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那天,爸妈带着哥哥和妹妹回老家扫墓。
妈妈打了N通电话联系不上我,大骂我白眼狼,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出现在她面前。
爸爸说这么多年白养了我,连条狗都比不上。
哥哥护着娇气的妹妹,斥责我良心都被狗吃了。
可他们不知道,我就躺在旁边那座被他们骂晦气的,无名墓里。
......曾经我也是有爹疼有娘爱的,直到徐凤池被送到我们家借住。
八岁那年,徐凤池怀里抱着脏兮兮的玩偶,一脸怯生生地出现在我们家。
向来只疼我的哥哥把我最心爱的哆啦A梦拿去讨好徐凤池。
爸妈要求我,“你要把凤池当亲妹妹,做姐姐的要多让着妹妹。”
为了这句话,我步步忍让。
徐凤池一句喜欢,我便将我漂亮的裙子、宝贝的玩具,甚至是住了多年的房间都拱手相让。
但即便这样,也换不回家人对我唯一的偏爱。
哥哥会陪徐凤池一起上下学,在学校揽着她的肩膀扬言“这是我妹,以后我罩着,谁都不能欺负她!”
我慌乱问他,“哥哥,那我呢?”
他愣了下,不耐的眼神像在斥责我的不懂事,“娇娇,你别捣乱,凤池比你瘦弱,她更需要我保护。”
我十岁生日那天,爸妈单位里分发了四张游乐园的票。
可家里现在有五个人。
徐凤池红了眼,很懂事地说,“爸爸妈妈,我是外人,就不打扰你们了,只要娇娇姐开心就好。”
于是爸妈把票给了徐凤池。
一句“反正你以前也去过了,下次再带我去”就把我打发了。
后来,徐凤池成了爸妈和哥哥心中最亲的家人。
哪怕他们不把我的生日放在心上,甚至逐渐忘记,我仍然觉得,我在他们心里也是重要的。
毕竟我才是跟他们流着同样血脉的亲女儿和亲妹妹。
可十四岁那年一次突如其来的地震,爸爸抱住了哥哥,妈妈下意识地将害怕的徐凤池护在怀里。
而我因躲闪不及被掉下来的花瓶砸到后脑勺。
震感很快过去,我蜷缩在角落跟他们对视上,那一瞬间,我看到妈妈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心虚,我终于死心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但今天的雨下得格外大。
妈妈不甘心地再一次拨打我的电话,带着怒气,但毫不意外地,电话那头最后还是无人接通的提示音。
我摇摇头。
打不通的。
怎么可能打得通呢。
她气得砸了手机,地上瞬间溅起一滩泥水。
溅起的泥水盖住手机屏幕通讯录页面上“徐娇娇”三个字。
“徐娇娇!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真是翅膀硬了,敢跟我玩消失这一套了。”
她胸口起伏不定,手指着屏幕上我的名字,看起来气得不轻,“真有本事,你这辈子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爸爸刚开好路,找到爷爷的墓。
表情紧绷,脸色也不是很好。
徐凤池过来捡起妈妈的手机,心疼地用纸巾来回擦着。
动作间,我的电话号码被她不经意间删除。
她垂了垂眸,黯然神伤,“别生气妈妈,气坏了身子我心疼。”
“都是我不好,姐姐估计还在生我的气呢。”
哥哥徐卓眉头紧蹙,憋着一股怒火,“妈,别气,这次我们回老家扫墓,等下午拜完,我亲自去小婶家把她押来。”
“真是越长大越叛逆,我倒要看看,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阿池你也别自责,沈然跟你好,是她自己看不住男人,怪不得你。”
“她要是这么小心眼还因这件事跟你闹别扭,”徐卓冷哼了一声,“那我也没她这个妹妹了。”
雨越下越大。
大雨冲刷着冰冷的墓碑。
真奇怪啊。
鬼魂也会感觉到冷的吗?
隔壁墓的小宝飘过来,顶着他那颗畸形的头颅好奇地歪头看我。
十八岁的外表,四十岁的声音,“你在哭吗?”
我:“没哭。”
“你见过哪个鬼会哭。”
更何况,我两个眼睛都被挖空了。
早就哭不出来了。
“那这是什么....”他抬手在虚空中接了几滴晶莹的东西,接不住,穿掌而过。
我面无表情,空荡荡的两个眼眶眼神空荡。
“是雨。”
说话间,爸妈一行人撑着伞带着祭拜的东西从我面前经过。
一阵风吹过,大雨打歪了路边半人高的杂草。
露出我简陋荒凉的无名墓。
徐凤池瞥了一眼,被妈妈注意到了。
妈妈也盯着那块光秃秃的墓碑皱眉多看了两眼,眼神里尽是嫌弃,把徐凤池拉到一边,“别看,连个名字都没有,孤魂野鬼的,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