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踏进许家大门时,一双婚鞋早已被磨损的破旧不堪。
内墙上蛛网密布,残留着斑驳的雨痕,蚊蝇作响,鼠蚁四散。
一介读书人的住所竟恶劣至此。
我只能卸下婚服拿去变卖,大婚之日穿着他已故娘亲的粗衣,喝了交杯酒便算夫妻。
而现在,大红灯笼开路,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彩绸花轿稳稳当当一路直达千岁府。
可进了府邸却顿时冷清,侍女倒是恭敬,说千岁爷不喜热闹,免了章程直接入洞房就好。
盖头下我轻点头,端坐在新房思考着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夜幕已深,却迟迟不见新郎官的身影。
这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啊,我捂嘴轻笑,抬手掀开盖头便要拔下珠钗睡觉。
我何必学苏樱那般,憋屈一晚,生生将自己熬成笑话。
吓得伺候的侍女急急阻拦,慌张的神色不似作假。
“夫人万万不可啊,这不合规矩。”
我笑着避开她,抬手食指抵在嘴唇,“怕甚,一切与你无关,自有我担着。”
一阵车轮声响起,我抬头去看,甚是俊美的五官却过分阴冷。
发出的声音满是寒意,“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担得起。”
我一眼便认出他身下的轮椅由上好紫檀制成,还真是奢靡。
侍女吓得跪倒在地,嘴里不停求饶,我挥挥手让她下去。
“相公,你我大喜之日,何必为难一个侍女。”
我步态轻盈的走过去,侧坐在邬景和腿上,抬手环住男人脖颈,露出半截白嫩藕臂。
邬景和双眼微眯,眸底掠过一丝玩味,“我一残废宦官,你不怕我?”
若是我那胆小的庶妹,得知夫君双腿残疾,还是宦官必定百般嫌弃。
但我不一样,我甚至隐隐开心。
“夫妇本是一体,你是妾身的相公,妾身对您只有爱慕之情,怎会嫌弃。”
邬景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挥挥手“倒是有趣。”
隐匿在房间的死士出现,手中的弓箭早已上弦。
若我刚才表现出半点嫌弃,便会落到前世庶妹的下场。
后背渗出些许冷汗,吐着胭脂的嫩唇附在邬景和耳边。
“相公,妾身能帮你……”邬景和俊脸幽沉,声音低哑,“若真能治好,千岁府万千荣华与你共享,但若你哄骗与我……”无数箭矢寒光对准我的脑袋,我顺从的起身跪地,“任凭夫君处置。”
我开始仔细为邬景和调理身体,我深知千岁府可不是庇护所,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窟。
若想长长久久的活下去,那么必须证明自己的能力。
出闺前我早已托人打好细如发丝的银针。
配合汤药沐浴,不出三月邬景和便能重新站起。
无人知晓养在深闺的户部尚书之女苏锦医术了得。
前世为保住自身姓名,我挑灯记下世间所有医书,在自己身上反复实验。
邬景和的腿只是经络不通,于我而言九成把握,剩下一成,只看天意。
烈酒消毒,飞速在火焰上燎过,一针下去。
尽管他隐藏的极好,但我仍旧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诧异。
我便知道,我赌对了,邬景和的腿正在逐渐恢复知觉。
手中的针如蒙蒙细雨落在他的腿上,我又想起前世。
许从诚当年费尽心机一步步拉拢群臣,每每夜里头痛欲裂,我便是如此为他按摩施针。
头痛缓解后他便会抱着我亲昵一番,如今想来很是可笑。
那有什么情爱,无非是互相利用,想来和如今的场面到是相似。
但又有些不同,我要成为邬景和的心腹,借他的手报旧日之仇。
庶妹与我同日回门,她看起来面色红润。
她带着半府身家,想来也倒是因该,毕竟终于如了前世的愿。
我看见她娇笑着和姨娘亲近,恍若未出阁的姑娘般撒娇。
见我锦衣绸缎,好不客气的翻着白眼。
“吆,怪不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瞧着姐姐倒也不复从前那般小家子气。”
我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盏,轻抿开口,“千岁府自是阔气,用不到妇人嫁妆。”
庶妹自从嫁去许家,少不得变卖嫁妆补贴度日,我的话精准戳到她的肺管子。
气的庶妹捏着帕子就要挠我的脸,却被我一把抓住手腕狠狠推倒在地。
我冷漠的瞥了她一眼,“如今我是千岁府主母,你算是什么东西。”
庶妹那曾受过如此委屈,扑在姨娘怀里哭闹,嘴里说着等她夫君将来成为宰相,必定将我抄家斩杀。
姨娘心疼的搂着她安慰,但我如此高嫁,她岂敢触千岁府的霉头。
这股窝囊气,她们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咽。
我毫不在意的喝茶,看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可笑。
想成为宰相夫人?
呵,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