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抹熟悉温润的玉色。
那是……那是我的骨哨!
是她偷走了我的骨哨。
迎着我恨极了的视线,妙玉站起身来,把骨哨放在唇边,悠悠扬扬的吹了起来。
几乎是片刻,遥远的山上就想起了狼啸声回应,此起彼伏的充斥了整片荒漠,惊起远方一片黑鸦升空。
我的脸被她踩的肿了,张嘴只能发出吭哧吭哧的呼声,根本无法正常讲话,拼尽全力的,我想要抓住妙玉的裤脚,让她好好睁眼看看她害死的师兄弟们,可妙玉轻而易举的就踢开了我的手。
她的眼角眉稍中尽是志得意满,全然看不出一丝丝的悲伤。
真是……白眼狼!
胡麻子三步并作两步到她身边来,凶神恶煞的马匪此刻却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给妙玉鞠躬。
“狼姑娘,多谢你的帮助,狼神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他边说边用敬畏的眼神看着妙玉手里的骨哨。
“那是自然,走吧,今日就回你们的寨子里休息。”
妙玉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居高临下的扫了我一眼,便兴高采烈的骑上大马跑走了。
除了她喜欢的杨焱被她掳走了之外,整个镖局,就剩我还活着了。
可我也快要死了。
马匪走的那样急那样快,到底也是怕妙玉用狼药狼哨引来的狼数量太多,控制不住。
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刚刚在山顶回应妙玉的那群狼,便要到了。
狼是极其漂亮的动物。
从小到大,我听着狼的传说长大,可却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一匹狼的样子,而这一次,狼群要把我咬死的时候,我终于要有这个机会了。
绿色的明亮而又锐利的眼睛,黑灰色柔亮的长毛,流畅修长的身体和矫健的四肢。
头狼咬破我颈间的皮肤时,我竟然还在用欣赏的目光去看他。
温热而湿润的触感缓慢的覆盖了我的脖颈处,血液迅速的流失了出来,狼开始眯着眼睛舔舐,很快的,狼是一招制敌的动物,我不会难受太久的。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就在狼牙要发力咬破我喉咙的那一刻,绿眼黑毛的头狼忽然停下了,他鲜红的大舌头迟缓的舔了舔我的血液,歪着脑袋盯着我瞧。
“咳……嗬嗬……”我低喘着,每发出一声,血液就在加速的流失,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头狼的脖颈。
那匹狼一瞬间就不可置信的跳开来,发出了一种类似“嘤嘤”的古怪声音,甚至还龇起牙去赶走身边其他跃跃欲试要咬我的狼,可惜我来不及细听细看,就抵不过失血过多的失重感,歪头昏了过去。
我没想到我还能有再醒来的机会,更没想到再醒来时,我是躺在头狼的肚皮下。
这是匹年轻的公狼,他把他的大脑袋抵在我脖子间的伤口,暖呼呼的肚子毛横在我的身上,对于常年都是七月流火的大漠来说,实在是有些太热了点,但对于失血之后变体发寒的我而言,又是正好的温暖。
就像是记忆里从没见过的母亲在用她温柔的手抚摸我一样,就像……回家一样。
我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跟四下窝着的几匹狼撞了个对眼。
如果狼也能像人一样说话,那么这几匹狼想说的肯定都是同一句话。
“丧彪,你为什么让那个女人管你叫咪咪?”
说得正是我怀里的那只狼首领。
他醒了,正懒洋洋的支起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用舌头舔我颈边结了痂的伤口。
我突然觉得特别好笑,这大漠里人人都怕凶狠的狼,可最后,狼是真诚友善的,人却是阴险狡诈的。
“谢谢你。”
不管怎么样,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是狼群抵御了狼药激发出的暴虐,于死境救了我。
我轻轻的在头狼额上亲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念道。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事发生了。
“不必多谢。”
一句腔调奇怪的陌生男声,诡异的在我脑子里响了起来!
我急切的转向四周查看,想看是否还有活着的人,可最后看了一圈,四周却都是懒懒洋洋趴着卧着的狼。
最后我的视线转回眼前,目光和眼皮子底下这只漂亮的绿瞳狼王撞了个正着。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我,鼻尖急切湿润的耸动着,似乎在期盼我的回应。
我突然,想起了大漠里的一个传说。
传说中,这片戈壁沙漠里有成群的狼,聪明狡猾,不但会攻击沙漠里的动物,还会偷袭过往的旅人商队。
镖局一路北行,最怕的就是狼的袭击。
唯有与狼群结下血盟,方能通狼性,得到狼神的庇佑,受到狼群的信任,可保过往行人无安全之虞。
我师父说我的母亲是狼女,可我从记事起,记忆里就没有母亲的身影,只有那枚骨哨,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
我从来不信那些神话传言,但当此刻,那颗硕大无朋的热乎乎的大脑袋拱在我面前,绿色亮晶晶像宝石一样的眼睛注视着我时,我信了。
“你能听懂我的话?”
我试探着好奇的问。
于是那匹狼便优雅的卧倒在我面前,吐出大舌头像是在笑一样,脑海里的声音再次浮现了起来,这时那古怪的腔调已经消失不见了,愈发像正常男人的声音了。
“我咬伤你舔到了你的血,你心里却依旧信任我,我们已经定下了血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