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速度比我想象得更快,我甚至来不及从轮椅上站起来。
我被于浩轻松拎起来,枯瘦的肢体在病服内摇摇晃晃。
“把钱给我!”
他语气端的是不容置疑。
我没有挣扎,只是苦涩一笑与他对视:“我没钱,我要死了你都不肯放过我吗?”
说完一口咬上他的手,他吃痛闷声。
因为病情的严重,我几乎使不上什么劲。
于浩的手只是有了一圈牙印,却没有出血。
我却像是垃圾一样被他甩在了轮椅旁,乍一看就像是僵硬染污的洗碗布。
“你以为老子会信你?
你要真得病了还舍得给老子还债?
还管老子?
早就跟爹一样跑了!
你之前还想骗妈,要不是我找人跟妈说你装的,妈都要信了!”
“老子走到这一步都是你逼得!”
眼前的于浩愈发陌生,我本应该愤怒,继续与他互怼。
可不知道是不是人快死了,回忆也变多了。
恍惚间我的思绪不受控地拉回到了小时候。
于浩从小学习成绩就不差,以前时不时还会给我辅导功课。
那时他对我很有耐心,从来不舍得碰我一根手指头。
也正因如此,哪怕我爸说他爹是个赌鬼,他也是坏种时我从不听信。
没错,于浩是我的亲哥哥,却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
他父亲被打死后,我妈才跟我爸在一起的。
我因此更同情他,同情他没有亲生父亲的陪伴。
我会将我身上的零花钱都想尽办法塞给他,希望他能过得好些。
于浩在这种时候,总会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妹,等哥长大了一定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的语气总是认真带着坚定的,有时他还会抱着我转圈圈。
那时的他,特别疼我。
就连妈说我一句,他都要顶十句,再带着我去吃好吃的。
直到他上高中后,我病重时,我们关系骤然变差。
兴许是母亲对我的病情太过看重,兴许是他认为我连他身上唯一的母爱都要剥夺。
我不清楚……具体是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只听到母亲有那么几次,在房间骂他,不让他和他的爷爷奶奶联系。
从那之后,于浩就开始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争宠。
我在装病,获得全家人的宠爱。
我在他面前明明看起来那么开朗,怎么会抑郁?
殊不知他在住校期间,我在家中是怎样被家暴的。
他不知母亲对我的不是爱,是愧疚。
他不知母亲不让我告诉他,只因为他要高考了。
不过就算如此,于浩依然没有好好高考,而是混酒吧、赌博,跟他那个赌鬼爸一样。
于浩说,赌博是为了赚钱,让母亲能注意他,也是为了报复这个家。
他骗得快要把自己骗到了。
........面前的于浩,扬起手就要继续对我攻击。
关键时刻我铆足了全身的力气想要跑向护士台,直到硬生生撞到了许言行身上。
“你还想坐牢吗?
我有一万种方式让你牢底坐穿。”
许言行站在于浩面前,面色铁青,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他将我护在身后,双拳攥紧。
是护士赶来将我扶上了轮椅,她的眼底露出一丝疼惜。
“我说她哪有那么多闲钱找律师,原来你就是包他的野男人。”
于浩指着许言行的鼻子就开骂,可他不敢动手。
许言行比他整整高了一个头。
周围议论声愈发变大,难堪和羞耻瞬间让我面色涨红。
于浩向来不关心我的事情,更不知道我与许言行一早就认识。
面对于浩,刺客许言行面孔上的嫌恶与鄙薄不断加剧:“如果不是你这个窝囊废,她确实有闲钱。”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拉了拉他的衣角。
他却不着痕迹地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安心。
“怎么?
说不出话了?
只敢打女人的废物?
说什么她骗自己有病啊?
就是你为了阿姨能向着你的栽赃。
为了让你自己心安理得当蚂蟥的理由。”
于浩被这一番话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他双眼猩红咬牙说道:“你再说一句?”
“我说你是个蚂蟥,你要把你全家害死!
她病了两年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瘦的不成人形,你找什么借口啊?
你跟你爸一样是家里的——”不等许言行的嘲讽说完,于浩便一脚踹到许言行的身上。
我猛然意识到许言行是在干嘛。
他要揍于浩,还要给予浩扣上故意伤害的帽子,让他彻底被拘留。
果然下一秒,许言行在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后,直接单手拖腿将其拖倒。
接下来的每一拳,拳拳到肉。
可没想到,在二人一来一回缠作一团时,于浩竟手腕一翻,袖中的小刀脱手而出。
关键时刻,我紧紧将于浩的刀攥住,刀尖举离许言行的脖子不超一指。
如今因为病情,我的血小板极低,身体的止血功能几近没有。
鲜血喷涌而出,医院糟乱一片。
楼下的保安姗姗赶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门卫丝毫甩不开于浩,他发着狠,力气大得离谱,眼中是明显的杀意。
“你个挨千刀的,没资格说我!”
此刻于浩的力气还在加重,手中的刺痛感让我满头大汗。
身子越来越重,我的眼皮在打架。
不知过了多久,于浩才被拽开,我也忘了松手。
再度昏迷前,我什么也没听见,只感觉空中落下点滴炙热的液体,打湿了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