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四十岁生日那天、我死在了欢天喜地去庆祝胜利的路上。
此刻我飘在自己的遗体前,看着迟迟赶来大哭特哭的狗男人,笑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笑死,这傻逼哭个坟居然都找不对地方。
1.此傻逼名曰徐彤,是我的前夫——原谅我,即便死之前没能和他离成婚,我也绝不愿意再给他冠上我丈夫的名号。
以前有一种形容,说人凄惨的像是刚死了老婆一样。
他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
可惜这番作为实属抛媚眼给瞎子看。
他哭着叫着老婆的那具尸体压根就不是我,只是被车祸波及到的无辜路人甲罢了。
路人甲的灵魂此时正站在我边上蹲在我身后摸着眼泪感叹:“呜呜呜呜呜,爱情,哦这绝美的爱情!”
我:“这很难评。”
以我们之间的情况,他意思一下,凑合嚎两声得了。
但徐彤显然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人谁知他怎么这么有精力,对着盖着白布底下不知是谁的遗体,也能撕心裂肺的哭的仿佛孝子贤孙一般。
这演技——吊打老戏骨,超越梅斯福。
我没忍住,溜达过去,引来一阵风。
加之那狗日的戏正演在劲头上,他居然一个“不小心”把好好盖着遗体的白布扯了下来。
这哥们也不知道是那一场车祸死的,其惨烈程度比我也不差什么了。
我是当场死在车祸里的。
白布之下,即便不是我,那个场面…也请自行想象。
反正徐彤是没忍住。
他直接呕了出来,捂着鼻子跳出八里地。
连骂了三声晦气晦气晦气!
反应过来又急忙补救:“这谁啊!
这不是我老婆!”
护士早就不耐烦这人了。
挡在医院大厅中间,闹了这么就久,就闹了个笑话出来。
简直有病。
“你是谁的家属。”
徐彤报了我的名字。
看样子还有些激动。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见我的尸体了。
2、徐彤签遗体确认的时候,手都在不停的发抖。
一半是被那血糊刺啦的场景吓得,一半是为我的死高兴的。
还没出医院的大门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拿出了手机。
“哎老婆,我和你说个喜事……对,没错,是真的!
我都签字确认了哈哈哈。”
“真是老天有眼!
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可终于死了。”
他高兴的像个神经病,根本就压抑不住自己的喜悦。
引得路边的人都侧目相看。
没看错的话,这人刚从太平间出来吧!
签字确认的事情,就这么高兴?!
路人甲小姐目送他离去,一张嘴差不多可以塞俩鸡蛋进去。
“他他他,我我我,我以为他很爱他老婆呢!”
爱…如果他不能上桌自己片自己,我很难自己骗自己。
在我们之间居然还有爱情这种东西?
早已经彻底撕破了脸面的夫妻之间……除了互相指摘攻击,我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相处的模式。
说起来十分不体面,徐彤和我的最后一面闹得笑话不比今天少。
那时他歇斯底里,在我的办公室诅咒我:“小心开车死路上!”
我则轻描淡写的叫保安把他拖了出去:“我死不死你都别想好过!”
没开玩笑。
如果我没死在这场车祸里,今天的徐彤应该差不多被我逼到要去跳楼了。
哎,可惜天不从人愿!
我居然死在了他前面。
真是日了狗了!
3、人生短短几十个秋,我也曾几次徘徊在生死线上。
那时候也会后怕,怕自己就这么死了。
我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多没有完成的抱负,还有那么多的钱。
但真的做了鬼才发现,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比如说,人的眼睛,是看不到我的。
是以我现在就大大方方的坐在徐彤为自己父母妻儿置办的家里,看着这一家老小在我的面前,开着party,庆祝我的死亡。
花的还是老娘的钱。
真棒!
别问我为什么要跟在他身边,我也不知道。
从医院见过他之后,我似乎就被他绑定了。
他去哪里,我就只能跟着去哪里。
他妈说:“上天可怜,佛祖保佑。
谁想到那个贱女人居然能车祸死了。
哎呦呦,妈都看见那新闻了,连撞了几辆车,死的好死的好!”
“这是老天爷都在帮你!
明儿妈就去庙里还愿去,咱们要给佛祖捐香火,上金身。
感谢佛祖有眼,帮你过了这个大劫啊!”
这老太太,佛祖见了都害怕。
也难怪一直看不上我这种在红尘中滚来滚去,吃肉喝酒的俗人。
这叫我怎么比?
比不过比不过!
徐爸内敛些,颔首只道:“既然她都死了,咱们也不必死揪着她那点错处不放。
死者已逝,活着的自然要替她把烂摊子处理好。”
“明天你就去接手公司吧,别叫外人说咱们不通情理,不管她的身后事。”
徐彤的儿子今年五岁多,外面疯了一圈,回来一下子撞进徐彤怀里:“爸爸,贱人死了,那咱们就不用从这里搬出去了对不对!
咱们不用卖房子,也不用卖车子了是不是!”
徐彤一把抱起他的宝贝儿子,笑的和蔼:“是啊,大宝开不开心!”
“开心!
爸爸你太厉害了!”
他显得十分兴奋,小小的脸上都是喜悦。
谁能想到,这么可爱的一张脸上露出这么可爱的笑容,居然是为了庆祝另外一个人的死亡呢?
徐妈满是心疼的骂起来:“我就说那个贱货不是个好东西,大宝是咱们徐家唯一的儿子。
她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居然还有脸对妙妙母子上脸色。”
“还找理由断咱们的钱。”
“看把我大孙子吓得,这么点的孩子,整天担心家里是不是没钱了,可怜见的。
奶奶明天就带你去商场,我宝贝看上什么咱们就买什么。”
“妙妙也去,上次看的那个镯子,咱们就买下来。
那女人让你委屈了这么多年,该赔你的。”
柯妙妙自然没有不乐意的。
她大二实习进了我公司,和徐彤一见钟情,再见干柴烈火滚到了一起。
而后徐彤包下了她。
后来给徐彤生了个儿子,那才是老两口心里明正言顺的儿媳妇。
至于我,挣钱的工具人罢了!
“谢谢妈,可是我怕她不高兴。
苏女士这么厉害,就算死了,我也怕她。”
她年纪也不小了,但是没真正进入过社会,到现在年近三十仍然有种天真的意味。
天真的近乎残忍。
她这么一提,一家子的欢乐气氛瞬间消失。
“对呀,她脾气那么差,要是知道了……我慢慢调整了坐姿,饶有意味的看他们准备放什么狗屁。
实在有些好奇……徐妈眼珠子一转,提议:“那不如咱们把她的骨灰拿回来,然后请个大师来镇压了她。”
看来确然恨我入骨,连这种法子都能想得到。
徐彤一顿,旋即手摆的赶苍蝇似:“妈你这脑子里天天想什么呢?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大师的!。
还把她骨灰拿回来,你不嫌晦气啊!
到时候别没镇住,还招麻烦回来”身为鬼的我:“……妙妙实在怕,咱们就把她的骨灰往深山老林里一倒就行了。”
“那不是还要走一趟?
多累啊!”
“不行不是有下水道吗?
倒那里去不就得了,眼不见心不烦。”
徐爸当即拍板,笑呵呵的道:“我看行,那种一生下来爹妈都不乐意要的杂种,就该呆在在下水道里。”
“是是是,她不是老鼠似的会偷东西吃吗?
老鼠可不就是应该呆在下水道里?!”
我好整以暇,等着看他们能怎么要我好看。
正好这医院就是昨天那家,于是我就看见徐彤母子三人当即怒气冲冲的去找医院要我的遗体。
自然是没人理他的。
护士隔着口罩看他,语气冰冷:“先生,关于苏女士遗体的问题,我已经向您解释过很多遍了,您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要叫警察了!”
首先车祸事故还没有调查出一个结果,医院是不可能随便把我的身体交给别人处理的。
其次,即便警方那边一切都安好,我生前其实也早就已经签署过遗体捐赠书,我以后可是要做大体老师的人!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一烧就完事了。
一直被拒的徐彤,脸都要绿了。
他们家一直讲究一个入土为安。
怎么也想不到,我居然能眼也不眨的去签什么遗体捐赠书。
徐爸气急败坏,啐道:“没爹没妈的杂种!
呸,也不配有爹妈。”
这话听的我差点笑出来:这么多年了,翻来覆去,还是这几句。
徐彤怒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怎么可能说捐就捐了?!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而且遗体捐赠是需要家属同意的,我没同意!
你们凭什么不给我!”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自己想借此牟利,所以故意忽悠我们这些家属。”
徐彤很紧张,许是怕他宝贝儿子骤然高烧真是我的鬼魂作祟,为此甚至不惜带着他爸妈在医院里闹了起来。
护士气的直翻白眼,大声道:“先生,你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不要随便一张嘴就污蔑我们好吧。”
“昨天停尸房里,是你自己迫不及待的签字确认的,我和你说了反复确认了很多遍,是不是同意捐献。
是你自己说随她去的。”
“这里白纸黑字,你都是签了名字的。
怎么还能怪到我们的头上。”
徐彤一时无言。
徐妈忙道:“我们当时糊涂了,现在撤销,马上给我撤销掉!”
“那也没有用。
警方还在继续调查事故,你们不可能把遗体带走。”
“你们再无理取闹,我可要叫保安了。”
“你这什么态度,我要投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