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顶着世子夫人的头衔,有条不紊地操持着老夫人的丧礼。
将侯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尽力做好世子夫人这个角色。
我知道外人都说我是个蠢的。
世子天天歇在外面,我为了稳坐世子夫人的位子,忍气吞声。
去青楼接醉酒的世子,还为他交纳银子。
我遵循老夫人的教诲,服侍我夫君,即使知道他不喜。
依然为他束发,如果他在家的话;提前为他准备不同场合的得体衣物;逢年过节为他打点朝中及营中亲疏远近官员的家眷;约束府中下人,打理侯府店铺和田地。
金陵城的未婚少女都盯着萧肃,她们并不在乎他已娶亲,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并不在意我,否则他怎么会日日在外风流快活,让我独守空闺呢。
我知道的,他不爱我。
但又怎样呢,我也只是想为老夫人守住这个家。
无论是青楼头牌柳依依,还是丞相二女儿苏千雪,都不是他爱的人。
他爱的是楚卿卿。
我知道他们是在边境认识的,她的兄长是萧肃兵营的兄弟。
楚卿卿是个特别肆意和鲜活的女子,不像我这般戴着面具循规蹈矩地一坐一行。
她来侯府的时候,侯府的人都小心翼翼地捧着她。
下人们惯会见风使舵的。
不止我知道,侯府上下甚至整个金陵人都知道,楚卿卿是萧世子心尖上的人。
为她包下一品居为她庆生,为她请宫中御医,为她牵马,为她……而我是棒打鸳鸯的巫婆。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还是世子夫人,这就足够了。
是什么时候有和离的心呢?
是他为抛弃他的母亲请了诰命,却落下了我,即使所有人都觉得这诰命也该为我请一个;是春日宴上,丞相二女儿送他一条手绢,他当场作了一首情诗送她;是在青楼里,为头牌柳依依散尽千金,夜夜留宿在她的厢房里;是看见楚卿卿身着粉色罗裙,他眼里的欣赏,可是他之前还斥责我作为世子夫人穿粉色,太轻浮;是看见楚卿卿身上挂的那块白玉,这是萧家成双的一对玉;是楚卿卿在侯府如女主人般对我奚落,“肃哥哥心里根本没有你,你却还厚颜无耻地霸着世子夫人的位置。”
是那杯不小心被洒落的热茶,他满眼心疼地看着楚卿卿,转头就斥责我,我只能将被烫伤的手缩在宽大的袖子里;……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笑我这么多年任劳任怨为侯府操劳,撑起了侯府,却被出头后的世子扔在破院子里。
他们都认为,我迟早被休,毕竟当初成婚,只有萧老夫人一人赞同,而如今她也不在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那晚的雪夜,当我鼓起勇气将披风给他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会一直陪着眼前的少年。
无论归来的时候是瞎了还是残了,我都会陪在他身边,为他操持好侯府,成为他坚固的后盾和退路。
可惜,终归是我的一厢情愿了。
如今,不再是世子萧夫人,而是林姑娘了。
卸掉身上侯府那座沉重的大山,这是十年来,我第一次感到轻松。
如果萧肃能离我远些的话,我会一直轻松下去。
这世道对女人本就苛刻。
对我这个和离的前世子夫人,流言更是没有停过。
可我本就不是高楼下,深宅里的世家女。
我是走南闯北的商贾之女。
那些世俗的舆论根本于我无碍。
我拿着爹娘给我留下的银子,盘了一间铺子,售卖女子的服饰。
我娘曾是苏绣的掌门人,因一颗想出去看看的心,放弃了苏绣,跟着我爹四处做买卖。
但我娘并没有荒废这门手艺,传给了我。
以前,我只为萧肃做过服饰,而如今,我想用这门手艺养活自己。
我马不停蹄地装饰店铺,招聘伙计。
穿着布衣,挽起袖子,头戴木簪,走街串巷买原料、找先生写牌匾。
我在店里,忙得后脚跟不着地的时候,见到了萧肃。
这是与他和离后,第一次与他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