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窦昭魏廷瑜的武侠仙侠小说《窦昭魏廷瑜的小说九重紫》,由网络作家“窦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样下去,父亲和诸家五小姐的婚事肯定会拖到两年以后,那时候可就说什么也晚了。窦昭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让两家的婚事加快进度才行。只是还没有等她拿定主意,春节到了。按照惯例,大年三十的早上,东、西两窦阖府前往窦家位于北楼乡的祠堂祭祖,中午在祠堂的后院吃团年饭,然后各自回家小团年、守岁。姨娘是没有资格祭祖的,但一样要去吃团年饭。窦明因为是早产,身子一直弱弱的,很少出门,祖父怕她生病,让王映雪和丁姨奶奶留在家里照顾她。窦昭一大早就被俞嬷嬷从热被窝里揪了起来。她一边给窦昭穿衣裳,一边吩咐玉簪和妥娘:“今天的人多,你们可千万不要为了看热闹把四小姐给跟丢了。”俞嬷嬷要准备晚上自家的团年饭,不能服侍窦昭去北楼。两人纷纷应是。窦昭不由多看了妥娘两眼。...
《窦昭魏廷瑜的小说九重紫》精彩片段
这样下去,父亲和诸家五小姐的婚事肯定会拖到两年以后,那时候可就说什么也晚了。
窦昭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让两家的婚事加快进度才行。
只是还没有等她拿定主意,春节到了。
按照惯例,大年三十的早上,东、西两窦阖府前往窦家位于北楼乡的祠堂祭祖,中午在祠堂的后院吃团年饭,然后各自回家小团年、守岁。
姨娘是没有资格祭祖的,但一样要去吃团年饭。窦明因为是早产,身子一直弱弱的,很少出门,祖父怕她生病,让王映雪和丁姨奶奶留在家里照顾她。
窦昭一大早就被俞嬷嬷从热被窝里揪了起来。她一边给窦昭穿衣裳,一边吩咐玉簪和妥娘:“今天的人多,你们可千万不要为了看热闹把四小姐给跟丢了。”
俞嬷嬷要准备晚上自家的团年饭,不能服侍窦昭去北楼。
两人纷纷应是。
窦昭不由多看了妥娘两眼。
今天玉簪和妥娘都倒饬一新,换上了衣褶子笔直的蓝绿色茧绸棉袍不说,鬓角还戴了枣红色的绒花,人显得格外的精神。
玉簪从小跟着母亲,母亲本身就是个爱打扮的,她受母亲的影响,走出来从来都是干干净净妆容得体的,大过年的,换件新衣裳打扮打扮倒也平常。而妥娘自幼父母双亡,寄养在舅舅家,饥一顿饱一顿的,吃饭穿衣只求温饱,像今天这样仔细地打扮还是头一遭。
妥娘不自在地拉了拉衣角,喃喃地道:“是玉簪帮我梳的头,她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大家都穿红着绿的,就我一个人穿素……七爷已经和诸家五小姐定了亲,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有意的,会给四小姐惹麻烦的……”
这话也在理。
她穿孝是守制。可身边的丫鬟也跟着穿孝,有心人不免会生出些别的心思来。
窦昭笑眯眯地点头,说她们“很漂亮”,然后从妆匣里挑了两朵模样朴素的珠花,一朵赏了玉簪,一朵赏了妥娘。
两人都有些意外,犹豫着要不要接受。
一旁的俞嬷嬷笑道:“既然是四小姐赏的,你们收下就是了。戴在头上,别人问起来,也是四小姐的恩典。”
两人不再推辞,笑着互相簪了珠花,服侍窦昭用过早膳,抱着粉团似的窦昭去了鹤寿堂。
祖父和父亲正坐在炕上说话。
窦昭上前行了礼。
窦世英把窦昭抱在自己膝上坐下,温声问她:“冷不冷?”
“不冷!”窦昭摇了摇头,问窦铎,“祖父,祖父,他们说我爹爹要娶诸家的五小姐,是真的吗?”
窦世英脸色微红,窘然地阻止窦昭:“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窦昭睁大了眼睛,不悦地瞪着父亲,“他们说诸小姐是好人,不怕王姨娘生庶长子。”
“啊!”窦世英张大了嘴巴。
窦铎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后从炕几前的攒盒里拿了块芝麻饼递给了窦昭,温声问她:“是谁跟你说的这些啊?”
窦昭歪着脑袋啃着芝麻饼,道:“有好多人,大伯母的丫鬟,三伯母的嬷嬷,还有……九堂哥的小厮……”
祖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若有所指地望了一眼父亲。
父亲神色尴尬。
还好有小厮进来禀道:“环九爷过来了。”
祖父笑道:“快让他进来!”
瘦瘦高高的窦环昌快步走了进来。
他恭敬地先给祖父和父亲行礼,然后笑着和窦昭打招呼。
祖父颔首,站起身来:“走吧!”
窦环昌应“是”,上前扶了祖父,不紧不慢地出了鹤寿堂。
他是来约祖父和父亲一起回北楼的。
父亲抱着窦昭慢慢地跟在后面,等彼此拉开一个距离,父亲轻轻地捏了捏窦昭的小脸:“你这个小东西,是来讨债的吧?”举止亲昵,语气无奈。
窦昭嘻嘻笑,问父亲:“讨债是做什么的?”
父亲绷不住笑起来。
一行人出了大门。
三伯父和三伯母昨天就去了北楼准备祭祖的事,和他们同行的除了大伯母和窦环昌,还在二太夫人、六伯父一家、二堂兄一家、三堂兄一家、五堂兄一家。
看见祖父,除了二太夫人,其他人都下车给祖父行礼,因为停了马车而显得有些狭窄的巷子变得拥挤起来。
祖父拉住了五堂兄只有三岁的小儿子,不让他给自己磕头:“天寒地冻的,又没有旁的人,不用这样多礼。有什么话,到了祠堂再说。”
祠堂那边有十几间厢房,四角都放着大火盆,燃了无烟的银霜炭,温暖如春。
“还是小叔心疼人!”二堂兄呵呵笑着。
二太夫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寿姑,到伯祖母这里来!”
窦昭不喜欢这个冷酷的伯祖母,抓着父亲衣袖的手紧了紧。
父亲略一犹豫,抱着窦昭笑着走了过去:“她顽皮得很,您年纪大了,哪里经得她折腾。我看,还是让她跟着我吧?”
二太夫人微愣,望了眼安静地依偎在窦世英怀里的窦昭,笑着点了点头,道:“也好!她没了母亲,你能多亲近她些就再好不过了!”她说着,放了车帘。
父亲有些意外。
那边三堂兄高声喊着父亲:“七叔父,您那边还有位子没有,帮我捎两个丫鬟过去。”
三堂兄子嗣最多,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公中的东西却是按房头分配的,他总是最紧张的一个。
“有,有,有。”父亲抱着窦昭走了过去,“要是挤,你让芝哥儿随我们一起过去吧!”
芝哥儿是三堂兄的长子,今年十一岁,学名叫窦启俊,这家伙后来做了御史,因参倒了长兴侯石端兰而名震士林。五堂伯窦世枢入阁后,他为了避嫌,去保定府做了知府。
而此时他不过是个腿长脚长、声音像鸭公的青葱少年。
知道自己不用和母亲、妹妹挤在一辆马车上,他立刻跳下了自家的马车,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七叔祖父!”窦启俊给父亲行了礼,然后伸手去摸窦昭的头,“四姑姑!”
窦昭身体里有个成年人的灵魂,祖父、父亲摸她的头,她勉强可以忍受,十一岁的侄儿窦启俊摸她的头……她偏了偏头就避开了窦启俊的手。
“咦?”窦启俊有片刻的困惑。
窦世英已抱着窦昭往自己的马车去,一面走,还一面问窦启俊:“听说你前些日子在族学引经据典,让杜老夫子都甘拜下风?”
窦启俊干笑,把窦昭的异样抛到了脑后,紧跟着窦世英上了马车,挨着窦世英坐下,嬉笑道:“七叔祖父不是在家闭门读书吗?怎么连下辈们在学堂上的一些玩笑之举也了如指掌?”
言下之意是指窦世英不够专注。
果然嘴皮子很利索。
窦昭感兴趣地打量着窦启俊。
“每次只知道逞口舌之快,小心祸从口出。”父亲笑道,“难怪你父亲每隔些日子就要去给杜夫子赔礼道歉!”
杜夫子是窦家族学的西席。
窦启俊嘿嘿地笑,用肩膀顶了顶父亲,道:“七叔祖父,跟您商量个事?”模样儿有些痞。
父亲挑了挑眉。
窦启俊笑道:“我和同窗约好了,元宵节的时候时候去真定府看花灯。您支援我几个路费如何?”
父亲笑道:“你父亲可知道?”
“知道,知道。”窦启俊一听有谱,眉飞色舞地道,“他也答应了。不过只肯给我三两银子,还不够买盏好一点的花灯呢!七叔祖父,我们知道您是最大方慷慨的,借二十两银子给我,您再去福方斋买古玩的时候,我帮您打下手!”
“我有小厮,要你打什么下手?再说了,你也未必就有小厮做得好!”
“那,那我给您抄经书。”窦启俊一点也不脸红,眼珠子一转,立刻道,“我知道您要给过世的七叔祖母抄一千卷《法华经》,等七叔祖母大祥的时候烧给她……”
窦昭惊讶地望着父亲。
父亲并没有注意到她,笑道:“抄经书贵在心诚,你帮我抄,算是怎么一回事?行了,行了,二十两银子没有,十两银子倒可以考虑……”
“七叔祖父,十两银子也太少了点!”窦启俊磨着牙,“说出去岂不是弱了七叔祖父的名头!”
“我不知道我还有个‘散财童子’的名头?”父亲不为所动,“你小小年纪,吃家里的,用家里的,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就十两,你要还是不要?”
“要,要,要!”窦启俊怕再说下去连这十两银子也没了。
父亲笑道:“不过,我会跟三哥和六哥说一声的,免得你从我这里要了十两银子又去别处打秋风!”
“七叔祖父!”窦启俊哀嚎着倒在了大迎枕上。
窦世英哈哈大笑,觉得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沉闷突然间消弥了不少。
窦昭看着父亲大笑的样子,心底五味俱全。
前世,她对父亲是有怨气的。
因而从来不曾正眼看父亲。
她总觉得他除了研究他的《周易》就什么也不管……任由窦明嚣张跋扈窦晓惹是生非,任由她,自生自灭!
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马车车轮骨碌碌的声音夹杂着窦启俊的插科打诨,他们很快就到了北楼。
窦家祠堂前面已疏疏落落停了七、八辆马车,管事、小厮正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听到动静,有人飞奔着去禀告三伯父,有的则围了上来,或帮着稳了马车,或帮着摆了脚凳,一时间窦家祠堂门前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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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个骄傲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让王映雪进门,就不会在进门的时间这种小事上为难王映雪。
待窦昭的“病”好一些了,她请了大伯母和三伯母过来商量王映雪进门的事,窦昭被打发到院子里和小丫鬟们一起玩跳百索。
四个小丫鬟分别叫萱草、茉莉、秋葵、海棠。母亲喜欢妥娘忠厚,给她取名素馨,和从前在母亲身边当差,现在拨到窦昭屋里的玉簪正好一对,是窦昭屋里的大丫鬟。
妥娘很喜欢这个名字,但“妥娘”这个名字对窦昭有着特别的意义,窦昭还是喜欢喊她做“妥娘”,以至于窦昭屋里的丫鬟一会儿喊她做素馨,一会儿喊她做妥娘,因而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好在妥娘不在意,不管是谁喊哪个名字,她都应得欢实。
窦昭并不真的是个两岁的小娃娃,自然对玩百索这样的游戏没什么兴趣。
她想到祖父的书房里寻几本关于描写怪力乱神方面的书看看——世间无奇不有,她猝然回到了小时候,宛若重生,肯定还有人和她一样,她迫切地想从那些裨史杂记中寻找到一鳞半爪。
窦昭让妥娘抱着她去祖父的书房。
妥娘立刻丢下手中的百索,抱着她往鹤寿堂去。
绕过荷塘的时候,她看见俞嬷嬷站在太湖石假山旁和个穿着官绿色潞绸袍子的中年男子在说话。
两人遮遮掩掩,形迹可疑。
窦昭沉思片刻,指着荷塘对妥娘道:“我们去那边!”
妥娘不疑有他,穿过九曲石桥,到了太湖石假山边。
俞嬷嬷和那男子已不见踪影。
窦昭藏着疑惑离开了荷塘,迎面却撞到了大伯母和三伯母。
她下地恭敬地给大伯母和三伯母行礼。
大伯母一把抱起了窦昭:“寿姑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谁说不是。”三伯母笑着摸了摸窦昭的头,“和七弟妹小时候一模一样。”
两人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淡。
“唉!”大伯母可惜地叹了口气,“王映雪的出身摆在那里,她要是这胎生的是男丁,七弟妹再贤淑,恐怕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原来她们都知道王映雪怀孕的事了。
窦昭眉角微动。
“这就是命啊!”三伯母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怅然。
或者是觉得两个长辈当着孩子的面这样唉声叹气有点不合适,大伯母强笑道:“我们这是听书落泪,替古人担忧。七弟妹是平时没遇到什么事,遇到了事,自然就慢慢懂事起来。你看她现在,不是处置得挺好的吗?”
三伯母颔首,亲切地问了妥娘几句话,知道窦昭这是要去看祖父,嘱咐了妥娘几句小心地滑,不要摔跤之类的话,和大伯母出了二门。
窦昭骤然间没有了去鹤寿堂的兴致。她吩咐妥娘:“我们回正屋去。”
妥娘一声不吭地照她的话办事,两人很快回到了正院。
窦昭跑进了内室。
母亲正坐在临窗的热炕上和俞嬷嬷说着话:“……崔姨娘是七爷的生母,二百两银子的聘金,也不算辱没她。至于王家要不要,那是他们的事,送不送,却是我们家的事。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虽然是妾室,可到底也是新人,腊月二十二进门,正好过小年,到了春节,也好到各房去走动走动,认认亲戚。”说着,母亲端起茶盅呷了口茶,继续道,“新房,就设在栖霞院吧……”
“七奶奶!”俞嬷嬷一惊,没等母亲的话说完,失声道,“这怎么能行!栖霞院就在七爷的书房后面……”
母亲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道:“他们隔个北直隶都能搅和到一起去,难道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能清清白白了?”
俞嬷嬷语塞。
“何况我也懒得看他们那副郎情妾意的样子。”母亲喃喃地道,“我放过王映雪,也放过我自己。”
窦昭几乎要为母亲鼓掌。
正是如此。
天下再大,大不过自己。
自己若是都不心疼自己了,别人凭什么要心疼你?
既然不待见王映雪,何必委屈自己佯装贤良!
她也是过了三十岁才明白这个道理。
窦昭低声对妥娘道:“你等会跟着俞嬷嬷,看看她都去了些什么地方?见了些什么人?”
妥娘点头。
窦昭高高兴兴地扑到了母亲的怀里:“娘亲,后院的腊梅开了,我们去赏梅。”
母亲呵呵笑,亲着窦昭的小脸:“娘亲有事,让妥娘陪你去玩吧!”
窦昭只想陪在母亲身边。
母亲也不嫌她麻烦,一面打点着家里的琐事,一面逗着她玩。
父亲突然过来了,不顾满屋服侍的仆妇,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枚赤金镶碧玉的簪子。
“好不好看?”他讨好地望着母亲,“我特意去真定府让人打的。”
簪身金灿灿,簪头绿汪汪,呈水滴状,如美人腮边的一滴泪。
“好看!”母亲笑着将碧玉簪摆弄许久,吩咐俞嬷嬷收起来,“以后给寿姑做嫁妆。”
父亲讪讪然:“这是送给你的……寿姑的,我以后再给她买就是了。”
母亲抿了嘴笑:“你以后给她置办是你的心意,这可是我的心意。”
“我的还不是你的。”父亲小声嘀咕着,欲言又止。
母亲笑道:“你是来问王映雪进门之事的吧?我刚才已经吩咐下去了……”然后把跟俞嬷嬷说的话重新对父亲说了一遍。
父亲“哦”了一声,并不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又好像有很多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
一时间沉默无语。
半晌,父亲不安地站了起来,喃喃道:“你既然有事,那我先走了。”
母亲笑着站起身来:“那我就不送了。”然后喊了含笑,“送七爷!”坐下来低了头打着算盘。
父亲站了一会,见母亲始终没有抬头,眼神微黯,垂头走了出去。
俞嬷嬷喊了声“七奶奶”。
母亲眼角也没有动一下,道:“眼看着要过年了,只怕请人不易。新房那边的陈设,你还要多费费心,帮着催催外院的几个管事。”
“是!”俞嬷嬷无奈地应声退下。
母亲丢了算盘,笑着抱了窦昭:“走,我们去赏梅去。”
窦昭盈盈地笑。
时间是最好的药,不管多痛的伤口,时候长了,都会慢慢结痂愈合。
娘亲,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解您的寂寞,抚慰您的伤口。
窦昭望着母亲白玉般的脸庞在心里暗暗发誓,笑嘻嘻地牵着母亲的手,蹦蹦跳跳地去了后院。
※※※※※
晚上,妥娘告诉窦昭:“俞嬷嬷哪里也没有去,见的都是府里的管事和管事娘子。”
那个男子是谁呢?
窦昭咬着手指寻思着。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她的舅母带着她的大表姐赵碧如来给窦家送年节礼了。
“天寒地冻的,”母亲急急地将舅母和大表姐迎进了内室,亲自扶舅母上炕坐了,接过丫鬟手中的热茶恭敬地递给舅母,“让管事跑一趟就是了,您怎么亲自来了!”
舅母三十出头的样子,穿了件遍地金的宝蓝色通袖袄,并插着对赤金镶玉葫芦的簪子,中等个子,身材微腴,皮肤白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非常的和善。
她朝着妥娘怀中的窦昭拍手:“来,到舅母这里坐。”
母亲把窦昭抱到了炕上。
赵碧如则曲膝给母亲行了个福礼。
母亲搂了赵碧如:“大姐儿又长高了几分,都快赶上我了。”
舅母嗔道:“只长个子不长心,有什么用啊!”
赵碧如羞涩地笑。
此时的赵碧如只有十一岁,手长腿长,皮肤胜雪,已隐约可见成年后的绰约多姿。
母亲携她上了炕,大家围着炕桌吃着点心说着话。
“……你大哥已经连续两次春闱落第,这次卯足了劲要金榜提名,连我和他说话他都不理。”舅母笑道,“我在家里无聊,就带了碧如到你这里来串门。”然后道,“你这些日子可好?”
母亲粉饰太平:“和从前一样。每天忙得团团转,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
舅母笑而不语,喝了口茶,对赵碧如道:“既来了,就和你表妹去旁边玩去吧!”
赵碧如细细地应“是”,乖巧地下了炕。
母亲微愣。
舅母道:“我有话和你说。”脸上露出几分凝重。
母亲应了声“是”,眼中已可见水光。
窦昭想到荷塘旁的俞嬷嬷和穿官绿色潞绸袍子的男子。
出了内室,她甩开赵碧如的手,一溜烟地朝大门跑去。
大门外,那个穿着官绿色潞绸袍子的男子正和窦家的一个管事说着话,他身后是辆平板马车,马车上装着满满一马车的东西,小厮们正川流不息地将马车上的东西往家里搬。
原来那个人是赵家的管事。
窦昭噔噔噔地跑回了二门,遇到了追她追得满头大汗的赵碧如。
“你,你要干什么?”她捂着肚子喘着粗气,“怎么比兔子跑得还快?”
窦昭想到和她的第一次见面。
她优雅地端着茶盅,温和而不失矜贵地笑望着她:“姑母去世后,父亲和母亲原本想把你接到家里来,和我们姐妹做个伴,可你不愿意,当着窦家的人咬了母亲一口不说,还嚷着‘我不去你们家’,母亲只好悻悻然地回来了……”
她当时觉得赵碧如的话如秋天的团扇,让人说不出来的膈应与不合时宜。
可现在……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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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漏章,不过是跳着写了写,没想到大家会觉得不习惯……⊙﹏⊙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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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和父亲见面,并没有话题可以说,祖母只是不停地朝着父亲手里塞着瓜果点心:“……这是从城里李记炒货店买回来的……这是家里自己种的,我春季的时候特意肥了一遍,结出来的瓜又香又甜,城里就是有卖的,也没有这个新鲜……”
父亲讪讪然地笑。
这些东西他都不喜欢吃。
他是由嫡母养大的,除了天然的血缘关系,在生活习惯、饮食爱好和生母没有半点的相同,但他还是接过把瓜子在手里慢慢地磕着。
祖母也感觉到了父亲的不自在,她笑容里掠过几分窘然,道:“你什么时候来接寿姑?”问完,又觉得这话不妥,补充道,“我是说,我没读过书,也不懂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寿姑偶尔到我这里来玩还行,长时间住在我这里,恐怕要耽搁了她。”
父亲道:“等我那边安排好了,我就来接寿姑。”说着,想到这也算是有了共同的话题,又道,“我也觉得她跟着王氏不太好,那边的六嫂为人很好,和寿姑也投缘,我还要在京都呆几年,寻思着还是让她跟着六嫂。”
祖母点头:“这样也好!我听人说,六太太是江南的大户人家出身,有时候二太夫人都拿不准的事也会去问六太太,却又人人夸赞,可见六太太这人是很有本事的,寿姑跟着她,多多少少也能长些见识。”说话间就提到了父亲的嫡母,“……你若不是在她跟前长大,哪有今天?”
父亲低了头笑,道:“母亲待我是极好的。”
“我知道。”祖母道,“有次我偷偷去瞧你,见太太正拿着竹条打你的手心,一边打,还一边问,‘还敢不敢?’你含着眼泪说不敢了。可太太一放下竹条,你就冲着太太做鬼脸,还问太太,‘可不可以出去玩了?’……从那以后,我就真正地放心了。”
窦世英和窦昭都不知道这件事,听得有些目瞪口呆。
祖母就感慨道:“若是太太能多活几年就好了!”
父亲眼睛一红。
祖母忙笑道:“看我,说这些做什么?你难得来一趟,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饭吧?我让人把那只老母鸡杀了……”
“不了,不了。”父亲忙道,“家里还有一堆事,我得早点回去。等过几天再来看您。”
祖母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挽留的话,道:“那我送你出去吧!”
父亲没再拒绝,祖母牵着窦昭的手送走了窦世英。
村里的人都好奇父亲的身份,躲在门后或是墙角地打量着父亲,也有仗着和祖母关系好的,挑了空无一物的竹筐迎面走来,佯装偶遇的样子笑着给祖母弯腰行礼:“东家,有客来?”
整个村子的人都靠帮祖母种田为生,在窦家,祖母是上不了台面的,可在这里,她的一句话就能决定这些人的生死。
祖母腰杆挺得笔直地“嗯”了一声,再无其他的话。
窦昭从前听崔大的媳妇说过,祖母刚到田庄的时候,说什么话的都有,崔家的人为祖母抱不平,祖母却把人给拦住了,还说“咱们都做了,还不让人家说说”,态度坦然,既不对那些巴结奉承她的人另眼相看,也不对那些说过她坏话的人刻意为难,好坏全凭谁的庄稼种得好,时间长了,有时候年成不好,祖母还会减免了他们的租子,哪家孩子想读书,她会出钱资助;哪家的孩子想找个铺子当学徒,她也会想办法安排。祖母渐渐赢得了这些人的尊敬。后来崔家和田庄上的一些人最终决定跟着前途未明的窦昭去京都,完全是看在祖母的份上。认真地说起来,窦昭是受了祖母余荫的。
上山打鸟,下河摸鱼。
明媚的五月,窦昭把记忆中的田庄生活重温了一遍。
可她到底不是那个懵懂的孩子了,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就累得动动胳膊都全身酸痛。
妥娘急得直问祖母:“怎么办?”
“多动动就好了。”祖母笑道,“她这是动少了。”然后拉了窦昭,“走,和我去给瓜秧抓虫去。”
窦昭不想去。
妥娘自然是护着她。
祖母笑道:“她是姑娘家,现在不好好劳作,这身子骨怎么能长得结实?以后怎么生儿育女?你看那富户人家的小姐,那么多难产死的,就是因为怀了孩子就不动,生怕有个三长两短的损了子嗣,结果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你再看我们庄户人家,有几个难产的,只有养不活的!”说到这里,祖母无限唏嘘。
窦昭想起自己的前世……还真就像祖母说的,身体虽然受了损伤,却没有因此而香消玉殒。
人生重来一次,若不好好地珍惜,前一世的优势未必就会无缘无故地降临到你的身上。而你若是因此而错估了自己,将是件很可怕的事。
她挣扎着从炕上起来,有气无力地道:“我跟着您去捉虫。”
祖母满意地笑。
妥娘、海棠、秋葵、茉莉、萱草,还有祖母的那个仆妇,就是那个扶祖母下马车的红姑,像串粽子似的跟在她们的身后。
她们这次是去捉样子最好看的青虫。
海棠几个吓得尖声厉叫,就是妥娘,也脸色大变。
窦昭咯咯地笑,找了双筷子,见着一个逮一个,不一会就装了满满一碟子青虫。
她吓唬海棠:“等会用油炸了吃!”
海棠扶着墙狂吐起来。
祖母呵呵地笑,喝斥窦昭:“再不许说这样的话。”
红姑却赞道:“真不愧是东家的孙女。”
祖母脸一沉,道:“这次我就当是没听见,要是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你就回自己家去吧!”
红姑吓得脸色发白。
祖母道:“没有规矩怎么能成方圆!四小姐年纪还小,你们说什么,她就以为是什么,等她回到窦家,说法又不一样,你让她听谁的?只会苦了孩子。”她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而且她祖父一直嫌弃她父亲出身不好,她若是再出什么差错,只会让她祖父更嫌弃她父亲。”
“东家,都是我不好。”红姑说着,曲膝就要跪下去请罪。
祖母一把携起她:“我也不过是窦家的一个小妾罢了,和你半两对八斤,你也不用这样,只是以后说话要小心点。”
红姑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窦昭看着,想起了窦明。
同样的一件事,祖母和王映雪的反应截然不同。
前世,她一直觉得窦明比她幸福。
这一世,她重新审视自己,第一次觉得自己比窦明幸福。
前世,窦明有个处处维护她的母亲,只要她想,王映雪就会为她争取,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和作出怎样的牺牲,却养成了窦明飞扬跋扈的性格,可一旦失去了王映雪的庇护,她除了大嚷大叫,乱发脾气,什么也不会,好好的一桩姻缘,被她弄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她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知道一味地指责别人。
自己虽然没有了母亲,却有个疼爱她的祖母。用最朴实方法,言传身教地影响着她的人生,让她能在逆境中不绝望,在顺境中不骄傲,学会了怎样保护自己,怎样去争取幸福。
她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
顿时心中再无怨怼。
甚至有些感激送她来田庄的父亲。
前一世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因此而得益。
突然间,窦昭心中涌起海阔天高的云舒云卷。
她诚心地跪在小小的观世音神龛前,衷心地感谢她对自己的眷顾。
一旁的海棠就小声地问着妥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声音带着哭腔。
妥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想回去,我明天就跟崔姨奶奶说,把你一个人送回去。”
海棠畏缩在旁边不敢说话。
窦昭忍俊不禁。
她已经见过前世帮着自己管田庄的崔大了,还没有见到后来济宁侯府鼎鼎大名的回事处管事、号称“百事通”的崔十三,还有帮她管铺子,原名叫赵狗剩,后来改名叫赵良璧的大管事,贴身的大丫鬟甘露、素绢……
但这些都不急。
窦昭在想妥娘的婚事。
前世,妥娘被卖到了一户姓李的人家做媳妇,男的比她大十多岁,是个残疾。妥娘嫁过去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又三年,村里走瘟疫,丈夫和孩子都死了,婆婆说她克夫,要卖了她。
她连夜逃了出来,想到窦家讨口饭吃。
走了一年,她才走到真定,听到的,全是关于母亲不好的流言。
她这才愤然找到了自己。
也是因为这样,她身体亏损得太厉害,三十七岁就病逝了。
这一世,妥娘留在了窦家,还改了个文雅的名字叫“素馨”。
可翻过了年,她已经二十岁了。
在窦家,这个年纪早就应该嫁了,但因为是自己最喜欢的大丫鬟,家里的长辈都装作不知道似的,任她默默地在自己身边服侍。
窦昭拜托祖母:“您帮妥娘找个人家吧?玉馨都嫁了。”
祖母哈哈地笑,说她“人小鬼大”。
这就是祖母和窦家那些人的区别。
如果是窦家的人,恐怕第一句就会问她“是谁让你说的这话”。
祖母从不恶意地去猜测别人的心思,她觉得,就算是妥娘的意思,妥娘的这种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所以应该给于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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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殓后第三天,窦家向亲戚朋友报丧,一时间窦家人声鼎沸,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
窦世英、王映雪、窦昭、窦明做为孝子、孝媳、孝孙在灵前答谢,家里的事全交给了高升。
伺候茶水的,陪侍吊客的,管理孝账的,甚至是打云板捧香纸的都去他那里示下,他从来没有经过这种事,不过是这几年陪着窦世英在京都增长了些见识,办起事来又用心,比西窦的其他人更沉稳、可靠而已,一番忙碌下来,顾此失彼,颇有些力不从心。
窦昭就不时在旁边指点他两句,他没几天就摸清楚了门道,行事越发的稳妥,东窦的一些老管事见了纷纷夸奖他“能堪大用”,高升这才松了口气,再看窦昭的时候,眼光不免有些不一样。
这正是窦昭的打算。
三年的孝期,她肯定得住在西窦,她需要一个有力臂膀。
过了两天,王知柄和庞玉楼来吊唁。
大伯和弟媳妇,这样的组合很奇怪。
王知柄解释道:“楠哥儿她娘有了身孕,因是头几个月,年纪又有些大,受不得奔波,正好弟妹有些日子没见着小妹了,檀哥儿又惦记着表姐,我就带着他们一起过来给老太爷上炷香。”
王檀,是庞玉楼的长子,比窦明小一岁。
或者是两人在京都柳叶胡同的时候就玩得很好,王檀一进屋就拉着窦明的手不放,喊着“明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家?都没有人陪我玩。”
窦明道:“我要给祖父守孝,守完孝了就去京都看你。”
王檀就道:“那你快点守完孝,到时候我让爹爹领着我们一起去大相国寺吃羊肉面。”
窦明不住地点头。
庞玉楼就推了儿子一下,指了窦昭道:“还不快叫大表姐!”
王檀长得像庞家的人,白皙的皮肤,水汪汪的大眼睛,比姑娘家还要漂亮、清秀。
他甜甜地喊窦昭“姐姐”。
窦昭还记得自己上一世在蔷薇花旁撞到他跪在窦明的脚下苦苦地哀求窦明:“好姐姐,大哥心里只有他那个表妹高明珠,他就是娶了你,也不会对你好的。我不一样,我从小就喜欢你,你若是嫁给了我,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的,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可惜,窦明目光似春水般柔软、缠绵,仿佛能把人溺死,看王檀的眼神却透着算计。
她娇笑道:“那我要你当着外祖母的面说要娶高明珠,你敢不敢?”
王檀说了。
王家的人只当高明珠在王楠、王檀兄弟间暧昧不清,她再无做王家媳妇的可能。
高氏宁愿和离也不愿意让窦明做她的儿媳妇。
王楠再也没有和窦明说过一句话……
窦昭再看见王檀时,心里就对他充满了怜悯。
她朝着王檀淡淡地笑。
庞玉楼就将儿子推到了窦昭的面前:“你们表兄妹,得多多亲近亲近才是!”
窦昭没有做声。
窦明却跑过来拉了王檀:“我们去和仪姐儿、淑姐儿一起玩。”
王檀嘻嘻地应“好”。
庞玉楼瞪了儿子一眼,道:“你好好在这里呆着。”
王檀不敢动弹,可怜兮兮地望着窦明。
窦明哭起来:“我要和檀哥儿一起玩,我要和檀哥儿一起玩!”
窦世英直皱眉。
王映雪不悦地看了庞玉楼一眼,哄了王檀和窦明:“好了,好了,不哭了,仪姐儿和淑姐儿都在花厅,你们去找她们玩去吧!”
王檀和窦明手牵着手去了花厅。
庞玉楼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笑着对窦世英道:“我娘家的两个侄儿修哥儿和昆哥儿也过来了,想进来给姑爷问个安。”
窦铎去世,庞玉楼的三个哥哥都亲自来吊唁,却不知道她娘家的侄儿也跟了来。
来者是客。
窦世英没有拒绝。
庞寄修是庞金楼的儿子,今年十五岁,庞昆白是庞银楼的儿了,今年十二岁。两个孩子都长得一表人才,举手投足间彬彬有礼,若不是一个目光太过飘忽,一个目光太过精明,倒也是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庞玉楼就给两人介绍窦昭:“这是你们的大表妹。”
两人给窦昭行礼。
窦昭无意应酬庞家的人,淡然地点了点头,没有还礼,显得有些孤傲。
窦世英没有想到庞玉楼的两个侄儿这么大了,见庞玉楼这般行事,心中不喜,自然不会觉得窦昭失礼。
他冷淡地和庞寄修、庞昆白寒暄了两句,就带着窦昭去了灵堂。
王映雪将庞玉楼拉到了一旁的耳房,低声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庞玉楼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也知道,我娘家的哥哥们如今还在灵璧县做生意,一心想搭上窦家,听说四小姐和修哥儿、昆哥儿年纪相当,就有了求凰之意。我也知道,修哥儿和昆哥儿配不上四小姐,可不管我怎么说,他们也听不进去,反而怪我从中做梗。我没有办法,只好把两个侄儿带了过来,看能不能得了姑爷的青眼。”又道,“不过,我仔细想想,如果四小姐嫁到了庞家,对你也好啊——我嫂嫂就成了她的婆婆,我就成了她的姑奶奶,她总不能忤逆长辈吧!”
“你难道忘记了?王家不能插手窦昭的婚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庞玉楼不以为然,“我们又不是直接给四小姐订婚?”
王映雪心头一跳:“你是说?”
“要是四小姐自己相中了呢?”庞玉楼捂了嘴笑,“赵家又没有说四小姐不能嫁给庞家的人!”
那窦昭有什么好,二嫂要这样费尽心机地把她娶入庞家……
念头一闪而过,王映雪想到了窦昭的陪嫁。
她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涩晦不明。
如果窦昭嫁到了庞家,这份产业就是庞家的了。
虽然二太夫人下了封口令,可当年当事的这些人心里却是清楚的。
王映雪再看庞玉楼的时候,就多了几分警惕。
她可真有心计啊!
王映雪想着,窦世英正在和邬家来吊唁的人说着话:“………走得太突然了,大家都没有想到……翰林院那边,我报了丁忧,正好在家里好好地读些书……”
跟在伯父身边的邬善悄悄地递给了窦昭一个荷包:“你节哀顺变!”
可这与荷包有什么关系?
她不解望着邬善。
邬善趁着大人们没注意低低地道:“是我在大方寺求的平安符。”声音急促,耳朵通红。
窦昭微微一愣,笑着说了声“多谢”,言辞恳切、真诚。
邬善眯着眼睛笑,耳朵红得更厉害了,之后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邬家伯父身边,再也没看窦昭一眼。
窦昭隐隐感觉到邬善对她的心意,不由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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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过后,祖父葬在了北楼的窦家祖坟里,家里的客人也渐渐散去。
庞玉楼和王映雪商量:“能不能让修哥儿和昆哥儿在窦家的族学里读书。”
王映雪不喜欢庞玉楼的贪婪,不想帮这个忙,但又怕自己以后有什么事要求庞氏,因而不愿意和庞氏翻脸,她把这件事推到了窦世英的身上,窦世英觉得两个孩子看上去都比较世故,有些不喜,把责任推到了三伯父身上:“……一直是三爷管着的,也不知道去族学里读书有些什么要求,你不如去问问三爷好了。”
两人答应得都很勉强。
庞玉楼听过比这更难听的话,并不放在心上,提了八色礼盒亲自找到了窦世榜。
窦家族学在真定州都颇有名气,常有亲戚朋友的孩子来窦氏族附学。
窦世榜二话没说就应了。
就这样,庞寄修和庞昆白进了窦氏族学,很快就认识了窦政昌、窦德昌、窦启俊等人,偶尔还会想办法跟着他们回东府吃饭,只是一次也没有碰到窦昭。
庞昆白忍不住向父亲抱怨:“根本就没有用。”
庞银楼拍了儿子一巴掌:“你老子我做了十几年生意,也就赚下了两、三万两银子,人家那么一大笔银子,你想得来全不费功夫,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然后又教训他,“你给我争气点,窦家的银子不仅你大伯父盯着,就是你姑姑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可别到时候让王檀那小子得了便宜,你哭都哭不出来了。”
“真的?”庞昆白非常的惊讶,“王檀比窦家四小姐要小四岁?”
“小四岁怎么了?”庞金楼道,“庞寄修还比四小姐大六岁呢!”
庞昆白闭上了嘴巴。
庞寄修比庞昆白沉得住气,他花了大把的银子请人调查窦昭未果后,不仅认真地跟着窦家族学的西席杜夫人读书写字,还极力交好窦氏族学里的人。
窦启俊等人被人巴结奉承惯了,并未把这些放在心上,庞寄修却因此从窦启俊几个人的随从中打听到窦昭每年的夏天都会到田庄去住些日子。
第二年的夏季,他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听说窦昭启程去了田庄,他就邀窦政昌等人去乡下玩。
窦政昌几个都不愿意去:“晒死人了,乡下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说这话的时候,窦德昌正端着碗冰镇酸梅汤。
庞寄修也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只好道:“我们能下河摸鱼啊!”
“我在塘边垂钓还不是一样的。”窦政昌懒懒地道。
邬善过来了。
窦政昌给他们引荐,奇道:“我还以为你端午节会来,结果你端午节没来,这么热的天却跑了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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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有心暗示母亲几句,可想到那边厢房还关着一屋子没有处置的丫鬟、媳妇子就觉得头痛。
她哧溜爬了起来,坐在床上高声地喊着“爹爹”。
要是母亲够聪明,就应该灵机一动,抱着她去父亲。
如若祖父责怪下来,只要把责任往她身上一推,祖父难道还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不成?
可是,她显然高估了母亲的智慧,也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看见她闹腾,母亲很不高兴地蹙着眉:“这么晚了,这孩子怎么还不睡?”然后吩咐俞嬷嬷:“把姐儿抱下去吧!她吵得我头痛。”
俞嬷嬷歉意地冲着母亲笑,手脚麻利地帮她穿衣裳:“四小姐,乖,俞嬷嬷抱你去找乳娘!你别哭……”
窦昭很想学着那些田庄的村妇朝母亲翻个白眼表示不屑。
母亲怎么这样幼稚?
她要是像母亲,恐怕早就被人吃得尸骨不剩了。
窦昭一把抱住垂在床边的幔帐,哭着喊着要“爹爹”,最终还是被俞嬷嬷强行抱到了内室后的暖阁。
没有了母亲,窦昭也消停下来,蔫蔫地由俞嬷嬷把她放在了炕上。
俞嬷嬷默默地帮她整了整凌乱的头发,看窦昭的目光有些恍惚,低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今天的事有些不寻常?我要去偷偷看一眼,你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要吵闹,好不好?”
窦昭顿时来了精神。
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看不出来,俞嬷嬷这样的精明能干。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俞嬷嬷一愣,随后慈详地笑了起来,颇有些感慨地道:“我们四小姐可真聪明,小小年纪,却万事心里都有数。不像七奶奶……”说到这里,她猛地一顿,自言自语地道,“我和个孩子说这些什么什么……”然后转身叫了个丫鬟进来:“含笑,你在这里陪着四小姐,我去鹤寿堂看看。”
含笑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周正,一副温柔稳重的样子。
听了俞嬷嬷的话,她很惊讶,但很快正容应了声“是”,十分伶俐地道:“若是有什么事,我立刻让双枝去叫您。”
俞嬷嬷满意地点头,快步出了暖阁。
含笑和窦昭上了热炕,见窦昭不哭也不闹,沉静得像个大人,她微微地笑,柔声问窦昭:“四小姐,我拍您睡觉可好?”
窦昭摇了摇头。
含笑的笑意越发的浓郁,道:“那我陪您翻绳可好?”
难道她很喜欢翻绳吗?
窦昭摇了摇头。
含笑笑道:“那您想干什么?”
“等……嬷嬷。”窦昭道。
含笑讶然地望着窦昭。
窦昭不理她,拉了个大迎枕过来,靠在上面发呆。
含笑失笑,帮窦昭搭了件薄被。
她是从父亲待母亲的态度中感觉到异样,俞嬷嬷是从什么地方看出了不对劲的呢?
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呢?
窦昭沉思着,眼皮子越来越重。
不行,得等到俞嬷嬷回来。
她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妥娘,她到底是怎么人?
窦昭摇了摇头,强行将上眼皮和下眼皮分开。
可几息过后,眼皮又自有主张地垂了下去。
不能睡觉!
睡着了,说不定她就又回去了。
到时候她回到了紫藤花那个梦里去了怎么办?
“含笑,”窦昭使劲地睁着眼睛,“嬷嬷,找!”
“不行!”含笑轻轻地摆手,“我要在这里陪着您。”
“我,听话!”窦昭道。
含笑思忖半晌,见窦昭表情越来越坚定,犹豫道:“好吧,我去看看俞嬷嬷在干什么?”随后叫了双枝进来。
双枝是个脸儿圆圆的小姑娘,她不声不响地陪着窦昭。
不一会,含笑折了回来:“四小姐,俞嬷嬷和夫人去了老太爷那里。”
“哦!”窦昭让含笑去找俞嬷嬷。
含笑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被发现了,奴婢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倒也是。
窦昭是管过家的,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她只能等俞嬷嬷和母亲回来,恨自己为什么会被束手束脚,而不是像在另一个有紫藤花的梦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母亲和俞嬷嬷还没有影子,窦昭的眼皮子粘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她陷入一阵甜甜的酣睡。
好像只有一瞬间,又好像有千万年,窦昭醒了过来。
她想也没想,就跳了起来。
有人在旁边喊着“四小姐”。
窦昭睁开眼睛,看见了双枝含笑的圆脸。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在梦里。
她骤然间踏实了,问双枝:“含笑?嬷嬷?母亲?”
“含笑被俞嬷嬷叫去了。”双枝笑着帮窦昭穿衣裳,叫小丫鬟倒了热水进来。
暖阁里热闹起来。
窦昭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她眼睛微眯问双枝:“含笑,在哪里?”
双枝笑道:“在老太爷那里。”说着,眼角余光看见暖帘被撩了道缝,有人朝里张望。
她脸一沉,低声喝道:“是谁在暖帘外面,鬼鬼祟祟的?”
立刻有个小丫鬟去撩了暖帘。
暖帘后的人无所遁形,不安地绞着手指头:“我,我找四小姐……”然后虚张声势地大嚷道,“是四小姐让我帮她打听个人……”
窦昭循声望过去,看见了香草。
她心头微动,高声喊着“香草”。
双枝和小丫鬟满脸困惑,但还是放了香草进来。
香草得意地朝着双枝和小丫鬟扬了扬下巴,狗腿地跑到了窦昭面前,低声下气地道:“四小姐,您说的妥娘,我找到了。”她说完,语气微顿,眼神饱含着某种期翼地望着她。
窦昭微微地笑。
在济宁侯府,这样的丫鬟她见得多了。
为了能出人头地,只要能看到一丝希望,她们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地抓住。
她并不反感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做法。
如果大家都安于现状,那生活还有什么奔头?
只不过香草的行事太过浮躁,把希望寄托于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少了审时度势深谋远虑。但她还是要感谢香草。要不然,她又怎么会有妥娘的消息?
窦昭对双枝道:“赏,香草!”
双枝拿不定主意。
做为主家,四小姐也太……年轻了些!
要不要先去请七奶奶示下呢?
她琢磨着,看见香草眼睛一亮,已曲膝向窦昭行礼道谢,之后凑到窦昭面前叽叽喳喳地道:“妥娘是后院浆洗房的小丫鬟,是七奶奶到大慈寺上香的时候捡回来的,我问遍了府里的人才找到她。您找她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帮您把她叫来?她很好说话的。在浆洗房,脏活、累活都抢着做,浆洗房的那些嫂子们都很喜欢她。我一打听,她们就带我找到了妥娘……”
窦昭恍然大悟。
能在母亲或是她身边当差的,都是窦府有头有脸的仆妇,她们又怎么会认识浆洗房的粗使丫鬟?反之,妥娘做为窦府的粗使丫鬟,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并未参与,不过是事后听人说起而已。这也解释了妥娘的话为什么与事实不符……
她眼皮子一跳。
事实!
难道以她的心底,认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成?
那她又在哪里呢?
早先被她忽略的一些想法重新在脑海里旋转,让窦昭心惊肉跳,遍体生寒。
有个小丫鬟冲了进来。
“双枝姐姐,大事不好了。”她神色慌张,如临大敌,“鹤寿堂,闹起来了!”
窦昭心里一突。
双枝已急急地道:“出了什么事?”
“七爷在京都的时候被个女人迷住了,”她脸色发白,“要把那女人纳进门,还请了东府的三爷来说项。老太爷气得半死,拨剑要杀七爷呢!”
“啊!”屋里乱成了一团,“后来怎样了?”
“还好三爷没走,把老太爷给拦住了。”小丫鬟道,“可七爷铁了心要让那个女人进门,大冬天的,跪在雪地里求老太爷答应。结果七奶奶找了去,七爷就求七奶奶。把七奶奶气得半死,不仅没有答应,还哭闹着骂七老爷忘恩负义,连老太爷都插上不上嘴。三爷见了,让大福悄悄地把三奶奶请过来。”
“难怪含笑姐姐被俞嬷嬷叫去后就不见了影踪!”
“那女人难道比七奶奶长得还好看吗?”
“老太爷到底答应那女人进门了没有?”
“那家里岂不是又要多个主家了?”
丫鬟八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没有谁注意窦昭。
窦昭泥塑般傻傻地坐在那里,无比震惊。
她自主持了济宁侯府的中馈、成了当家理事的人之后就一直很是困惑,三伯父作为窦家因管理庶务有方而备受窦氏子弟尊敬的长辈,怎么会隔三岔五地就去田庄探望妾室出身、和窦家人根本没有什么交集的祖母?
原来,他是去探望她的。
妥娘说,母亲是被迫自缢的。
做为帮着父亲说项的三伯母,他心里应该是充满了对她无法言明的愧疚,所以才会如此吧?
窦昭想到了三伯父看她的眼神。
总是慈爱中带着几分怜惜。
还有三伯父死后留下的遗嘱,要把他收藏的几幅前朝的名人字画都留给她。
那时候窦氏还没有分家,三伯父没有私产,留给亲生儿子窦繁昌、窦华昌兄弟的也不过是几方砚台和玉石。
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三伯父特别喜欢自己的缘故。
可见人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听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甚至是感受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窦昭哑着声音道:“我要,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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