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身子骨实在太弱,只是骑了一会儿马,就需要休养半个月。
等到宴会上,我只能多涂了些胭脂,在打扮上下了些功夫。
盛锵见我,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程老板真是下血本,英雄救美的戏码演完,现在又使上美人计了。”
我抿嘴笑,十足十的贵族淑女做派,没接他话茬,而是站起身举杯敬酒,“盛将军,我知你喜欢北方烧刀子。
但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别有一番风味,你尝尝可否合口?”
盛锵一口闷了。
我问他,“将军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盛锵耸肩,“程老板只手遮天,就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对付我这种没背景靠山的,没必要那么麻烦。”
“哎呀呀,将军自谦什么!
对你,我可不嫌麻烦。”
盛锵举着夜光杯的手,瞬间顿住了。
“你往酒里下了什么?”
“没什么。”
我站起身走向他,身上的锦衣华服如同凋谢的花瓣一层层脱落,“不过是春风得意楼里的逍遥散。
喝上一杯逍遥似神仙。”
走到他面前时,我身上只剩一抹鲜红肚兜,伸手拿走了夜光杯,“盛将军还犹豫什么?
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盛锵的脸如同煮熟的鲜虾,陡然变得通红,就连耳朵尖都没放过。
“程老板,你胆子倒真大!”
我坐在他身旁,伸手就去抚他脸庞,“将军不是说,喜欢胆子大的吗?”
盛锵动了,不是如我所愿饿狼般地扑过来,而是一把推开我,扭头跳出窗户,“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咕嘟咕嘟。
水下冒出一串气泡。
我披上衣服,倚着门框看他。
他游不远。
为了防止水榭里的人逃跑,水底下早就被渔网围得严严实实。
过了好久,盛锵才从水里冒出头,扒着画舫喘气。
“投怀送抱都不要。”
我说,“盛将军真是好清高。”
“你就不怕我弄死你。”
盛锵仰头瞪我,头发上的水珠划过眼角,煞是好看。
手指顺着英俊面庞向下滑,我看着他仿如鹰隼的眼眸,“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盛锵身体瞬间僵住,噗通一声,他又跳回水里了。
唉——我忍不住叹口气,穿上衣服走人。
历年来,入了水榭无穷碧的人,没有程家家主的命令绝对离不开。
我本来想把他放在那里晾晾,可转头下人就告诉我盛锵人跑了。
下人哆哆嗦嗦捂住胳膊上伤口,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呵,我程如意花重金养得江湖高手,竟如此没用!
“人在哪里?”
我问。
“回家主,盛将军藏在京郊军营,我们的人也不好过去。”
“人进不去,不会在外面喊吗?”
我随手翻了一页账本,“三天内,我要让京城所有人知道,他盛锵得罪了我。”
多少年了,得罪我的人从来不用我动手,无数人会前仆后继地上前踩他一脚。
盛锵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想到这,我翻书的手停住。
“还是……算了吧。”
我改口,“京城就这么大,他总有一天会求上我。”
于是,我开始漫长的等待。
我从盛夏等到深秋,水榭里的荷花都谢了。
终于,盛锵过来找我。
“无穷碧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皱着眉头,站在离我十步开外。
“水色连天无穷碧,京城一等一的美景。”
我答。
他眉头皱着更深,明显不信。
我手托下头上珠翠,“这里是我的出生地。”
盛锵背挺得直,动作一滞,定然是没想到我给他这么个答案。
“若是就问这些,将军也太无聊了。
此次前来,所求何事?”
我倚着栏杆,笑吟吟看着他。
盛锵咽了口吐沫,“近日西北蛮夷侵犯我大冀疆土,我欲领兵抗敌,三番五次上书,可没想到,皇帝却派陈家那小子去。”
“将军也不差这点军功。”
我伸手摘只残荷,花瓣一片片往下揪,“让给陈家就是。”
“可陈家那小子根本就不会打仗!
把军队交给他只会坏事!”
“边境的父老乡亲等着大军解救他们于水火。
军队里的士兵盼着打完胜仗和父母妻儿团聚。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把军队交给陈家那个刚愎自用的草货,必然会打败仗!
战场上的失败是用人命填。
这是在明晃晃杀人!”
盛锵急得向前一步,“程如意,我求求你,让皇帝收回旨意改派我领兵打仗。”
手中只剩莲蓬的花杆转了又转,我沉思许久后开口向他解释,“盛锵,当今圣上多疑寡恩。
你已经被民间封为战神,众多将领信服。
皇帝自然十分担心你拥兵自重,自立为王。
让你来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已经是他为了脸面施舍下的恩赐,绝不会再让你领兵出城。”
“我知道,但程老板一定有办法。”
盛锵伸手摸出个虎符放在我身边,“三十万飞鹰骑,只认虎符不听皇命。
程老板,现在它是你的。”
飞鹰骑!
大冀最强悍的军队,一可敌百的飞鹰骑!
若将飞鹰骑收入怀中,我造反都能有七成把握。
真是个好东西啊。
但……这是盛锵跟我做的生意。
想到这里,我感觉胸口闷闷的,仿佛压了块石头。
手中花杆将东西推远,我开口,“将军拿回去吧。
这买卖我不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