玄石村明洞里的秘密,都告诉你们,我也怕……要是再不说,待我百年归去,恐无人能知晓,明洞的真相!”
梁辰:“真相?”
长者娓娓道来……
那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情,朝代更迭,时局波诡云谲,四处战乱不堪,民不聊生,却也有不少江湖传言,说是得奇石者,颠覆天下。
那一年战火纷飞,老百姓日子过得清苦,一众将士死伤无数,整个营地就剩下八个小兵,败局已定。这八个小兵想到家人还在等他们回去,且此战毫无胜算,决定断旗弃营而去,可当他们回到故里,家人已不在了。
天下易主,全城欢庆,可这八个人失去至亲,何喜之有?
他们感慨道,正因为弱小,既无力保护家人,还落得一生逃兵恶名,遂决定改名换姓,隐居遁世,择良机再谋天下。
就在这八个人准备离开之时,他们遇到一良善之人,习得造物之术,齐齐到偏远小镇混个营生,日子总算过得去。
后来,这位良善之人遭官兵追杀,最终没有逃过一劫,辞世之前,留给这八个人复仇之念,愿以毕生所得之钱财,换一个谋天下之诺。
然而,良善之人没有明说钱财藏于何处,顺着地图所指方向,他们寻到了这里,却一直没有找到明洞所在之处。
梁辰有些不解,问道:“这明洞不算难找,这么多年过去,若是慢慢搜寻,总归是能找到的,他们为何遍寻不获?”
长者继续道来……
一座山再高,有心之人若能坚守下去,总有一天,他们一定能寻到明洞,可惜,这八个人心生邪念,打了其他主意。
他们想,独吞良善之人留下的钱财,故而心生嫌隙,各怀鬼胎,玄石村本没有人家,就是一片荒山野岭,更没有风景如画。
八个人凭借着匠人手艺,劈山引水,造出了世外桃源,有意思的是,这八个人到哪里都要在一起,生怕谁离了家,其他人便会前去寻宝,独占了其他人的那一份。
就这样,八个人到镇上转了一圈,不仅吃喝玩乐,还硬是娶了媳妇,把人带回了村,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他们靠技艺赚回来的钱财,很快就散光了,根本没法养家糊口,这条村是越来越穷,穷到他们又动了寻宝之念,日夜上山搜寻。
长者石钰,就是其中一人。
那夜,石钰与高山之父高远掉了队,踏上了另外一条小路,没想高远动了歪念,竟把石钰推下半山,还谎称石钰没了踪迹,或许早已没了性命。
石钰在山底下醒了过来,靠溪流之水勉强活命,待数日之后,体力稍有恢复,靠着枯枝与树藤,才慢慢爬上了半山,没想,却因此寻得明洞。
石钰留在明洞里,面对四壁原石,又想想那七个人可憎面目,想尽办法封住洞口,不让人瞧出异样。
在这半山明洞,可见村里动静,石钰就这样悄悄观察,瞧见他们上了山,石钰就躲进明洞之中,若他们离了村,再出来寻些食粮。
久而久之,石钰担心终有一天会被发现,而自己敌不过其余七人,就动了铸剑的想法。
可万万没有想到,石钰用良善之人传下来之法,竟铸就了天下第一邪剑,离魂剑。
石钰铸就了离魂剑,却不懂御剑之术,更不懂掣肘之法,那一夜,离魂剑锋芒毕露,差点要了全村人之命,那七个人当中,有两个人喂了剑,骨头都没剩下。
于是他们开始胆战心惊,认定是石钰化作离魂剑,意欲复仇,第二日,余下五人离了村,到镇上寻求铸剑之法,想要打造宝剑,与离魂剑相抗衡。
五人在镇上未寻得宝剑,却遇上江湖骗子,拿着一把毫无锋芒之刀,就骗走他们所有银两,很是懊悔,自此,村子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五个人守着宝刀,又开始造物换钱。
宝刀出现,离魂剑像疯了一样,又开始不受控制,而离魂剑再现锋芒,使宝刀有了回应,原来,那就是江湖传言中之落泓刀。
虽是一正一邪之物,却也嗜血,五人中又有一人命丧刀下,高远很是害怕,决定上山一探究竟。
他们在明,石钰在暗,若是硬拼,石钰难敌四人,唯有设下重重陷阱,才能阻止来者上山,四人中有一人中了机关,丢了性命。
也就是由这一刻开始,余下三人,高远、虞风、赵林皆认定,石钰尚在人世,故而有所防范,没有冒险上山,还将入口处封住,不让石钰有机会下山作恶。
数日之后,三人离开村子就再也没有回来,落泓刀下落不明,离魂剑亦不再有锋芒,自此沉寂了很多年。
石钰被困在山上,先后打造出青羽剑和回雪剑,抛下山壁,任由这两把宝剑自生自灭,自寻其主。
多年过去,那三人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们各有一子,留在村子里,后来皆已长大成人,先后离了村,没了音信。
说起过往,长者石钰老泪纵横,他就这样背负着逃兵恶名,在山上活了大半辈子,眼睁睁看着妻子故去,无后为痛。
回雪:“这么说来,虞千晓应是这虞风之子,而高山许是高远之子。”
长者有些懵了,“虞千晓?”
回雪:“前辈一直在山上,许是不知,虞千晓乃是昔时状元,可镇上有人说,高山才是。我们亦是不解,才前来探个究竟。”
梁辰:“这儿怎么一夜间,就被烧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