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我堂堂一国公主,一辈子没有求过别人什么事。
那天,我抛下了我所有的高贵与尊严,跪在他的脚下。
“求求你,放了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拿着剑的手一顿,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几分薄凉,几分讥讽,还有几分的不可思议。
他慢慢地向我走来,冰凉的手捏住我的下巴,冷冷地说道:“你就这么爱他?”
我叫安瑜,是天顺国的嫡公主。
金床玉辇、绫罗绸缎、下人成群的生活使我从小养尊处优,娇蛮任性,经常一点小事就大吵大闹,惹得皇宫上下不得安宁。
宫里的嬷嬷宫女不想惹祸上身,都躲着我,看见我就绕道走。
我知道我脾气不好,可也正因为我脾气不好,他们才会顺着我。
他们都怕我,可我知道,他们怕的不是我,而是公主的身份和地位。
那一年,我七岁,父皇将顾大统领之子顾南初带进宫里给我做侍卫。
或许是因为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我和顾南初相处起来竟出奇的顺利,他也不会像我宫里的宫女们那样,做事笨手笨脚的惹我生气。
除了每天的早上和晚上,他几乎和我形影不离,他护送我去学堂念书,末了,再护送我回去。
我在学堂学习的时候,他就站在外面,不论刮风下雨,一等就是一天。
学堂的师父都说我聪明,学东西学的快,不管是《诗经》还是《论语》,总能一遍背下来。
我也有犯难的时候,那便是师父总是会在课后布置一连串的作业,有时候是让我们作一首诗,有时候又是要抄写书本上的句子。
完不成就要打手心,虽说我脾气不好,但我却有点害怕学堂里这个德高望重的老师父。
刚进学堂的时候,我经常对作业不屑一顾,一下学堂就把作业抛之脑后了。
我是公主,所以每次挨打的都是顾南初。
戒尺一下一下地落在顾南初的手心上,不多会便留下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红印子。
我站在旁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眼顾南初,他却面不改色,经受着师父一下下地敲打。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愧疚。
可即便如此,顾南初却从未对我有过约束。
时间久了,我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
“对不起。”
那天,从学堂出来,我跟在顾南初的身后,看着他红肿的手心,这声道歉不自觉地就脱口而出。
“公主说什么?”
顾南初回过头来,笑着问我。
“我说,对……对不起。”
可能是我声音太小了,他没有听见,我只好再说了一遍。
“这是臣应该做的,公主不必挂在心上。”
他的脸上依旧绽放着笑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疼吗?”
我又问。
“不疼。”
他别过头去,不再看我。
怎么可能不疼,我拉起他的手,细细地瞅了瞅,紧接着,我在他的手心上吹了几口气,然后,我抬起头,对他说:“吹吹就好了,以后我会好好写作业,不让你挨打。”
顾南初什么也没说,却飞快地抽回了手。
依赖我坐在寝宫的书桌上,顾南初在旁边给我研磨。
可是我冥思苦想,费了好几张宣纸,依旧写不出一首很好的绝句。
这可怎么办,明天就要交了,我看了看顾南初,如果我明天还是交不上这份作业,那他又要挨打了。
“顾南初,你说我该写点什么呢?”
我拿着笔,托着腮,喃喃自语道。
顾南初许久都没有说话,我再问他,他却一脸歉意地说道:“公主殿下,臣无能,不识字。”
我震惊地看着他,虽说天顺国向来重武抑文,可我却没有想到堂堂大统领之子竟然不识字。
“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后来我才知道,顾南初是顾大统领的庶子,在家中并不受宠。
我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我想让顾南初和我一起去学堂上课,我跑去找父皇,一番请求,最终,父皇答应了。
从那以后,在学堂,顾南初就坐在我的旁边。
他很认真,也很勤奋,我还是喜欢欺负他,让他照着我的笔迹帮我写作业,或者是帮我作一首诗应付师父。
其他的时间,他除了看书,就是练剑,就这样,我们一起生活了九年。
我的脾气还是那么火爆,可是在顾南初面前,他却能够容忍我所有的刁蛮,不管我做了什么坏事,他都会笑着说一句:公主开心就好。
“以后不许再叫我公主了,叫我安瑜。”
我笑嘻嘻地说道,自从母后去世以后,我已经很少听见有人唤我的闺名了。
“好的公主。”
“那你叫啊。”
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安瑜。”
我笑了。
深秋桂花的香气弥漫着整个院子,少男少女的心事被秋风卷起,卷进了淡黄色的花瓣里。
当顾南初的陪伴已经成为我的一种依赖,我开始分不清什么是爱。
我学着其他女子那样,开始绣荷包,这是我送给顾南初的生日礼物。
顾南初说从来没有人给他过过生日,我很开心,也很骄傲,我一定是第一个给他过生日的人。
一针一线,我也数不清我的手上被扎了多少个针眼,总算在荷包上绣上了两个不像样的鸳鸯。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鸳鸯成双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在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只想把最美好的祝愿留给那个陪我长大的少年。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
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荷包里,我认认真真地写上了这几个大字。
祝愿顾南初平平安安,健康幸福。
宫里开始流传出各种流言蜚语,说我与顾南初走得太近。
那天早上,我起床以后,没有见到顾南初的身影。
“顾南初呢?”
我问我宫里的丫鬟。
“回公主殿下,他回大统领府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奴婢不知道。”
“算了,过来帮我梳头吧。”
瀑布般的长发在我的肩上披散下来,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已然成为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
嘶,我的头发被狠狠地扯了一下,好疼。
我的心情真的很糟糕,我猛地站起来,将那名宫女推倒在地。
“你会不会梳头啊!
你想疼死我?”
“公主殿下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那名宫女满带哭腔,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下去!”
我生气地喝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