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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门小说九重紫窦昭魏廷瑜

窦昭 著

武侠仙侠连载

三伯母一走,母亲就朝父亲瞪过去,目光如刀锋般的冰冷,父亲毫不示弱地瞪回来,如困兽般的暴躁。屋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窦昭小小的身影缩在幔帐里,听着父母的互相指责。“赵谷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嫌我还不够丢脸吗?”“我要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你要干什么?纳个罪臣的女儿为妾,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想让窦家百年的清誉、几代人的积累都毁在你的手里啊?你不嫌丢脸,我还要脸呢!”父亲气得面红耳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这个时候,你不帮我,还在拉我的后腿,请了二伯母来看我的笑话,你是怎样为人之妻的?我的名声完了,你就难道就能好到哪里去了?你别忘了,夫妻一体!你还贤妻呢!还好岳母去得早,要是看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

主角:窦昭魏廷瑜   更新:2024-12-08 19: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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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窦昭魏廷瑜的武侠仙侠小说《热门小说九重紫窦昭魏廷瑜》,由网络作家“窦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三伯母一走,母亲就朝父亲瞪过去,目光如刀锋般的冰冷,父亲毫不示弱地瞪回来,如困兽般的暴躁。屋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窦昭小小的身影缩在幔帐里,听着父母的互相指责。“赵谷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嫌我还不够丢脸吗?”“我要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你要干什么?纳个罪臣的女儿为妾,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想让窦家百年的清誉、几代人的积累都毁在你的手里啊?你不嫌丢脸,我还要脸呢!”父亲气得面红耳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这个时候,你不帮我,还在拉我的后腿,请了二伯母来看我的笑话,你是怎样为人之妻的?我的名声完了,你就难道就能好到哪里去了?你别忘了,夫妻一体!你还贤妻呢!还好岳母去得早,要是看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

《热门小说九重紫窦昭魏廷瑜》精彩片段


三伯母一走,母亲就朝父亲瞪过去,目光如刀锋般的冰冷,父亲毫不示弱地瞪回来,如困兽般的暴躁。

屋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

窦昭小小的身影缩在幔帐里,听着父母的互相指责。

“赵谷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嫌我还不够丢脸吗?”

“我要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你要干什么?纳个罪臣的女儿为妾,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想让窦家百年的清誉、几代人的积累都毁在你的手里啊?你不嫌丢脸,我还要脸呢!”

父亲气得面红耳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这个时候,你不帮我,还在拉我的后腿,请了二伯母来看我的笑话,你是怎样为人之妻的?我的名声完了,你就难道就能好到哪里去了?你别忘了,夫妻一体!你还贤妻呢!还好岳母去得早,要是看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不知道怎样的伤心难过呢?”

“窦世英,你说我就说我,提我母亲做什么?”母亲气得哭了起来,“你还记得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母亲是怎样待你的?你还记不记得成亲前你是怎样跟我说的?你不要脸!想让我帮你掩饰,门都没有!”

父亲一下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自在:“我,我又不是有意提及岳母的,你有必要这样得理不饶人吗?我这样,还不是被你逼的。”他说着,想起从前的旧事,又气愤起来,“保山不过是拉我去喝了顿花酒,你就对人家吹胡子瞪眼睛的,人家来我们家,连杯好茶也不给人家上,让我受尽同窗的嗤笑……”他越说越恼怒,“你只知道怪我,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你要是脾气好一点,我至于去找三哥商量吗?”

母亲气得直哆嗦,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你做错了事,还好意思说我!那冯保山是个什么好东西?除了吃喝嫖赌,他还会干什么?年末岁考,提学大人要不是看在大伯的份上,他早就被革了功名,只有你,天天和他混在一起,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父亲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喃喃地道:“那,那你也不能这样啊!”

“你想我怎样?”母亲厉声质问,“敞开大门把王映雪迎进门?我有那雅量,她王映雪有这福气吗?”母亲冷笑,“窦世英,我把话说在这里,世间的女子随便你想纳谁都可以,王映雪想进门,除非我死!”

“你……我……”父亲指着母亲,手臂发抖,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母亲不屑地笑,腰杆挺得更直了。

原来夫妻还可以这样吵架!

这是她那个总摆出副道貌岸然样子的父亲?

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窦昭看得目瞪口呆。

她从来没和魏廷瑜吵过架。

开始是不敢,后来是不屑。

父亲垂下了头,低声道:“谷秋,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他语气伤感,“这件事,全是我的错,映雪也是受了我的拖累。要不然,她好好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何苦要受这样的羞辱?况且我和映雪也说好了的,她以后到田庄去住,”他说着,抬起头来,目光中含着几分希冀,“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和保山出去了……”

好!

窦昭差点忍不出从幔帐里跳出来代替母亲回答。

夫妻吵架,还有什么比丈夫主动低头更能说明妻子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

既然王映雪有了身孕,以父亲的为人,肯定是铁了心要纳王映雪进门,不如趁机给父亲一个台阶下,既可以在窦家众位长辈面前表现自己的宽厚贤良,还可以笼络父亲的心,甚至是以后夫妻遇到什么分歧的时候拿这件事拿捏父亲。

这可是一箭三雕的事!

而且破镜重圆,不管有没有裂缝,在别人眼里,总归还是面镜子。

那王映雪恐怕看上一眼就会心如刀绞。

再让王映雪写下卖身契,把她丢到田庄里去。

不管父亲此刻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他自己承诺的事,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只要父亲一日不改口,王映雪就得在田庄里熬着。正好让大家看看,王映雪在窦家算是个什么东西!

就算父亲想反悔也不怕。

到时候带着王映雪到各家各户串门去。

你王映雪不是名士之后吗?自甘堕落与人为妾,看你王家到时候有何面目见人!

还有比这更解气的吗?

就算王映雪有天能说动父亲,但母亲有她的卖身契在手,在妻妾的名份在那里,有窦家的这长辈帮着,她还能翻天不成?

窦昭几乎要笑出声来。

耳边却响起母亲尖声的厉叫:“映雪,映雪,叫得可真是亲热!既然你们背着我什么都商量好了,那还找我干什么?‘好好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窦世英,这话亏你说得出口!清白人家的女儿会自己寻上门给人做妾?清白人家的女儿会恬不知耻地勾引别人的相公?她要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这世上只怕没有不清白、不干净的人了!她觉得受了羞辱,那她找个不羞辱她的地方好了……”

窦昭听着急得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能堵着母亲的嘴才好!

吵架和说话一样,要有重点!

这样反反复复地纠缠这些有什么用?

快点把父亲的承诺定下来才是。

只是没等她有所行动,父亲已怒不可遏地大声喝道:“你还要我怎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不就是仗着有长辈为你撑腰吗?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样?我是念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

“你要是还念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情份,你就不会做出这样的龌龊事来!”母亲毫不示弱,表情鄙夷,“我就是仗着家里有长辈给我撑腰,你能把我怎样?有本事你绕过我去把王映雪娶进门啊!”

“你,你……”父亲恼羞成怒,“我,我……我要休了你!”

母亲愣住。

“你说什么?”她脸色唰地一下雪白,“你要休了我!”母亲不敢相信地地望着父亲,“你为了王映雪,竟然要休了我……”

话一说出口,父亲也愣住,他不敢看母亲似的别过脸去,小声道:“我好好跟你说,你一定也不通融……”

“窦世英!”母亲气得两眼发红,她大声嚷着父亲的名字,“你给我滚!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等着你的休书!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王映雪那小贱人迎进门!”

父亲很是狼狈,强辩道:“谷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

“给我滚!滚!滚!”母亲把父亲往门外推,“我等着你的休书,我等着你的休书……”她喃喃地道,“啪”地一声甩上了房门。

“谷秋,谷秋!”父亲在外面拍着门,“我没那个意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是无心的……”

母亲靠在门上,泪如雨下,声若蚊蚋:“无心,有时候无心说的才是真话……”

窦昭头痛欲裂,溜下炕拉着母亲的衣角:“娘亲!娘亲!”

母亲蹲下身子,抓着女儿的双臂,抽泣着问她:“你不是说要去舅舅家玩吗?我和你去舅舅家玩,好不好?”

“不好!”窦昭摇头,大大的眼睛灿若晨星,“这是我家,我要呆在家里。过年的时候,去舅舅家!”

母亲愕然,眼泪却落得更急了。

※※※※※

晚上,俞嬷嬷劝母亲:“……您这个时候和七爷置气,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母亲坐在镜台前,呆呆地望着镜子里那个静水照花般的女子,答非所问地道:“……我小时候,每次来窦家,娘亲都吩咐我不要顽皮,不要惹得窦家伯母和姐姐们不高兴……有一次,佩慈带着我去摘玉兰花,我很害怕,不敢爬树,可想到母亲的话,我还是战战兢兢地爬了上去……佩慈利索地跳下了树,我却蹲在树上不敢下来……眼看着快到晌午吃饭的时候,佩慈急起来,跑到外院去找小厮帮忙……我一个人蹲在树上,叶子毛茸茸的,还有肉肉的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的……我想哭又不敢哭,怕把别人引来,害佩慈被打手心……想着就这样跳下去好了,宁愿死了残了,也不愿意被虫子爬……我闭上眼睛,下面有人‘喂’了一声,道,‘你为什么蹲在树上?’那声音,像小溪里的水,又清澈,又悦耳。我睁开眼睛,看见个少年站在树下,仰头望着着我。他的头发像上好的缎子,乌黑光泽,他的面庞,像美玉般莹润,他的眼睛,温和又明亮……我看得发呆。他却扑噗一笑,比园子里的花还好看……我跟他说,我被挂在树上下不来了。他让我等着,转身就找了架梯子来,小心翼翼地把我从树上解救下来……后来我每次来窦府,他都会在那株玉兰树下等我……送我甜甜的豌豆黄吃,还有酸酸的李子,黑黑的橄榄……有一次,是朵珍珠穿成的珠花……我把它放在贴身的荷包里,片刻也不离身……”她转过头来,用哭得红肿的眼睛望着俞嬷嬷,“嬷嬷,你说,那个在玉兰树下等我的人去哪里了?我怎么找不到他了?”

“小姐!”俞嬷嬷捂着嘴哭了起来。

窦昭眼睛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



看了书评书的留言,觉得有件事得向大家解释解释才行。

O(∩_∩)O~

以窦家的门第,不可能做出卖妻求荣的事来,窦昭的妈妈是自杀不是谋杀,大家就不用脑补了!

至于窦昭为什么会被送到田庄给农妇的祖母教养,窦昭的舅舅为什么会和窦昭断了联系,这就属于剧透范围,大家只能耐心看文,从中寻找答应了。

PS:再次谢谢大家,今天的PK榜《九重紫》继续在第五的位置,真不容易啊!




承平八年,窦昭九岁,六伯父窦世横杏榜有名,得中二甲三十六名,去年九月,大伯父家的九堂兄窦环昌中了举人,这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全家人都喜出望外,特别是二太夫人,她的三个儿子有两个是进士,恰应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句话,二太夫人决定端午节的时候大肆庆祝一番。

窦昭这几年都住在东府,盛夏的时候则借口避暑去田庄和祖母住些日子。

五堂嫂家的仪姐儿来找窦昭:“您说我们要不要做几个荷包?”

端午节,有做了荷包装艾叶等送人的习俗。

“你和淑姐儿商量就是了。”窦昭笑道,“我总是随你们。”

她既不是东窦的人,又不愿回西窦,她把自己当成寄居在窦家的客人,因而对谁都客客气气,对谁都平和有礼,又有钱应酬那些亲戚、打点那些仆妇,窦家上上下下说起她,无不翘大拇指的。

淑姐儿是三堂嫂家的长女,也就是窦启俊的妹妹,比仪姐儿大两个月,比窦昭小两个月。

仪姐儿就感慨道:“要是五姑姑还在就好了!”

五姑姑,是窦明。

王映雪进门后,二太夫人还是把窦明留在身边。窦明渐渐和王映雪疏远起来。承平七年,王行宜依旧在陕西巡抚任上,王家却搬到了京都。王映雪没有办法,只好写信给自己的母亲许夫人,许夫人借口思念外孙女,派了人来接窦明去京都小住。祖父答应了,二太夫人没办法再留的道理。算一算,窦明已经在京都呆了大半年了。

仪姐儿一向和窦明玩得到一起去,反而觉得窦昭太过精明,和窦昭走得不近。

前世的经验告诉窦昭,你不可能让所有的人喜欢,既然如此,就更不应该去讨好那些不喜欢你的人。

她淡淡地笑道:“要不你写封信给窦明,看她什么时候回真定?”

家里只有仪姐儿发现窦昭喊窦明的时候总是连名带姓,她有一次半开玩笑半是质问的当着二太夫人的面提及,窦昭的解释是:“喊明姐儿,别人还以为她和你们是一辈的。”

可为什么不能喊妹妹呢?

她想问,却被自己的乳娘拉了拉衣襟,回家里后乳娘就悄悄告诉她:“七太太是妾室扶正的,四小姐是嫡小姐。”

仪姐儿不以为然。

妾室生的怎样?

难道就不是窦家的小姐?

窦家只有外做官,妻子又不能跟过去的才会纳妾。

因而她很好奇:“为什么我们家只有七叔祖的妾室生了孩子?”

乳娘支支吾吾地道:“那是因为只有七叔祖没有儿子。”

她总觉得乳娘还有什么话没有告诉她,只是当时邬雅过来了,她高兴地跑去见邬雅,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不过,邬雅不太喜欢和窦明玩。她总说窦明木木的,傻傻的,像脑袋少了根筋似的。但她也不喜欢和窦昭玩。她觉得窦昭为人倨傲,不好相处:“……我有什么好东西,六伯母立刻买给她,她又做出副无所谓的样子,把淑姐儿也给带坏了。”

淑姐儿从前总是抱着邬雅的玩偶、靶镜、牙梳睁大了眼睛求邬雅:“给我玩会。”自从她拿了窦昭的东西不还,窦昭也不要她还之后,淑姐儿眼里就只有窦昭,有什么体己的话也只跟窦昭说,她们要说窦昭什么不对,她一定第一个跳出来为窦昭辩护。

邬雅说:“她们家挺奇怪的,一个跟着六太太住,一个跟着太夫人住,她们母亲一个人守着偌大的一个西窦,既不管孩子了,也不跟她父亲去京都……反正,她们两姐妹我都不喜欢。”

窦昭一眼就能看出这几个孩子之间的说复杂又不复杂,说不复杂还挺复杂的关系,可她并不放在心上——等她们长大,想法又会不同。

她去了三堂兄那里。

大表姐赵碧如已经十八岁,舅母写信给她,说大表姐订于八月十二日出阁。

她想给大表姐送点贺礼。

三堂兄笑呵呵地问她:“你准备送些什么?”

窦昭拥有西窦的一半财产,但每笔超过十两银子的开销都需要帮她管理产业的三堂兄同意,为此她很不习惯,也很苦恼,把赵良璧塞给了三堂兄。三堂兄见他姓“赵”,还以为他是窦昭外家的亲戚,因此格外的照顾赵良璧,而赵良璧向来是个惜福的人,扎了脑袋跟着那账房的学,不过一年的功夫就能打手好算盘了。

不知道什么赵良璧才能有能力坐上账房总管的位置?

她思忖着,笑着请三堂兄帮着拿主意。

三堂兄沉吟道:“我们送些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你看怎样?其他的东西,舅太太多半早已备齐了。”

窦秀昌毕竟出身窦府,眼孔颇大,只要合理,一、二千两的银子在他眼里不算大的开销。

窦昭连连点头,托了三堂兄去办这件事。

出来的时候遇到淑姐儿。

她拉了窦昭:“二姐说做五毒荷包,我有新样子,四姑姑要不要?”

前世她和几个堂姐、侄女的关系都很冷淡,这一世淑姐儿却像个小尾巴似的总喜欢跟着她。

“行啊!”窦昭笑道,“我到时候让海棠来找你的大丫鬟拿。”

妥娘两年前嫁给了崔四,前几天刚刚生了个儿子,还没有满月。她屋里的事则交给了海棠。

淑姐儿点头,悄悄告诉她:“阿七又来了。”

阿七是邬雅的小名。

窦昭不以为意,笑道:“快过端午节了嘛!”

淑姐儿叹气,道:“五姑姑回不回来?”

她是个甜姐儿,和身边的人都玩得好。

“你很想她啊?”

“是啊!”她嘟呶道,“我们想跳人双的百索,人数不够。阿七又不愿和丫鬟们一起玩。”

窦昭从来不和她们玩这些。

她笑道:“那是因为她们家同龄的姐妹很多。”

淑姐儿咯咯地笑了起来。

窦昭回了六伯母处。

她现在大了,自然不能继续住在六伯母内室的碧纱橱里,四年前,她被父亲从祖母的田庄接回来之后,就住在了正院的西厢房,窦政昌和窦德昌住在东厢房。

刚刚踏进正院的大门,她就听到西厢房“轰”地响起一阵大笑。

窦昭宛尔。

既然邬雅来了,又怎么少得了邬善?

和前世一样,邬善和他同年的窦德昌非常投缘,每次来都住在窦德昌处,因而与和窦政昌、窦启俊关系也都非常的好。

定是几个人在一起吹牛!

她正准备进屋,对面的厢房门突然打开,邬善和窦德昌几个一起走了出来。

“四妹妹!”他和窦昭打着招呼,耳朵微红。

窦昭客气地朝着他点头:“邬四哥过来了。”

她随着窦德昌兄弟称呼邬善,又和窦政昌几个打了声招呼。

邬善就问窦昭:“我们准备出去给六叔买件贺礼,你要不要我们给你带什么?”

他随着窦家的子侄辈称呼窦世横。

“多谢你,”窦昭笑道,“我已经准备好给六伯父的贺礼了。”

是她从前从父亲那里搜刮来的一块青田石。

上面雕着个骑马的猴子,寓意马上封侯,正好送给六伯父雕枚印章。

邬善笑道:“我妹妹也来了,正在和我堂姐说话,你碰到她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

如果她也在二堂嫂那里,二堂嫂怎么会放她走?

窦昭还是笑着回答:“阿七也来了,我还没有碰见她呢!”

邬善又道:“十二说端午节你们家要请人来唱戏,是真的吗?”

窦德昌排行十二,大家都喜欢叫他十二。

窦昭笑道:“既然是十二哥说的,想必确有其事了。”

邬善道:“可惜我那个时候已经回新东了。”

“总有机会看到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邬善很向往地道,“听说这次请了周清芬来唱戏……”

话就像那藕,明明已经切断了,他又能连上去变成藕断丝连的局面。

窦昭耐着性子听他把一句话说完,歉意地朝他笑了笑,道:“邬四哥有事忙去吧!我马上要去趟太夫人那里。”

邬善顿时脸色通红,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起来:“四妹妹快回屋去吧,我们也要出门了。”

窦昭进了屋。

身后传来窦政昌不解地声音:“你怎么每次遇到四妹妹都那么多的话?”

邬善嚷道:“不是你说我的话太少了吗?”

“我是说你每次遇到仪姐儿她们总是‘哼哼哈哈’的……”

“我是长辈,总得有点长辈的样子吧?”

“行,这次我们就让你摆足长辈款,”说话的是窦启俊,“这次我们买东西你付账……”

“你们这是敲诈……”邬善和他们嘻笑着,声音渐渐远去。

窦昭笑着摇头。

少年人,总是充满了朝气,生机勃勃,让人看了精神都跟着振奋起来。

到了端午节那天,二太夫人果然请了周清芬来唱大戏。

戏台搭在窦家北楼的祠堂前,方圆十里的村民都携家带口地前来听戏。

窦昭跟着六伯母陪二太夫人在祠堂旁的厢房里喝茶。

王映雪进来给二太夫人问过安,她朝着窦昭招手:“寿姑,上次我让琼芬送去的菊花酥好吃吗?是宫中赏赐给我父亲的,明姐儿特意让人送了一匣子回来,说是要让姐姐尝尝。”

“原来是宫中赏赐的,难怪我瞧着那样子和市面上的大不相同。”窦昭微笑道,“我就孝敬了太夫人。”说着,朝二太夫人望去。

二太夫人笑眯眯地拉了窦昭的手:“还是我们寿姑有心。”

王映雪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这几年窦昭把王映雪交给二太夫人收拾——她才懒得和王映雪计较。

有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语无伦次地道:“太夫人,太太,不好了,三老太爷他老人家不好了……”



姊妹们,这两天不方便上线,写了就匆匆贴了上来,错字比较多,正在修改中,给大家阅读带来的不便,还请大家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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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年初一,祝大家玩得愉快!




窦昭笑嘻嘻地放开了窦明的头发,却戳了戳窦明的脸。

王映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忙道:“妹妹还小,不能戳脸!”声音不免有些尖锐。

窦昭就去玩妹妹的小手。

她一定是故意的!

王映雪气极。

与其背后伤害孩子被大人责骂“顽皮”,不如当着大家的面行事,一句“不懂事”就可以把责任全推脱掉……

赵谷秋生的哪是个孩子,分明是个妖孽!

念头闪过,王映雪就是想保持风度神色间也难掩一丝僵硬:“寿姑,也不能玩妹妹的手!”

窦世英听着心中生出些许的不悦来。

寿姑不过是想亲近亲近妹妹,若是因为不懂事而手脚重了些,孩子自然会不舒服地哭闹。可此时孩子舒舒服服地躺在乳娘的怀里,可见寿姑动作是很小心的。

他觉得王映雪把自己生的孩子看得太重了些,待寿姑有些苛刻。

三伯母和丁姨奶奶也有同感。不过,两人都不好说什么——前者不过是受了窦铎之托临时帮着主持西窦的中馈,这样的家务事不方便插手;后者的身份摆在这里,还轮不到她说话。可这并不表明两人就没有想法和立场。特别是三伯母,她毕竟是正妻。对着赵家的时候,自然要帮着窦家说话。可关起门来,却是极瞧不起王映雪这种靠使下流手段进门的妾室。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笑盈盈地上前抱了窦昭,不动声色地把窦昭从窦明身边带走:“傻孩子,可不能顽皮,小心碰坏了你妹妹!”

过犹不及。

王映雪今天已经够紧张的了。

她毕竟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要是真把王映雪逼急了,万一不管不顾地对她用强可就不划算了!

窦昭笑眯眯地揽了三伯母的脖子。

三伯母赞了她一声“乖”,对窦世英道:“王姨娘这边都安顿好了,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差人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王映雪是昨天半夜发作的,三伯母和丁姨奶奶一直忙到现在。

窦世英连声道谢,和丁姨奶奶一起送了三伯母出门。

王映雪吩咐贴身的胡嬷嬷:“以后不许寿姑靠近姐儿,更不能让寿姑单独和姐儿在一起。”

胡嬷嬷愕然,迟疑道:“这样不好吧?四小姐毕竟是窦府正正经经的嫡小姐,若是能和姐儿玩到一块去,再好不过了……”

“你不懂!”王映雪心有余悸地道,“那孩子……有些邪门。你以后遇到她,也要多留个心眼才是。”见胡嬷嬷有些不以为意,想到自己屋里的事都是胡嬷嬷帮着打点,她略一思忖,把窦昭的话告诉了胡嬷嬷:“……你说她一个三岁的孩子,怎么就知道这些呢?”

胡嬷嬷沉吟道:“或许是,有人告诉她的?”

“不可能!”王映雪道,“赵谷秋已经不在了,家里还有谁会这样的无聊!”

思绪却回到了从前。

她被退婚,赵谷秋却要出嫁了。

家里已经回不起赵家的礼了,母亲不好意思去,让她带了十两银子做贺礼。她觉得太寒酸,从雷家的聘礼中找出一红一黄两匹好绫布,赶着绣了两方帕子带过去。

赵谷秋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悦,没有一点点即将出嫁的担忧和不舍。

大伙儿打趣赵谷秋。

赵谷秋却毫不羞赧地道:“我天天盼着能嫁给他,如今得偿所愿,实在是伤心不起来!”把大家笑得前仰后合,让她于羡慕中又带着几分好奇。

等到窦家来接亲了,她悄悄跑去观礼。

高大的枣红马驮着一身红衣的新郎官,面如白玉,目若晨星,欢喜的神情挡也挡不住地扑面而来,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底。

再后来,家里的日子越发的艰难,哥哥的婚事没有着落,上门给她提亲的不是死了老婆的鳏夫,就是无业的浪荡子,或是身体有疾的木头……她想起赵谷秋出嫁的那一幕,越发觉得自己不堪,心里就越发悲凉。

直到有一天,镇上的何举人为了他那个年过二十还尿床的傻儿子请了县尊为媒人上门求娶她,她却遇到了窦世英……

他和她想像中的一样,温文尔雅,体贴周到。

她的心止不住砰砰乱跳起来。

与其嫁给那样一个让她看着就想吐的人,不如跟了窦世英。

至少窦世英一表人才,心肠又软,她跟了他,不用担心被始乱终弃,而赵秋谷被哥哥嫂嫂捧在手心里长大,少不更事,不是那阴险毒辣之人,加之西窦子嗣单薄,内院又没有老于事故的婆婆管着,只要她能生下男嗣,好好地教养,求取个功名,以她的出身和教养,就能和赵谷秋分庭抗礼,到时候她和那正经的太太又有什么两样?

什么都想好了,什么都算好了,却不曾料到赵谷秋如此的刚烈!

更没有想到的是,赵谷秋死后她身边反而怪事连连,闹得她每日如坐针毡,惴惴不安,以至于孩子早产,她和窦世英的事也如纸包不住火般的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以后怎么办?

想到这些,王映雪就觉得太阳穴仿佛有一千根针在扎似的。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王映雪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窦昭那双明亮却带着几分讥讽的眸子。

难道,是寿姑?

不会的,不会的!

王映雪摇着头。

她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或者是,赵谷秋指使那孩子干的?

不可能,不可能!

王映喃喃自语。

父亲曾经说过,怪力乱神,都是心神不定的妄念。

胡嬷嬷觉得王映雪的样子像是被吓着了似的,有些难看,忙道:“姨娘,您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知道是谁要害您?”

王映雪神色一凛。

赵谷秋已经死了,她怎么自己吓起自己来!

想到这些,她忙收敛了心神,道:“这种话不要乱说。反正,我嘱咐你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千万不要让寿姑和姐儿搅在了一起。”

胡嬷嬷疑惑地点了点头。

窦世英折了回来。

王映雪换上了副温柔的笑容:“三太太和丁姨奶奶走了?”

窦世英“嗯”了一声,道:“寿姑还小,只知道喜欢了就要去摸了摸,抱一抱,你以后别再这样大惊小怪了。”

“我……”王映雪欲言又止。

窦世英从小大到没有受过什么挫折,这样的人只能顺毛摸。

“是妾身太紧张了。”她大方地认错,让乳娘抱了女儿过来,“七爷您看,姐儿的眉毛长得像不像您?”

窦世英仔细地看了看,微笑道:“是有点像。”

王映雪就叹了口气,轻轻地抚了抚女儿稀疏的头发,红着眼睛道:“您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姐儿差点不活不下来了!还好有三太太……七爷请老太爷给姐儿娶个乳名吧?让姐儿也沾沾老太爷的福气。”

窦世英点了点头,语气温和:“我知道了。这些事你都不用操心,好生休养,身体要紧。姐儿这边不仅有三伯母派来的人,还有丁姨娘,不会有什么事的!”

王映雪温顺地颔首。

窦世英站了起来:“你也累了,先歇着吧!我回书房了。”

王映雪微愣:“您,您不在这里多待一会?”

“我还有功课没做完,等会再来看你。”

王映雪只得让胡嬷嬷送窦世英出门。

窦世英站在栖霞院的门口,不知道去哪里好。

看见王映雪,他就会想到谷秋是怎么死的。

他就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地和王映雪说笑。

那就去父亲那里给次女讨个乳名吧!

窦世英去了鹤寿堂。

窦铎躺在书房的醉翁椅上,手里拿着卷书发着呆。

知道了窦世英的来意,他蘸了笔,写了两个大字:“寿姑就取名叫‘昭’,小的就取名为‘明’吧!”他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窦世英没有说话,让人把写着“明”字的宣纸送去了栖霞院,他则拿着写了“昭”字的宣纸去了正房。

窦昭不在。

玉簪道:“四小姐去了小佛堂。”怕窦世英责怪她没有在窦昭身边服侍,忙解释道,“妥娘跟在四小姐的身边。”

窦世英去了小佛堂。

窦昭一个人坐在小佛堂高高的门槛上,托腮望着母亲的牌位。

夕阳把她的影子投射在屋里,拉得老长。

窦世英眼睛发涩,胸口像被人揍了一拳似的,又痛又闷。

“寿姑!”他挨着女儿坐了下来,“你怎么坐在这里?”

窦世英的声音,温柔如三月的春风。

窦昭转过头来,凝视着父亲:“我想娘亲了!”

她从前不懂母亲为什么要自尽。

母亲看见父亲和王映雪其乐融融地在一起时的心情,应该和她听见魏廷瑜扬赞窦明时的心情一样吧?

女儿清澈澄净的眼睛,倒映着他的影子。

窦世英突然间自惭形秽,有点不敢直视女儿。

既然父亲不说话,窦昭也没兴趣彩衣娱亲。

她的心情十分郁闷。

看到刚刚出生的窦明,她想到了过两年即将出生的窦晓。

自己已经努力挽救了,母亲最终还是自缢了,难道这世间的事是早已注定无法改变的?

前一世,母亲去世,父亲即刻续弦,其后和王映雪生儿育女,母亲的死,对于他来说又是什么呢?

风轻轻吹过,小佛堂庑廊下挂着的铜铃当当作响,悠远而宁静。

窦昭想到身边的这人曾经做过的事,却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她烦躁地站了起来。

耳边却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寿姑,我也想你娘亲,很想……很想……”

然后她看见父亲把脸埋在膝间,无声地哭了起来。



今年是腊八,姊妹们吃了腊八粥了没有?

O(∩_∩)O~




栖霞院里,大红的喜烛噼啪爆出一朵烛花,王映雪的手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她满脸怒容地站在屋子中间,“东府凭什么事事都要压着西府?我已经是万元正正经经的妻子了,她凭什么还把明姐儿留在她屋里不放?”

“太太,您小声点,小声点!”胡嬷嬷忙提醒她,目光在周围睃了一眼,见没有旁人,这才低声道,“现在还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七爷还需要五爷帮衬,您刚刚扶正,又没有儿子傍身……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

“我知道!”王映雪神色微缓,“要不是这么想,我今天就不会忍气吞声了。”

胡嬷嬷松了口气,笑着岔开了话题:“今天可是您的好日子,时候不早了,七爷差不多也该来了,不如我服侍您把妆卸了,再喝盅百合莲子汤……”

王映雪赧然。

琼芳抱着个匣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七太太,这是今天收的见面礼,您看放哪里好?”

说起这个,王映雪又是怒火中烧。

窦氏膏梁锦绣,平日打赏体面的仆妇都是绫罗绸缎,金环银簪,二太夫人等人的见面竟然均是些金镶玉簪子这样普通的饰物,一副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还藏着掖着不成?”她的声音有些尖锐。

琼芳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不仅没得了赏,反得了一顿训斥。

胡嬷嬷忙朝着琼芳使眼色,笑着安慰王映雪:“窦家可不是乍富人家,越是这场面上的事,越是低调内敛,您也不要小看这些东西,说不定个个都是有些年头有讲究的物件呢?只是我们今天没空,等哪天闲下来了,太太拿出来再仔细瞧瞧。”

自从赵谷秋去世之后,西窦就没有了主持中馈的人,几年下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各怀着各自的心思,加之前些日子又被窦昭分走了一半的财产,那些原本一心一意巴结她的人也有些开始等待观望,这个时候,府里只怕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盯着栖霞院,她要是有丁点的异样,恐怕就会被无限地夸大……不如就着这个说法顺势下了台阶!

王映雪想着,轻轻地“嗯”了一声,正想再教训琼芳两句,有小丫鬟禀道:“高升过来了!”

屋里的人俱是一愣。

王映雪狐疑道:“请他进来!”

高升站在内室的梅花纹槅扇外,声音温和而恭谨地道:“七太太,七爷说,今天太晚了,他就歇在正房,让您也早点歇了,明天卯正去给老太爷请安,辰正三太太会过来,把西府的对牌交给您,让您别迟了。”说完,拱手作揖退了下去。

王映雪张大了嘴巴半晌也没有合拢,随即脸色涨得通红,眼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找借口,何必说时辰太晚?现在才戌初……还歇在了正屋……岂不是让我白白遭人笑话?”

胡嬷嬷也感觉到了窦世英的异样,她迟疑道:“太太,要不要我去看看?”

“不用!”王映雪一咬牙,道,“我亲自去请。”

进门的第一天,窦世英就歇在了别处,她以后在窦家怎么抬得起头来。

胡嬷嬷陪着王映雪匆匆去了正房。

窦世英已换了家常的衣裳,正在画案前写字。

看见王映雪,并不惊讶,而是淡淡地笑着说了声“你来了”。

望着灯光下窦世英英俊的面庞,在路上就想好的那些责问突然间烟消云散了,她有些不安地整了整衣袖,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今天很累了吗?怎么一个人呆在正房里写字?”一面说,一面走了过去,鼻子里闻到了由窦世英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意,她笑道,“七爷喝了多少酒?怎么满身的酒气?妾身让人给您送碗醒酒汤来吧?”一面说,一面挽了衣袖要帮他磨墨。

窦世英阻止了她:“我这边有高升服侍,你去歇了吧,明天还有你忙的。”声音比窗外吹进来的晚风还要和煦,人却低下了头,心无旁骛地继续写着他的字。

拒绝的意思这样明显,让王映雪羞红了脸,可她从来不是个等候的人,她思忖半晌,猛地上前侧抱住了窦世英的腰。

“万元……”眼光下,她目光柔得能滴得出水来。

窦世英身子一僵,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笔,温柔,却又十分坚定地将绕着他腰身的手臂一点点地掰开:“映雪,我说过,除了名份,其他的,我都给不了你……你也是知道的……我们相敬如宾不好吗?”

他转身,墨如点漆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表情是如此的认真。

王映雪愕然。

她当然知道……可她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千里相思,怎如暖玉在怀……

窦世英大步走了出去。

窦府的玉簪花已经开了,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骤然间想起自己和谷秋成亲的时候。

也这样的天气。

玉簪花肆意怒放,在月光下晶莹如玉。

妻子声音清脆地喊“万元”,问他“我漂不漂亮”……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答的了,只记得妻子又惊又喜地扑到他的身上,像团火似的在他心上烧了起来……耳边是妻子银铃般的笑声:“他们都说我不害臊,可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嫁给你嘛!”娇娇憨憨的声音,透着不庸置疑的欢喜和满足……

花香是如此的浓烈,犹如开到荼尽时的颓败,让人心悸又恐惧。

他拔腿朝外跑去……

轰隆隆一声雷响,雨哗哗地落了下来。

※※※※※

窦昭被身边的动静惊醒,朦朦胧胧中听见祖母吩咐红姑的声音:“……看看马棚里的马驹有没有受惊吓?厨房的窗户有没有关?柴房里的稻草也要捡一捡,免得被雨水溅湿了。”

红姑打着哈欠应喏着,披衣走了出去。

祖母回头,看见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的窦昭,笑着轻轻地拍了拍她:“寿姑不怕,崔姨奶奶在这里呢!”

窦昭反而醒了过来。

她望着屋梁,有片刻的茫然。

外面传来“啪啪啪”的拍门声,响彻院落。

祖母惊愕,住在西厢房的长工刘四海已拿了根闩大门的木棍走到了大门前。

“是谁?”他警惕地问。

“是七爷。”外面的人高声道,“快开门。”

刘四海忙丢下手中的木棍,“吱呀”一声开了大门。

窦世英和高升冒雨走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披衣站在正房门口的祖母顾不得大雨,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没事,没事。”窦世英的衣裳已经被淋得湿透,仲夏的天气虽然炎热,但夜晚的雨水淋在身上还是很凉,他的嘴唇有点发白,“我来看看寿姑。”

祖母眼底露出深深的怀疑,但她什么也没有问,吩咐婆子烧水,让红姑去隔壁富户朗家借两件换洗的衣裳来。

等父亲收拾干净的时候,雨势更大了,天阴沉沉的,仿佛无法承受重量,随时会坍塌似的。

窦昭坐在炕上,昏昏欲睡,脑袋像钓鱼似地一点一点的。

她对父亲的出现不以为然。

半夜三更的,下着这么大的雨,一不小心就会伤风感冒甚至是暴病而亡,还拖累得你去拜访的人家兵荒马乱地帮你找到换洗的衣裳、安排热水茶点……幼稚、任性,这么不体贴人,哪里像个做父亲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不管父亲和王映雪有怎样的矛盾,这样如同落荒而逃似地跑了出来,太软弱无能了。

父亲却没有这样的自觉性,他笑着揉着窦昭的脑袋,柔声问她:“你在田庄还住得习惯吗?”

“习惯!”窦昭偏过头去,打掉父亲的手,“大家都待我很好。”

窦世英望了望屋里粗糙简单的陈设,觉得长女有点没心没肺。

他站在炕前沉默良久。

窦昭很想睡觉,父亲不作声,她只好道:“爹爹,您不睡觉吗?”

窦世英没有做声,过了一会,他慢慢坐在了窦昭的身边,沉声问她:“你,还记得你母亲吗?”

窦昭讶然,脸色渐正。

“我还记得你母亲。”他喃喃地道,眼角有水光闪动,“她嫁给我的那一天,手上戴着个祖母绿的戒指,黄金的托,做成海棠花的模样……”

窦昭别过脸去,悲伤慢慢地从心底溢了出来。

※※※※※

父亲天没有亮就走了,窦昭望着雨后澄净如水的天空,有片刻的怔愣。

伤感过后,人更有勇气去面对生活中的那些不如意吧!

她回到屋里练字。

赵良璧殷勤地帮她收拾书房。

她对赵良璧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赵启璧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自己不用叫狗剩了,担心的是怕窦昭一时兴起,给他取个类似于狗剩的名字……以后改都不能改了!

“‘良璧’如何?”窦昭把他的名字写在纸上,“是美玉的意思。希望你做人像美玉般美好、谦逊。”

赵良璧喜出望外,拿着窦昭写了他名字的那张纸到处显摆。

不过一天的功夫,田庄里的人都知道狗剩叫赵良璧了。

祖母也夸这个名字取得好,还说过几天带她到庙里玩,可惜父亲的假期完了,他来接窦昭回去,并告诉祖母:“您有什么事,可以让人带信给六哥,我在京都的时候,他会照顾您和寿姑的。”

祖母点头,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她一个人在田庄生活了二十几年都没有什么事,她相信她以后有什么事也不会找到窦家去。

窦昭却向父亲提要求:“我能不能把赵良璧带回去?”

父亲问赵良璧是谁?

祖母把他的来历告诉了父亲。

父亲听说赵良璧这个名字是窦昭帮着取的,点了点头:“那就带回去吧!”

就这样,赵良璧提前出现在了窦家。



姊妹们,下午要给亲戚拜年,我尽量争取八点左右更文,如果有困难,十二点钟以前一定会更新的。

O(∩_∩)O~




窦昭心情复杂。

如果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是继母,母亲想从她的身份上做文章,恐怕会大失所望。

她的继母姓王,闺名映雪,是王行宜之女。

王行宜,字又省,北直隶灵寿县南洼乡人。至德三十六年己丑科进士。初任吏部主事,后升兵部车驾司员外郎。期间蒙古俺答汗数次带兵入侵北部边境,时镇守大同的总兵官长兴侯石端兰请开马市以和之。王行宜上书《请罢马市疏》,力言石端兰“十不可五谬”。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冬庇护石端兰,王行宜弹劾陈冬《五奸十五罪》。永明四年,王行宜被廷杖一百投入死囚牢。因在狱中拒不写悔过书备受折磨而闻名士林。陈冬病逝,经他的师座——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曾贻芬等人多方营救,永明六年,王行宜改判流放西宁卫。

之后数年,蒙古人依然扰边,马市遭破坏。

承平四年,也就是继母嫁过来的第三年,在曾贻芬的推荐下,王行祖被起用。

先是调任山东新泰县令,后改任刑部主事,礼部员外郎,兵部武先司,半年内连迁四职。

此时离他流放已过去了十年,历经两朝。

其后王行宜一路平步青云,窦昭生病的时候,他已累官至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位极人臣。

王家本是南洼小姓,世代耕读。王行宜出事后,王妻许氏为搭救丈夫,将家产变卖一空。王行宜改判流放后,王家长子王知柄服侍病弱不能行的父亲前往西宁卫,王妻带着刚嫁过来不足月余的长媳高氏,次子王知杓,女儿映雪过日子。因家无恒产,高氏主动变卖了陪嫁,获银三百两,其中三十两用来购得良田四亩用来度日,其他的都用来救济远在西宁卫的王行宜和王知柄的吃穿用度,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有像高家这样深明大义的,也有像王映雪的夫家雷氏那样唯利是趋的。

永明八年,雷氏见曾贻芬被迫致仕,王行宜没有起复的可能,十四岁的王映雪被退了亲。

王映雪一咬牙,索性卖了雷家的聘礼,由高氏的一个陪房出面做起了收购棉花的买卖,这才能支撑起西宁卫这个无底洞,王行宜才能活到被起复。

所以当三伯母告诉母亲,父亲已经派人把那个女人接到了真定,她和大伯母商量后,决定在大伯母陪嫁的庄子里见一见那个女人的时候,窦昭大哭大闹地抓着母亲的裙裾不放手。

母亲强忍着怒意哄着她。

三伯母却瞧着灵机一动,笑道:“这样也好。若是别人问起,只说是带了寿姑到大嫂的庄子里顽耍。”

母亲这才作罢,心不在焉地随着三伯母去了大伯母的庄子。

大伯母早就在二门口等着。

她拉着母亲的手上下打量了母亲一番,点头赞道:“我还怕你应付不来,现在看来,倒是我多心了。”

母亲穿着代表正室的大红宝瓶柿蒂纹的通袖袄,乌黑的青丝梳了个堕马髻,只在髻旁簪了朵由莲子米大小的珍珠镶嵌而成的牡丹珠花,碧绿色翡翠手镯在母亲欺霜赛雪的手腕和大红色袖口间如一汪春水般鲜艳明丽,端庄典雅中不失雍容华贵。

三伯母也赞道:“七弟妹一向会捯饬,今天尤为漂亮。”

母亲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又很快隐去。

她朝着大伯母和三伯母曲膝行礼:“今天的事,还请两位嫂嫂帮帮我。”

“这是自然。”大伯母和三伯母不约而同地推了母亲,看母亲的眼神如同母亲般慈爱,“我们不会任由七叔胡来的。”

母亲神色微定。

大伯母笑着抱了窦昭:“寿姑,大伯母屋后的山茶花都开了,你等会领了丫鬟帮大伯母剪几枝来插瓶可好?”目光却直接落在了跟着她的妥娘和香草身上。

窦昭紧紧搂住了大伯母的脖子:“我要,母亲,要,大伯母,要,三伯母……”哭得震天响,把大伯母吓了一大跳。

母亲忙接过窦昭,又羞又恼地红着脸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几天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一走开,就哭得让人不得安生……”

大伯母听着叹了口气,抚着窦昭的头发:“老一辈的人常说,母女连心。这孩子是个聪明的,知道你心里苦,她害怕呢!”

一席话说得母亲眼泪涟涟,抱着窦昭的手却紧了很多。

“就让她跟着你吧!”三伯母感慨道,“反正她还小。”

母亲“嗯”了一声。

一行人拐过厅堂,去了后院的花厅。

大雪纷飞,枝头的梅花开得正艳。

一个身段优美的女子穿了件玫红色的小袄身姿笔直地站在窗边,和窗外的寒梅相映成辉。

窦昭心中一紧。

是继母!

这个身影,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在祖父和祖母相继去世,三伯父送自己去京都和父亲团聚的时候,她曾这样站在窗边,目光犀利地打量自己;在济宁侯府正式向窦家下聘的那天晚上,她曾这样站在窗边,面沉如水地凝视着自己;在自己把她送过去的婢女让魏廷瑜收房后又让魏廷瑜把婢女送人之后,春节回娘家拜年时,她曾这样站在窗边,紧攥着双手沉默地望着自己;在她想为弟弟窦晓求娶曾贻芬的外孙女被拒绝时,她把自己叫回娘家,曾经这样满面狰狞地站在窗边……

窦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身影。

从诚惶诚恐到开怀大笑,她如赤脚在炼狱里走了一遭。

谁又怜惜过自己的伤疼与哀鸣。

母亲的脚步慢了下来。

纷雨籁籁如杨花。

那个身影转过来。

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清澈的目光,山水般钟灵毓秀。

母亲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了起来:“怎么是你?王映雪,怎么是你!”

她摇摇欲坠,抱着窦昭的手臂无力往下落,窦昭抱住了母亲的腰才没有被摔下去。

大伯母和三伯母面面相觑,三伯母机敏地窦昭接在了怀里。

王映雪仪态从容地走了出来。

她站在庑廊下曲膝给母亲行礼,轻声地喊着“姐姐”。

“我们赵家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多了位妹妹?”母亲冷笑,虽然极力保持着刚才的淡定优雅,却难掩眉宇间的狼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王映雪垂下眼睑,跪在庑廊下冰冷的青石砖上,表情恭谦又卑微,一如她在窦家长辈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恭敬:“姐姐,我们两家比邻而居,我没有姐妹,姐姐也只有一个兄长,如手足般一起长大,我的脾气姐姐是最清楚不过的。我家虽然落魄,可我也不是那没脸没皮的。高家明知道我家落难,还把女儿嫁过来。嫂嫂和哥哥成亲不足一个月,却主动提出来让哥哥服侍父亲去西宁卫。如今侄儿楠哥儿病重,就是卖了家中赖以为生的四亩良田也凑不出看病的银子。我原想,只要有人愿意,为奴为婢我都认了,不曾想,碰到的却是姐夫。”她说着,重重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头,“大错已成,我无话可话。只能求公子,若是姐姐同意我进门,我定当忘却前缘,尽心尽意地服侍姐姐。姐姐……”她眼角闪动的眼光,“要怪只怪造化弄人,”她又磕了一个头,“我以后定当好好服侍姐姐!”

“哈!”母亲嗤笑一声,目光炯炯地望着王映雪,挑眉道,“要是我不同意呢?”

王映雪微愣,然后自嘲地一笑,道:“那就求姐姐赏我条白绫。”

母亲一言不发,抽下腰间的大红色汗巾丢在了地上,笑着问王映雪:“够不够长!”

王映雪笃定地望着母亲,慢慢地站起身上,嘴角含笑地走到了母亲的面前,曲膝捡起红色的汗巾,淡淡地道了身“多谢姐姐”,转身朝花厅走去。

大雪落在她如漆的乌发间,很快就消失不见。

这是大伯母陪嫁的庄子,若是弄出人命案来,她的名声可就是全完了。

大伯母害怕起来,忙道:“七弟妹,女子是谁?怎么同你认识?”

母亲望着“啪”地一声大门紧闭的花厅,失魂落魄地呐呐道:“她是王又省的女儿,住在南洼……和我父亲曾是同窗,我们两家时有来往……她比我小两岁……我出嫁的时候,她还送我两方亲手绣着并蒂莲花的帕子……我没想到……我做梦也没有想到……难怪万元怎么也不肯说是谁……他们做了圈套骗我上当……”

大伯母和三伯母却吓了一大跳:“王又省,是不是那个因为得罪了陈冬而被流放的王宜行?”

母亲轻轻点头,落下两行清泪。

“七叔怎么这么糊涂?她父亲可是己丑年的进士,和你五伯是同科。”大伯母急得团团转,“不行,我得去跟小叔说一声……”又吩咐三伯母,“你快拦着王小姐,我去叫人来!”

因少年纳妾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花厅内外服侍的仆妇早被大伯母遣散。

三伯母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窦家不怕得罪权贵,却怕背上逼死落魄同年女儿的罪名。

她失声应诺,提着裙子就朝花厅跑去。

母亲静静地站在青石板桥上,任雪花飘飘洒洒地地她身上堆砌,变成个雪人。

陪着她的,只有小小的窦昭。



今天继续在排行榜的第五!

O(∩_∩)O~

谢谢大家的支持。

PS:《庶女攻略》的出版,我正在问相关的编辑,明天给大家一个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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