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善终平隆二十一年,定安长公主与昌族老汉王大亲,成为新一任王妃。
民间传言,长公主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貌更是无人能及。
而昌族老汉王如今已经足足四十有余,贪恋酒色。
大雪纷纷,我跪在朝堂之上,背后是议论纷纷的朝臣。
诺大的殿堂里,父王问我。
“你可想好。”
我笑了,一颦一笑美的让人看了无不心惊。
“臣女自请和亲,今日及笙。”
“除我,定安别无选择。”
1我看着面前呢喃的男人,一身酒气,深幽的眸子里毫不掩饰自己炽热的欲念。
“皇上,几日不见臣妾,怎么心急成这样。”
我半靠在床上,纤细的手指挑开覆上我衣领的手指。
抿唇一笑,换做两手推开,起身站起。
在男人的注视之下,转了一个圈,发间步摇和颈间的璎珞被风吹的摇曳。
长裙曳地,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艳丽夺目。
我附身趴在男人耳边,启唇。
“臣妾专心打扮,皇上可是让妾好等。”
距离挨得很近,他的下颚便在我的头顶,顺势低头看我,身上一股劣质香脂味。
“我的好棠儿,朕可是一看完奏折就赶忙来了,可别生我的气。”
我能感觉到一只手在我的腰际摸索,随机拨开。
“作为惩罚,皇上等我沐浴,也好清清酒气。”
“我可不想在高兴的时候听到别的女人的名字。”
看着面前娇艳动人的女子顾作嗔怒,男人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
“好,好,朕等我的棠儿。”
我踏出门时还能听到男人的笑声,脸上的笑容褪去。
手上打了个手势让下人都退下。
院内顿时空无一人,我调转方向轻车熟路的走向隐在角落不起眼的房子。
里面只亮了两个烛火,打在里面人的脸旁上。
男子身着苏绣锦龙纹礼衣,刚刚喝了一口水,将水杯放在桌上的手白皙修长,骨节明显。
当然,若是不看他嘴角擒着的那丝笑,确实有几分姿色。
“棠儿好手段,每一次出场的方式都让人眼前一亮。”
眼前一亮是这么用的吗……“再叫一声,你的嘴其实也可以不要。”
我将他交叉的脚踢开,坐在茶桌边的另一个座位上。
“三皇子不觉得很新颖吗,和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坐在一起。
听自己的父亲和别的女人欢好的声音。”
我丝毫不顾旁边人的死活,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了茶水。
一时间,房子里安静的只有旁边那三皇子他便宜爹的声音,和耳朵通红的三皇子。
2说来这真不怪我,这房子还是三皇子自己找人给他爹修的。
而也只有这样。
他那便宜爹的眼线才会完全离开。
族人都道,王后和老汉王情比金坚,只不过五年一直无所出,百医后不见成效。
殊不知,我早在嫁来的第一年就被这汗王下了绝子药。
我倒了,因为和他琴瑟和鸣的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会是我。
而他也以为这么多年无所出,是自己的手笔。
面前的男子好像也缓了过来,轻咳一声,故作镇定,我看着好笑。
这老男人生的三个儿子,还真是与众不同。
二皇子贪恋皇权,大皇子遍地孩子,这三皇子倒是纯情的很。
“王妃上次说的,可是真的。”
“我猜你自己已经找人查证过了不是吗,何必跑一趟再问我。”
我捂着唇轻笑出声。
“还是说,三皇子如今真的信我。”
男子一双蓝色的眸子看向我,半晌才站起身。
我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今晚怕是又是一晚不眠夜。
谁知道那老不死的几点能结束。
“若是真的,我就答应你。”
我听着门口的声音,转动茶杯挑了挑眉。
“还没走呢,那记得把门带上,这晚上还怪冷的。”
门口的男人一脸黑线,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你身上的味道……”我抬手做样嗅了嗅,“你爹死不了,只是让他精虫更加上脑,彻底看不清身下人罢了。”
“恶毒!”
“嘭!”
我看着被摔的门,这下是真的没忍住笑出声。
“小姐,你这样直接跟他摊牌真的没事吗。”
女孩从暗门进来。
我一怔。
人人都喊我王妃,唯有婉言,从不改口。
“放心吧,他这人,品行倒是出奇的好。”
婉言退下,也跟着我笑道,“那我去给小姐备点点心。”
房里回归寂静,我卸下里靠在椅子上,抬眸看向窗外。
看天色,该是已过子时,我又长了一岁呢。
3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看到父皇和母后抱着我,欣喜的不得了。
我拿着考得第一,先生奖励给我的糖,献给父亲。
父亲吃掉,又招了招手叫母亲过来。
母亲夸我懂事,从背后掏出一盒我最爱吃的蜜饯。
又梦到,母亲和父亲商议着我的婚事。
谈论着张家那家女儿家太多,恐我去了麻烦事太多。
李家那家儿郎听说年少时有过心上人,到时对我不够诚心。
“小姐,小姐。”
我睁开眼,婉言手里拿着蜜饯,紧张的看着我。
是梦啊。
我伸手拿起蜜饯,咬了一口。
“很苦呢婉言。”
“不会啊,刚刚才叫御膳房做的呢。”
婉言紧张的拿起一块尝,然后瞪向我。
我捧腹大笑。
“小姐又打趣我,明日不给你蜜饯吃了。”
我看着陪我嫁过来的女孩,梳着大人的发型。
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了稚嫩。
心口处泛着苦。
“婉言,是我对不起你。”
“小姐,今日我们就二十三了,以后婉言也陪着你。”
她装作听不到,我也装作没再提过。
我掐着婉言的脸,笑道,“小妞,长命百岁。”
“小姐也是。”
天色渐亮,我替婉言掖了掖被子,褪去外衣。
门口的下人已经站在门口,向我行礼。
我抬手阻止。
“不必了,好生休息。”
我进门,没有管在门口跪下默默磕了一头的女孩。
谁不是命苦之人呢,谁又不是相互利用。
他们被卖到青楼折磨,而我让他们做一晚我的替身,随后给一笔能够安享余生的体恤金。
这么说,我和那些男人是无异的。
这礼,我受不起。
4我睡在温暖的被窝里,心却冰冷。
一手支着脑袋,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脸。
“皇上,该洗漱了,今日得早朝了。”
一只手将我拥入怀中,亲吻着我的脸。
“棠儿昨晚真棒。”
“快走吧你。”
男人以为床上的人害羞,更加自豪的不得了,昂首挺胸的走了。
走到一半又折返,拍了拍我。
“棠儿记得今日替朕与其他几族使臣商议要事。”
“妾记得。”
男人这才笑着离去。
我起身换好衣裳,梳妆镜前用力的擦了擦左边的脸。
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才停手。
我看着镜中头顶发冠镜的人。
恍惚间竟难以与五年前艳丽明媚的大公主视为一人。
我苦笑,又耸耸肩。
有什么区别呢,我在哪里都没好过。
自小我就知,父皇是被母后设计在床。
我降生后,不是父皇心中所期望的长子,但好歹算作了嫡长女。
去母留子,确实是后宫的手艺,不过他们比我要想的狠。
母亲的白绫,是我亲手系的。
我那时,日日都能梦到母亲窒息而亡的样子。
她在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还在骂我,一双眼睛因为缺氧睁得猩红。
“你,晏今棠,不得好死,不得善终。”
而她没有看到我布满伤痕的脸和身体,甚至不是怨怼我给她系上了白绫。
而是可悲的怨恨我,因为我的到来,让他得不到父皇的爱。
而她也不知,若是我没有给她系上这白绫,等着她的。
是痛苦的凌迟至死和母族上下杖毙。
我的名声不重要的,我不觉得这是威胁,而是选择。
我的命向来不值钱,于是我同意了。
亲手将白绫呆在了生我养我的母亲颈间。
5我随了他们二人的优点,长相卓越。
而这唯一的优点,也成了被人攻击的缺点。
“知道吗,他妈就长这狐媚子样,她长大以后还不知道勾引谁呢。”
“她学那么多,就是想引那么多世子关注她,好生不要脸”他们偷走我的饭,拿走我的裙子。
下人没有人管我,父皇看我的眼神随着我的长大不善起来。
夹杂了不应是父亲该有的眼神。
只有婉言陪着我,她是我捡来的。
那夜宴会,所有公主世子去到山里打野,临近黄昏,遇上瓢泼大雨。
所有人跑向马车,互相依偎。
却唯独默契的忘了我。
等我跑到马车停留的那里,就连车碾过的痕迹都被冲散的无所踪迹。
我跪着苦笑,笑着笑着,鼻头一酸。
就连我也不知道,那晚脸上的雨水里有没有泪。
只知道,自那以后,我没再哭过。
那晚雨下的很大,山上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突然头顶的雨小了一半。
我抬头,是一只很小,小到只能盖住两个人一人一半脑袋的纸片。
很多年以后,我都会笑着打趣婉言。
那晚一回头,我以为猴子拿纸片准备偷袭我呢。
天色太黑,雨滴打在脸上,我看了很久才辨认出那是和我一般大的女孩。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一言不发。
徒步走下了山,我带着她回了宫。
走到宫门处,才有人认出我。
没人知道我没回来,哪怕看到我这样子狼狈,也只是欲言又止。
门口的下人看到我回来,皱着眉头。
“这是把哪家流浪汉带回来了。”
我抬头,第一次露出他人没见过的凶狠。
“我再不济,也是定安唯一的长公主,轮不到下人指点。”
“这里容不了你,自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