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拉了一下衣袖,把青紫的手臂藏起来,不敢说这是我爸打的。
“妈,我没事。”
可我妈一眼就清楚了,她皱着眉头问我:“是不是你爸打的?”
我低着头不说话。
我妈却跳下炕,拉着我就往外走。
“我倒要看看这恶棍厉害到哪里去!”
我走得一瘸一拐,嘴巴抖得也厉害。
哆哆嗦嗦对我妈说:“妈,我真没事,爸打得不厉害……”我妈冷哼了一声,说:“是,就差没打死了!”
她拍拍我头,安慰我。
“丫头,妈今儿个就告诉你了,咱不做这个软壳鸡蛋!”
李婶家有钱,她的傻儿子今天娶媳妇,请了戏班子来,又唱又跳的,这会儿全村的人都聚集到她们家院子里了。
我爸和村里的几个男人喝酒看戏,正在兴头上。
有个男人认识我妈,看了我们这边看一眼,马上拍了我爸肩膀一下。
“林哥,你老婆来了,抓你回去睡觉喽。”
我爸嗤笑一声,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咂吧着嘴巴大声说:“胡说八道什么呀,就那臭婆娘,也敢来管老子!”
我爸说后讥讽一笑。
“我看你是喝醉见鬼了,那死女人前两天被我打得还躺在炕上起不来呢。”
我爸面不改色说出这一串话,我却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拉拉我妈的衣服角。
“妈……”我妈蹲下来把我抱远,叫我站这儿别动。
我云里雾里退开,只见我妈拿着旁边一壶滚烫的酒倒在了我爸头上。
“他妈的!
是谁!”
我爸咆哮的声音令唱戏的人都停了下来,一众的人全往这边看。
我妈却一改往日胆小害怕的姿态,当着大家伙的面又扇了我爸一巴掌。
“畜生!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我爸被甩到地上,狼狈爬起来,揉了揉眼睛。
看清是我妈后暴跳如雷,他举起旁边的凳子就往我妈身上砸。
“好啊你,臭婆娘!
竟然敢对老子动手,反了天了!
眼看凳板就要砸到我妈头上,我飞快拨开面前的人群冲过去,可站着看热闹的人太多了,我夹在他们腿间,像乌龟一样,脖子伸得老长也前进不了。
只听到头顶上的人说:“哎哟,这林家的男人可真下得去手。”
“看着像要出人命了。”
我听得害怕极了,可动不了,只能哇哇大哭。
“呜呜呜,妈……妈……爸,我求你了,不要再打我妈了……”我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不知道过了好久,随着头顶上众人的阵阵唏嘘。
我妈竟然完好无损朝我走了过来,将我抱起。
“丫头不哭,妈在这。”
我像是做梦一样,抱着我妈的脖子看了又看。
“妈,您咋没受伤啊?”
我妈笑了,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死孩子,说啥呢,妈没事你不高兴么?”
“高兴,高兴……”我往后看,借着我妈抱着我的高度,看到我爸竟然四仰八躺在一堆饭菜碎碗当中,额头都破了,他手脚抽搐了好几下,没动静了。
“妈,你咋这么厉害了……”我张着嘴,好长时间都闭不上。
我妈颠了颠我,鄙夷地看我爸一眼,勾唇笑了。
“那就是个纸老虎!”
纸老虎是什么?
我妈说话我又听不懂了。
这还是我妈么?
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她对我爸连顶嘴都不敢,别说动手了。
4“慢着!”
我妈抱着我要走,李婶突然过来拦住。
她上下打量了我和我妈一眼,眼里闪过算计。
“怎么,砸了我李家的场子就拍拍屁股走人?”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给我赔钱,500块一分不少!”
我吓得瞪大眼睛,李婶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嘛,我妈身上的钱都给我奶了,还不够买一块糖的。
我妈慢慢把我放下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住我。
她环视了一周,幽幽地开口:“你儿子结婚阵仗还蛮大的,这十几张桌子花不少钱吧?”
李婶一听,立马叉腰仰脖子,露出神气的表情。
“那是!
土包子,没有我们家,你连吃肉的机会都没有嘞!”
说罢,她收了表情,尖锐的声音咄咄逼人,看了一眼我,又看向我妈。
“赶紧的!
大家伙都看着,你闺女今天晌午砸碎我家一个碗,你今晚又砸了一张桌子,赔偿500块,今天的事就算了……”没等我妈回答,远远地就听到一声吼骂。
“不行,绝对不行!”
等走近了,我才看清是我奶奶。
她不是去照顾刚生了表弟的姑姑了吗?
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奶奶走得快,猝不及防朝我妈打来一巴掌。
“老林家都给你败光了,哪来的五百块,把你卖了有不有!”
我妈被奶奶打得表情有些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听见她低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上辈子还没人打过我……”李婶见状讥刺一笑:“我看你能横到哪去,林家老婆子没死,你当不了家!”
我奶还在骂骂咧咧:“哼!
败家玩意!
老娘就走了一天,大的不中用,小的还偷鸡摸狗,隔着几公里就听到了丑事!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是吗?”
我妈忽然抬起头怔怔地问了一句。
我抖着手拉我妈:“妈,咱别说了,奶奶来了,你会被奶奶打死的。”
可我妈将我推到一边,一把抄起不远处的棍子就朝奶奶打了过去。
“老东西!
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我妈往奶奶背上狠狠打了一棍子,像是先还不过瘾,拿着不远处几张桌子上的碗一个接一个地朝我奶身上砸。
李婶看自家碗被砸碎,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大腿。
“疯了疯了!”
“作孽啊~我上好的碗诶~”现场立即乱作一团,新郎官和新娘子躲在角落,不敢上前,众人也怕惹事上身,戏也不看了,抱着头走了。
李婶嘴里没停,骂出的脏话很难听。
“他娘的,别人说的没错,春丫就是被你克死的。”
“老林家有你这泼辣娘们儿真是家门不幸!
咱们村有你这样人也真是不幸!”
奶奶踩着碎掉的碗片被扎得跳脚,她也骂。
“反了反了,家门不幸!
家门不幸!”
我妈不砸碗了,停下去平静地看着面前的李婶和奶奶。
我猜她又想起我姐了。
春丫是我姐,半月前李婶和奶奶在院子里说给我姐说了一门亲事,我姐不答应,夜里跑进山里没回来,村主任带着人找了好几天都没找着。
那天,村里的刘大爷进山打猎,碰上了一句尸骨,说是我姐的。
我妈听到消息,哭得泣不成声。
奶奶却直接抄起地上的扫把打到我妈的头上。
“春丫马上就要嫁出去了,这会儿死了,就是你这个贱人克死的。”
“到手的彩礼就飞了。”
我奶作死地打我妈。
我妈没吭声,趴在地上,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喊我姐的名字。
可这时,我妈却缓缓看向我奶。
“家门不幸?”
她冷哼一声,睨着喘着粗气的奶奶说:“我没记错的话,春丫是被你逼迫的。”
说罢,她又横了一眼李婶。
“还有你!
我闺女春丫才十六岁,你就丧心病狂给她说了媒,她也是被你给逼的!”
李婶顿时脸色大变,眼神慌乱躲闪,心虚地低下了头:“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奶奶喘着粗气看着我妈,身后的怒火比她人还大。
“一个赔钱货,就是把她给嫁了怎么地?
我林家的赔钱货,我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我妈眸色又冷了几分,当即就冲上去又甩了一巴掌给我奶奶。
这时,一群人从桥对面走了过来。
“干什么呢?
李家大喜的日子怎么闹哄哄的?”
是村主任,他张着手让两个叔叔拉开了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