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督公府世人皆嘲,堂堂晋国三公主,为了不去和亲,不知廉耻,自愿入了东厂太监的府。
很不巧,我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公主。
1还请督公大人怜惜。
督公府内。
我褪下一身锦缎衣衫,满脸绯红,衣不蔽体站在魏执跟前。
面前的人斜倚在软榻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好看的脸上俊眉轻皱,薄唇微启,吐出的话明明极轻,却叫人不寒而栗。
公主乃万金之身,岂是臣敢肖想的?
我藏于长袖中的手攥紧又松开,状似随意地抓起他左手,覆上我起伏的胸口。
若是本公主想呢?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下。
醉人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盯着我看。
半晌,他勾起唇似笑非笑,怕是要让公主失望了,臣只是个太监,纵然有心也无力。
说话间,拉着我手探向他身下。
真是个疯子,我暗骂一句狗东西。
面上依旧是妩媚的笑。
抬手扯下身上最后一层薄纱,倾身向前。
只要督公有心,本公主便倾尽所有。
说完,我双手环在他颈侧,在他耳畔若有似无的吹了口气。
他的目光微闪,眼神在我身上来回游离。
轻薄的挑衅,嘲讽的神情,终是将我所有的自尊搅成烂泥。
我不受控制得浑身颤抖,魏执轻嗤一声推开了我。
看来公主还没做足准备啊,别让臣污了殿下清白。
来人,送殿下回宫。
房门外立即出现一个人影,立身候着。
我慌了。
再次抓起他修长的手,没有犹豫,送入那片幽禁之地。
饶是来之前做过再多功课,此时也被这从未有过的刺痛煞白了脸。
一阵痉挛过后,我对上他的视线,这样督公可否满意了?
他抽出手,瞧了眼指尖混着浊白和鲜红的液体,忽而笑了。
朝门外开口:去回禀皇上,三公主今晚留在督公府了。
我低头看着发白又泛红的身子,自嘲一笑。
幸好,还有些用处。
吩咐完,他从案桌上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
那动作,着实让人羞愧难堪。
但我深知,东厂督公,阴晴不定,手段很辣。
即掌管着生死大权,又杀人如麻。
如今这般,是在磨我的性子。
所以,他不开口,我没敢有任何动作。
虽已入春,夜风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吹进来,还是有些凉。
他解下红色蟒袍盖住瑟缩发抖的我,夜里风冷,公主爱惜好身子,生病了臣会心疼的。
依旧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在说完就走了。
2门关上的一瞬间,我瘫坐在地上。
短短几分钟,耗尽了毕生心力。
拿不下魏执,三日后我就会被送去魏国和亲。
早上父皇的话还萦绕耳畔。
你是公主,食万民俸禄,理应为国分忧。
魏国和亲,能止两国交战,百姓会记得你的好。
真是可笑,我和阿娘在冷宫住了十五年,从来无人问津。
现在,说我是公主了。
魏国那个老皇帝已年近半百,残暴又好色,据说送去他后宫的女子,没有活过半月的。
两国联姻,当今皇后,我的好母后萧盈,舍不得亲生骨肉,所以想起了我这个便宜公主。
现如今的晋国,根基腐败,皇帝昏庸无能,朝政都是魏执掌笔代执。
宦官掌权的朝堂,思来想去,我只能来抱魏执的大腿。
太监又如何?
权势通天就行,我就能救阿娘和远在漠北的弟弟。
数月前,魏国缕缕来犯,强攻数座城池后,父皇坐不住了。
皇后的父亲,是当朝郝郝有名的萧丞相,他在朝堂之上联合众臣,举荐送公主去魏和亲,以平战乱。
而我,正是他们选中的倒霉公主。
没有商量,没有余地,直接盖棺定论。
为了我,阿娘在金銮殿外跪了整整一夜,累垮自己只换来一句妇人之仁。
我弟弟沈衍被皇后一阵耳边风,送去远在千里的边关漠北,美其名曰历练心智。
所以啊,诺大的紫金城,金碧辉煌的皇宫,我从来都无依无靠。
弟弟走的那天,阿娘一病不起。
那一刻,我心中燃起了对权利的极度渴望。
那一瞬间,我恨死了这个不公的世道。
眼下的晋国腐朽污秽,四处战乱不断,贪官横行,百姓民不聊生。
纸上谈兵的人比比皆是,可当敌国真兵临城下,竟无人敢领兵迎战守卫家国。
奥,不对。
应是还有一人,魏执。
他是整个大晋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杀伐决断,雷厉风行。
但众人皆知,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做事向来全凭心情。
更何况,三年前,御花园的假山后。
我分明听见,他说要覆了这天下,让狗皇帝家破人亡。
真巧,我也爱叫那人狗皇帝。
所以今夜,我只身来了督公府。
我在赌,赌他会需要我这把利刃,去搅乱这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早已腐烂不堪的皇朝。
赌他更喜欢看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何垂死挣扎。
身居高位的人,总有点恶趣味的。
所幸,我赌赢了。
第二日,去和亲的圣旨,变成了晋国嫡长公主沈穗。
看吧,只要魏执想做的事,无人能阻。
管他什么丞相和皇后,皇帝都白搭。
3凤仪宫中,我跪在大殿中央。
萧皇后浓妆艳抹的脸上,布满阴霾。
沈挽月,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谁的床都能爬,和你那个娘一样下贱。
巴掌一个接一个落下,打得人生疼。
我没有躲。
我想探探魏执的底线,要想救阿娘出宫,还需借助魏执的势力。
可没承想,萧盈像个疯子一样,竟迫不及待想让我死。
一杯鸩酒,一段白绫,赫然摊在托盘上。
她逼我选择,我迟迟未动。
两个嬷嬷押着我,作势要掰开我的嘴时,魏执来了。
他扫了一眼地上狼狈的我,面上堆笑,皇后娘娘,昨夜的棋,公主还没陪臣下完,不知现下可否容臣带公主回府了?
虽是询问的语气,却已扶起我往外走。
萧皇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讥讽又有些意味不明,督公好雅兴,那这杯酒本宫就赠与旁人,督公觉得如何?
魏执停了下脚步,并未回头,只说:娘娘开心就好。
马车颠簸,我和魏执相对而坐。
一路上我都在想萧皇后的话,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行至宫门前,魏执半眯着眼说了句:想成事,先要懂得取舍。
猛然间,我就想起了阿娘。
停车,我得去看阿娘。
车内一片寂静,马车不停。
我说停车!
他倏地睁开眼,眸中溢满凛冽和阴冷。
只字未说,却快要把人凌迟。
我掀开幕帘,径直跳下马车,拼命朝冷宫方向奔去。
第一次觉得,这条路是那样长,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大门打开,冷宫里冷冷清清。
阿娘走了。
只留下满地血迹和那杯本该灌入我嘴里的鸩酒。
宫女说,阿娘冲撞皇后急火攻心,导致意外死亡,被丢去了乱坟岗。
我在养心殿苦苦哀求,父皇却说,没名没分的妃子入不了皇陵。
他恐怕忘了,当初是他用尽手段,将阿娘哄骗进的这后宫。
还真是帝王无情。
晚上,魏执身边的德福将我接回督公府。
我无视魏执黑青的脸,进屋就反锁房门,蒙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我好恨自己,为何这样无能。
世上的路明明有那么多条,为何偏偏就没有我一条活路?
4昏昏沉沉中,破门声响,我被人从床上拎起。
魏执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我的脖子,猩红的双眼杀气腾腾,仿佛下一秒就能把我掐死。
公主在耍什么脾气?
我胡乱抹掉脸上的泪,和他对峙:为什么不救救我阿娘?
皇后那句话摆明是在问你,你为什么不阻止?
他轻蔑一笑,我为何要救?
我不解,你明明都留下我了啊。
他松开禁锢我的手,轻甩广袖,公主怕是忘了,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我顿时如鲠在喉。
是啊,我自荐枕席又毫无筹码,他凭什么帮我?
我红着眼,紧咬牙关,眼泪如决堤般翻涌。
怎么?
这就受不住了?
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就给我滚!
一时间,所有的屈辱和愤恨犹如惊雷,将我激得溃不成军。
然后,我赌气般滚了。
在漆黑的街巷漫无目的走着,月光倾洒,连影子都显得格外孤单。
宫门已落锁,冷宫被封,魏执赶我走。
我意识到,我原来是没有家的。
冲动确实是魔鬼,没有后路的冲动比魔鬼更可怕。
兜兜转了一圈,我还是坐到了督公府门前的台阶上。
真够可怜,堂堂公主,竟无家可归。
皓月当空,繁星满天。
夜很美,风也够寒。
这一晚,我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
我想起阿娘凄惨无望的一生,我想起宫外街巷中每日饿死的妇幼老弱,我还想起无数被权势逼得走投无路的正义之士。
一幕一幕,皆是这个朝代肮脏的映射。
天际泛白时,我又敲开了督公府大门。
本就身处泥潭,还要什么尊严呢?
真是矫情。
我敛起所有情绪,扑通一声跪在魏执脚边。
我错了,昨日的事日后不会再发生,恳求督公原谅。
魏执负手而立站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把我丢出去。
替公主更衣,随我进宫。
他眼神微动,声音嘶哑。
我松了口气。
看来九千岁这大腿,我还能再抱几天。
穿戴好衣物,我同魏执一同出门。
今天,是沈穗去魏国和亲的日子。
宫门外,皇上满脸愁云,皇后哭红了双眼,太子沈淮拉着他的皇姐依依不舍。
我冷眼旁观。
都别急,欠我的,迟早要一一偿还。
这只是开始。
5十日后,皇后的生辰宴。
觥筹交错间,皇后端着一国之母姿态,缓缓开口,挽月及笄已有一年,陛下该留意下驸马人选了。
挽月钟意什么样的人,让你父皇给你把把关?
我夹菜的手一顿,周围一片议论纷纷。
毕竟无人不知,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督公府。
魏执看了皇后一眼,又偏头转向我。
随后气定神闲地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我被那一眼瞧得冷不丁浑身一哆嗦。
皇后这个疯女人,自己想死还把我拉下水,真想一巴掌拍死她。
我灌了口酒,理理衣服,俯身跪地行了个大礼。
酒壮怂人胆,说的就是我。
父皇母后,儿臣心仪督公大人已久,还请父皇母后成全。
儿臣已在督公府住了数日,儿臣不要驸马,不在乎世俗言论,只愿能与督公执手到老,此生足矣。
横竖都是死,先把人都拉下水再说。
我说完,底下议论声更大了。
对面钟情游山玩水的五皇子沈堪,更是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皇后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厚脸皮,原本想当众给我难堪,现在倒像是公然下魏执的面子。
还真应了那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皇帝此时也面露为难,纵使再不受宠,我也还是公主。
公主委身太监,怎么看,丢的都是皇家脸面。
可他摸不准魏执的态度,不敢轻易下旨,魏爱卿,你怎么想?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把锅甩出去了。
若无其事揉了揉僵住的脖子,一抬眼,就对上魏执玩味的笑。
立马端端正正跪好,听着他和皇上相互试探。
只见魏执微微行礼,懒散地回答:能得公主厚爱,是臣的荣幸。
他看了看我,继续道,只是臣公务繁忙,恐是给不了公主婚礼,再加上臣这身份,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