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见到周放的第一眼,是在医院。
我一个人吃了登机前就订好的蛋糕,周放最爱的那家店。
夜里两点时,又犯了老毛病,蜷在出租车里疼出了泪花。
他急匆匆赶到,格纹大衣里的衬衫褶皱多了些。
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稳。
小之,公司临时出了点问题,手机关机了我一直处理到现在。
我急切地想从他的眉眼里读出一丝歉疚,可他没有。
他微微拧起的眉头还如两年前一样,盛满了对我的关怀和担忧。
什么话也没说,我别开了眼,任由心底情绪纵横。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一会,然后将我搂进怀。
熟稔的姿势,让我想起了白天他拥进怀里的另一个女人。
揽她入怀的时候,和她云雨的时候,你是否曾有过一个片刻。
想起家里亮着的那盏晚灯呢?
衬衫上豆蔻玫瑰的尾调席卷了我的鼻腔,我不自觉瑟缩,眼泪瞬间滑落。
周放,这香水和你不配。
握着我的手发紧,开口是不自查的倦。
新换了个秘书,今天一直在一起开会。
懒倦的语气,是周放最好的杀手锏。
我心角有一块塌陷下去,又习惯性的想抚上他的发顶安慰他。
手一晃,软针扯的人生疼。
只一瞬,我就清醒。
我抬眸看他,是吗?
他垂了头,不再直视我。
我自嘲的笑,不动声色地挪开了和他的距离。
小助理的粥及时送到。
周放自然的接过来,一口一口喂我,转了话题。
小之,今天签售会怎么样?
国内等你的读者很多,应该很热闹吧。
我若有所思的回忆着,手却紧紧掐在大腿上,克制住心里恍然的酸涩。
如果你知道,我的签售会就在林冉的隔壁,还会问这个问题?
微信上你一日不落的和我道早安晚安,却连我在国内第一场签售的地点都不曾挂心。
还不错,会上还有人问起你。
周放有些惊讶,压沉的眉眼舒展开,问我什么?
问你来不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周放的手机疯狂震动。
那是一串陌生号码,但周放看到却目光一滞,手上的粥成了刺猬无处安放。
他轻声朝我说了抱歉,然后跑到病房外接起。
进门之后,他周身的气势沉了,来回在我房内踱步,面露忧色。
我在他注视下闭了眼,按灭了床头灯后只剩呼吸声。
很久,我听到一句轻轻的。
睡着了吗?
我没回答,静静听着那一串脚步声。
周放走后,我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浏览林冉的微博。
她开了个小专栏,记录和Z君的恋爱日常。
第一篇日记,发表在一年零八个月之前,我出国的第三个月。
她说,这大概是命中注定的缘分,Z君。
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在我出国那年的圣诞节。
周放拉着她去了北城最高的摩天轮,停在最高点时,他们在摇晃的厢体里拥抱、亲吻,诉说彼此最真挚的爱意。
她写,Z君说,他跨过万水千山,只为我而来。
我和周放约定,用彼此的眼睛看世上所有好风景。
那年圣诞,我在科尔顿山上看雪,打给周放的视频无数次无人接听。
留学那年春节,疫情肆虐。
周放拥着她在北城最优越的观景台上吃了一顿大餐。
林冉对红酒和牛排的评价是,都不如哥哥的味道。
我蜷在小小的公寓宿舍楼里,接过房东奶奶递过来的一板药片,数冰箱里的蔬菜还够我居家隔离几天。
第二年暑假,林冉的记录里有了我和周放小家的痕迹。
她把和周放在游乐园里收获的所有战利品摆在沙发上,把水晶风铃挂在门口,买粉色的拖鞋和繁复的浴袍,侵占我黑白灰色衣服的生存空间。
我挺过了第一次肆虐放开的疫情,却没挺过第二次。
频频因为高烧往返于公寓和医院,累瘫了却只想给周放发一句:最近在做封闭式项目,别担心我。
他们的聊天记录里,有很多关于我的描述。
我觉得刺眼,逐字逐字读过,却只剩心角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