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极其闷热的夏季，我在别墅的泳池里发现了一条人鱼。
——1泳池上漂浮着散落的银色鱼鳞，还有红色的血水不断冒出来。
我一手拿着浴巾，一手端着一杯果汁，暂时还没发现异样。
而当我看清泳池里那个半裸照上身，银色的大尾巴只在水面露出一小截时，我甚至暂时忘了呼吸。
反应过来后，我准备跑回屋里报警。
但是没有成功。
就在我企图转身逃跑的瞬间，小腿被冰凉的手指紧紧攥着，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他狠狠甩入了泳池。
我深呼吸口气，浮出水面，那怪物正赤裸着苍白的上身，银色的鱼尾上布满了各种伤痕，鱼鳞混合着血水弄脏了半个泳池水。
刚才他触碰自己的小腿时，冰冷黏腻的感觉似乎还挥之不去，我慢慢后退，直到后背碰到泳池边缘，伸手够到了方才的玻璃碎片。
我一边举着玻璃片，一边往后退。
我哥告诉我，这种怪物杀伤力一般都很高，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他的口下冤魂。
在我费劲爬出泳池后，背后突然响起一阵“哗啦”的水声，我回头一看，怪物已经游到了我身边。
我举着玻璃碎片，从他面前划过，离他的脸颊只差一厘米的距离。
“别怕，不伤害人类。”
声音嘶哑至极，就像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一般。
他双手攀附在泳池边缘，银色的长发遮住大半张苍白消瘦的脸蛋，他的下巴很尖很小巧，眼睛也是灰白色的，有点像失去了光芒的宝石。
尾巴泡在水里，肩膀不知是为什么原因剧烈抖动着。
“你，你是什么怪物？”
我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依旧举着玻璃片。
“不是怪物，是人鱼。”
他摇摇头，轻轻蹙起眉头，似乎很痛苦。
“人鱼？
你是被创造的还是天生的？”
他似乎听不懂这句话，迷茫地望着我。
“你来自哪里？”
我换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说法。
“大海。”
这两个他咬得很清晰，眼神也在一瞬间明亮了起来。
看来不是我老哥实验室做的孽。
“你有名字吗？”
“名字？”
人鱼低头思考了一下，摇摇头。
“我们在海里不能说话，用声波。”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不信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人鱼指了指他来时的路，我回头看去，石子路上还保留着许多破碎的鳞片和斑驳的血迹，一直蜿蜒到地下室。
果然还是我哥做的孽。
“你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他点点头，脸上露出一起委屈的表情。
“人类把我抓到了这里。”
我大概懂了，估计是于洋又把实验品搬到了地下室。
而他，是逃出来的实验品。
2我把医药箱搬到泳池旁边，给他受伤的尾巴涂抹药。
他灰白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仿佛一点都不怕生。
清冷的月光下，他的尾巴散发着一种奇异美丽的光晕。
我小心翼翼地把他钳在尾巴里小石子弄出来，他偏了偏头，似乎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再看我就把你做成鱼汤。”
我把医用剪刀在他面前晃了晃，语气威胁。
痛苦他摇了摇头，“你不会。”
这怪物还真是傻的可爱。
“这么傻，难怪被人类抓住。”
给他涂好最后一个伤口，我嘱咐道，“伤口不要碰水。”
“不过你是人鱼——这怎么办？”
正当我苦恼才能让他伤口不感染时，门口响起了停车的声音。
于洋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白净的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金丝眼镜后的眼镜却是冷血无情。
他踱步慢慢走过来，“盼盼，看你今天你遇到了一点状况呢。”
我把医药箱踢到一边，挂起假笑，“于洋，我正在给你的实验品治疗伤口。”
他摸了摸我的头，“盼盼今天很乖啊。”
“噗通！”
人鱼看见他后，迅速地跳回了水中，全身肌肉绷紧，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摆出一副战斗姿态。
于洋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白瓶，打开瓶盖，将粉末撒了进去。
“这是什么？”
“能让这畜生听话的东西。”
片刻后，人鱼反应了过来，正想爬上来，却像是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气一般，一只手撑在泳池边，苍白的身体方才爬出来了一半。
于洋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然后走到他身边，将他的手臂搭在肩膀上。
“盯着干嘛，过来帮忙啊。”
人鱼长长的尾巴拖拽在地上，又被磨破了，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
我过去抱起他的尾巴。
没想到他闭着眼还有这么大的力气，鱼尾一使劲，将我甩出去好几米。
“疼死我了。”
我的后背撞到了假山上，疼得我爬不起来，趴在地上哭天喊地。
于洋见状只好先把人鱼放回游泳池，过来抱我。
“哪里疼？”
看着于洋担忧的眼神，我闭着眼睛，大声哭喊，“背疼，腰也疼，我是不是脊椎断了！”
“放心，你的基因被母亲改造过，没那么容易受伤。”
他把我打横抱起，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人鱼慢慢用水里探出头来，我朝他眨了眨眼睛。
3“人鱼的存在不仅仅证明了生物多样性，他们超强的自愈能力，有利于人类的基因优化。”
于洋正在跟他的老板开视频会议。
我趴在门口，往里看去。
人鱼被他关在水池里，两只胳膊被铁链吊起，下半身泡在水里。
银灰色的长发遮住他苍白的脸颊，从我的角度依然可以看出他纤长的睫毛颤动，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忍受某种难以忍耐的痛苦。
因为长期在海里游泳捕猎，他的胸膛骨骼肌肉硬朗，漂亮的人鱼线从劲腰两侧蜿蜒到下腹鱼尾。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灼热的目光，他微微抬起头，灰白色的眼珠耀若星辰。
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心，一定要把救出来。
可说起来容易，要是让于洋知道我带走了他的实验对象，肯定会打死我。
于是，第二天早晨，我在他的粥里放了安眠药。
于洋准备带走人鱼的机会只好推迟到下午。
我从他身上摸到了钥匙和门禁卡。
开门的那一刻。
冰冷的水泼到了我脸上，银色的大尾巴也之垂进水里。
人鱼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慌失措，“抱，抱，歉。”
海的女儿我抹了抹脸上的水，“没关系。”
踩着台阶上去，帮他解开铁链的束缚。
他扬了扬尾巴，抬头看着我，灰白的眼珠映着一个小小的人像，“你是来救我的吗？”
我点点头，就像训狗那样，摸了摸他的下巴。
“我是来救你的，但是你从现在开始，必须听我的话。”
人鱼点点头，娇嫩的下巴在我的掌心滑动，有些痒意。
我定了定心神，找来一个推车，上面放置着装着一半水的水箱。
人鱼跳进水箱后，我再把他转移到实验室外的皮卡上。
“于盼盼，你离家出走对自己还挺好的，放心，你要求的室内游泳池哥必须安排上。”
“对了，这件事你先别跟我哥说。”
“放心放心，钥匙在门口花坛里的第一个花盆里。”
我挂掉电话，看了一眼后面的水箱，打方向盘拐进了一个小路里。
在花坛里找到钥匙，开车进入别墅内部。
“喂，你还好吗？”
我掀开水箱的盖子，水面只漂浮着一层银白色，如同丝绸般的长发。
我心下一惊，我刚才是不是忘了给他留一个孔换气了。
我赶紧伸手去捞，只摸到了一片冰凉的鳞片。
就在我紧张地准备跳进去找时，“哗啦”一声，他从水底冒了出来，匀称结实的胸膛流淌着水珠，他眨了眨眼，银白色的睫毛也坠下了几滴水珠。
我的手，刚巧不巧，放在他的胸上。
一人一鱼，互相对视。
4他有些娇羞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这是，求偶的意思。”
他的指尖和耳朵迅速红了起来，看着倒有几分纯欲。
我轻轻咳了一声，用手捏了捏结实的肌肉，恋恋不舍地收了回来。
我还没有搞人鱼恋的倾向。
“你还没有名字，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我把他放进室内游泳池，躲在泳池边看着他。
“好呢。”
我抬头看着透明玻璃外的舒朗星空，“今夜月朗星疏，微风拂面，就叫你——爱丽儿吧。”
“爱丽儿？”
他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
“这是曾祖母的名字，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我挑了挑眉。
“她救下了一个王子，用巫师的药上岸，最后王子却背叛了她。”
这和《海的女儿》也没什么区别嘛。
“等等！
你说你曾祖母，她居然有孩子，她不是变成了泡沫吗？！”
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轻嗤一声，“那是你们人类欺骗幼崽的谎言罢了，我曾祖母才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而牺牲自己的蠢货。”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为了个渣男确实不值得。”
“那你曾祖母的鱼尾变成了腿，最后怎么恢复的？”
“她用歌声再次把王子出海的船蛊惑到了漩涡中，她吃下了王子的心脏，不仅恢复了鱼尾，也让王子永远属于她一人。”
我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原来人类的童话故事真的都是骗人的。
“那我还叫爱丽儿吗？”
“算了算了，我怕你把我也吃了，你就叫星疏吧。”
我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我先回去睡觉，明天想办法把你送回海里。”
或许是当了陌生的地方，又或许是第一次忤逆于洋，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了一阵轻柔悦耳的歌声，那歌声仿佛有魔力一般，让我卸下了所有的疲惫，逐渐失去知觉。
找寻半夜，我被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突然惊醒。
难道人鱼趁我不注意跑了？
我披了一件外套，准备看看他到底在干嘛。
全身晕乎乎的，脚踩在地上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我偷偷扒开游泳池的门。
皎洁的月光下，两条人鱼暧昧地纠缠在一起。
星疏靠在泳池壁，长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而他身边的人鱼，有着傲人的曲线，月光下也能看见她有些娇羞的脸。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某种特殊的气味。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睡梦中听到的歌声是谁的。
妈的，敢在我的地盘上给我下药！
我随手拿起门后的一根钢管，藏在背后，推门而出。
女性人鱼看见我，“哗啦”一声，弹开了。
她挡在星疏面前，对我哈气，亮出可以撕碎任何肌肉的尖牙，指尖的指甲仿佛可以贯穿任何物体。
“艾米尔，退下。”
还不等我的钢管招呼在她头上，伴随着星疏的一声轻呵，她便自动缩到角落里。
似乎很怕他的样子。
5“她不会伤害你。”
星疏朝我游了过来，银白色的鱼尾巴在月光下激起一层水花。
我攥着钢管，紧绷的神经却并没有因此放松。
“你看她龇牙咧嘴的样子，像是不会伤害我吗？”
听完我的话，星疏回头看了一眼，突然笑了。
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好看，从眼角到眉梢，都是精致如刀刻画的模样。
“别担心，她只是刚从海水到淡水，不太习惯。”
“她是怎么游过来的？”
我正疑惑，艾米尔向我指了指换水通道。
竟然是从大海里游上来的！
“艾米尔，我现在很安全，你先回去。”
女性人鱼甩了甩尾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星疏游到我身边，用尾巴蹭了蹭我的小腿，细腻又有些坚硬的鳞片有意无意地勾着我的脚踝，有些痒意。
我扔掉钢管，有些无奈地蹲下身，坐在泳池边，把腿放进水里。
“你为什么不走？”
“我还没有找到我的妹妹。”
星疏告诉我，他的妹妹前不久被人类抓走了，所以他才会从深海到浅海，却不幸被于洋的科研团队抓住了。
“可是你没有腿，连岸都上不了，怎么去找？”
星疏趴在我的腿边，冰凉的手指沿着我的裙沿摸索。
灰白色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暗红，他咬着唇，像是在隐忍什么。
“第一场，发情期过后，我的腿和尾巴就能自由变换。”
原来人鱼第一场发情期过后，就意味着成年了。
我恍然大悟，又羞又愤，“所以你们刚才！”
星疏抓着我的腿，趁我分神把我拽进了水里。
“不不不，请不要误会，我是不会跟不喜欢的人鱼在一起的。”
这人鱼还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无耻，可也差不多了。
他将我举出水面，湿润的发梢黏在脸颊上，有些不舒服。
我连忙伸手去推他，试图拉开距离，这实在太疯狂了。
虽然我和于洋一样都是怪胎，可我还没有变态到种族跨越，我是有底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