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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少!夫人她又跑了!李泽睿睿睿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王宪了然地看了一眼,晶莹的眸光幽暗,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猛地皱在一起,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像是在想什么,然后很快就离开。
李泽睿有点哑口无言,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做。她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她沉默地穿过休息室,走至舞台的中央。长长的墙壁延绵到外,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校服上那抹白色的布料也消失不见。王宪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屏幕上,最终还是忍不住向那处望过去。休息室里此起彼伏的敲击声不断回响,有人默默地将这一些尽收眼底。谁也没有说话,无声的沉默被写入代码里,只剩下一些0和1的语言。
终于没有旁边人的目光,李泽睿轻松地松了一口气,她犹豫地接下电话,脑中还在构思语言——按照刚刚司机的说法,季得先应该知道自己和王宪在一起,那她到底要怎么说……
还没等她想好,那头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她竟还听出些许的温柔意味:“李泽睿?有人跟我说,你现在不在学校?”
“是。”她如实作答。舞台的中央被扫得很干净,木制反光地板甚至能模糊地照映出她的脸庞。她没有想太久,很快席地而坐。舞台这一块因为没人,空调系统也没有运行。她坐下得那瞬间感到一阵轻松,温热的地板透过校服布料灼烧她的皮肤,汗津津的,不是太好受。
“在王宪那?”他问得很冷静,李泽睿甚至产生一种迷离的感觉。就像是被人轻轻抛到天上,被棉花糖般的云彩接住,落地时被轻轻地捧在手上,一种奇妙、轻盈的感觉,似潺潺的流水,从电话的那头浇灌过来。
她忍不住想起早上他和自己分开的场景。晴日万里,阳光乍泄。几绺黑色的碎发在他的鬓角俏皮似地翘起,他站在车门口,黑色车线被他遮在身后,遮住汇聚的那颗阳光点,然后他嘴唇一张一合,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只聚焦在他的身上,她忍不住踮起脚尖帮他收拾那调皮的发丝,让他们服帖地靠在他的脑袋上,好维护他醉人的气质。
“李泽睿?你在听吗?”
幻想突然被打断,她很快回到现实来:“是,我在。”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几乎是毫无预兆。
她隐约听见对面那头的声音:“我一会来接你,等我。”还没等她回应,就只剩下一个电流的“嘟——嘟——”声。她显然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身后休息室的人们还在努力破译,她还坐在地上。
突然,她的视线一片明亮。微风流淌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里,贴着她的脸面,被她深深吸入肺中。头顶上的暖黄色灯光骤然亮起,底下的舞台灯全部打在她一个人身上。
很热,恨不得把衣服都脱掉。聚集的舞台灯是那么地耀眼,是那么地迷人,她只能模糊看清底下的桌椅,脑海里闪现那些热闹的、欢腾的画面。一个女孩定定地站在一个位置,她好像能看见她的每一张笑颜,能看见她为他摇旗呐喊,看见无数颗炙热沸腾的心脏在熊熊燃烧。
汗珠顺着脊背一路下滑,白色的校服上衣浸湿一片,贴在背上,展现出更多的颜色。她难耐地擦了把汗珠,可那源源不断的汗珠犹如瀑布,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堪堪咽下一口口水,口干舌燥,就连唇边都起了皮。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在这里待得够久了。
冰凉的饮料贴脸时她忍不住叫了出声,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兔子往外蹦,丝丝凉意还残留在面容上,凝成一滴滴凉水。来人眼底带着调侃的笑意,又似恢复成那个痞帅的模样。
他往后靠在巨大的幕布上,红色丝绒幕布像是一张巨大的网,他清冷疏离的模样让人看得不真切。
“不喝?”他摇摇手中的饮料,却单手打开易拉罐,仰头灌了进去。二氧化碳化成气体向上涌,汇聚在胃部,刺激着味蕾,他终于发出夏天的第一声赞叹:“爽!”然后熟练地拉扯下西装上的那颗纽扣,原本整齐的领带散成一片,大片白色的衬衫露出来。李泽睿突然想到莎士比亚的戏剧。
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巨大的幕布下,接受上帝给的剧本麻木地扮演各自的角色,或许你足够幸运,拿到了足够好运的剧本,又或许你早就夭折,埋葬在深深的幕布之下。幕布之下的每个演员都带着脚镣在跳舞,脸上的面具渐渐融成生活的一部分,没有人记得彼此的模样。
生活要求我们不停地跳舞、跳舞、跳舞,直到双脚满是血迹,直到我们的生命消失殆尽。谁又能以完美的姿态倒在舞台上,扭成一朵血玫瑰的模样深深留在其他人的心里?大多数人只会狼狈不堪地倒下,然后被上帝置换成一个更年轻的人。
西装穿在少年的身上,他的肩膀还没有那么挺阔,双手还没有那么有力,身姿还没有那么卓越,甚至年轻的面庞还是稚嫩的、英气的模样。他仰头喝下饮料这么个简单的动作,李泽睿却觉得久违。他不应该穿这么严肃的西装,不应该像个小丑在幕布面前低头。
他不应该躲着她,不应该让两个人的生命线再远远地躲开。
她深深地向他投掷目光,那是晶亮的、盈盈的、充满希望和……怜爱的目光。王宪强行忍住,狠心转过身去不再看她。突然,她像是发了疯,猛地跑到自己面前,双手抓住他身后的幕布,牢牢地把他环在怀里。
他还是不看她,只是上下滚动的喉头,一滴滴流下的汗珠宣告他的无力,他的双唇发白,脸颊却忍不住泛起红晕。李泽睿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水味。
“香奈儿五号香水?”她准确地报出名字,抬头看向他,他光洁的下巴就在眼前,汗水顺着喉结滴落,在白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汗渍:“你怎么了?你这些天去哪了?为什么不……”不联系我?她狠心把最后这句咽下肚子,执拗地看着她。
就算他不低头,都能感受到女孩灼灼的目光,无论他的头转向哪里,始终都能感受到那道锐利的目光。
现在,他不过只是猎物,她是那头笼中的猛兽,他随时有被吃掉的危险,他应该早点逃走,早点远离这种危险。他的心脏剧烈颤动,紧张地缩成一团,故意把呼吸放轻,担心这些灼热的、不可见人的秘密会随着他的呼吸,一点一滴渗入到她的肌理里,述说自己长夜的思念。
“你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不说话。“女孩用力拉扯他的衣服,他顺从地摊下来,两人的姿势变成蹲在地上,他的眼神被迫与她平视,他看见自己介于清醒和癫狂之间,在这种奇妙的平衡中他不想再言语。
女孩看着他这样,只觉得一团火焰在小腹燃烧,熊熊烈火一路烧到大脑,她听见自己大脑弦断的声音,面对男人的沉默,她难以忍受。目光扫在他精致的喉结上,它微微凸起,还在不停地滚动好似很紧张的样子。浑身的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都在欢腾。
她此时什么都不想想,甚至没有注意到少年越烧越厉害的耳根子,没有注意到他因为热气脱下的西装外套,没有注意到自己不断收紧的手臂,没有注意到俩人逐渐靠近的距离,没有注意到俩人间隙里的暧昧。她的世界只剩下那枚上下起伏的喉结,他像是想说什么,但是这都不重要。
最后她听见烟花爆炸的声音,以及一声轻轻的闷哼声,少年唇边溢出的忍耐声与她同样是催化剂,她想要索取更多,柔软的嘴唇靠上去,湿热的液体顺便肌理来回扫动,最终留下一个夏天的、滚烫的吻。
王宪同样不好受,他甚至没想到女孩能这么大胆,一个软软的、像是果冻的质感印在自己的喉结上,一硬一软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一刻他觉得时间都停滞了,人潮涌动的舞台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只有俩人的喘息声,他短暂地忘记了一切,就在他想要得更多,身体发出更多邀请之前,他得意识猛然回笼。
他猛地推开了李泽睿。
“你是对谁都这么好心?还是在同情我?”
李泽睿暗红色的唇边沾染一片水光,她轻抿双唇,脸颊微红,王宪想到欲求不满这个词,很快他就提醒自己不要被美色为误,恢复正色。
王宪其实好不到哪去,他的白衬衫扣子被解开,胸口露出一大片春光,此时整个人还被李泽睿压在身下,满脸绯红,唇边和喉结上的水光暗示着某些东西,白衬衫最上面的布料还被打湿,透出一点肌肤的颜色。
他原本平整的头发被压翘几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李泽睿强行猥亵了一番。
“你是什么意思?”他的眼底闪过刺痛的颜色,想要说出讽刺的语气,可是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在控诉得不到老婆的偏爱,深深的埋怨:“你不是和季得先在一起了吗?现在又来和我卿卿我我?李泽睿!你是在玩我吗?”
“什么意思?我没有玩你。”有些意犹未尽的李泽睿眸色暗沉,她的视线在喉间和唇边流连,不知道在想什么。
“呵?你是不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王宪很快恢复脸色,整个人身上散发“生人勿近”的冷漠的气息,但李泽睿不但没有逃跑,反而还往前探身。
“你干什么?你对得起季得先吗?你对得起我吗!”虽然他是这么说,但王宪对她往前探身这个动作感到一阵没由来的欣喜,一股甜蜜从心底迸发,他忍不住勾起嘴角。但又想到什么,生生压抑住。
“我没有和季得先在一起。”李泽睿解释。
“那你为什么住在他家!你不是他的未婚妻吗!”
“是,我是住在他家,我也是以未婚妻的身份住在他家的。但是我们确实没在一起。”
“李泽睿!需要我和理理现在的状况吗!”王宪有些气急败坏地瞪着她,原本就好听的声音,变成嘶吼后也丝毫不逊色:“你!一个有夫之妇!住在未婚夫家里,每天和未婚夫共同生活!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你们是未婚夫妻,而且、而且还不知道你们都进展到哪一步了。”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悲痛的底色,很快,他就收拾好情绪:“现在,你告诉我,你们没什么。然后还要勾引我,主动亲我的喉结是吗!”他几乎是怒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隐瞒了这么多天的情绪全部爆发,原本自认为掩饰得很好的情绪在女孩面前溃不成军。他倔强地低下头,发出自嘲的、低低的笑声。
李泽睿沉默地伸出手,食指指背在他英俊的脸庞上缓慢地、轻柔地刮过,像只是那么一下,王宪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不知道如何言语。
“我承认我和季得先是未婚夫妻关系,我也承认我们现在住在一起。但是你问我我们有没有在一起,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没有捅破那层关系纸,我们彼此没有给对方承诺,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这个未婚妻会不会哪天就成了弃子,或是糟糠之妻。”她淡淡地笑了,没有嘲讽,只是在平静地袒露自己的心事。
她是那么地平淡,以至于王宪都没有察觉到里面的悲伤。李泽睿想到那天的光怪陆离的梦境,季得先的脸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虽然两个人无限接近,但是她始终觉得他像个谜题,迷雾始终萦绕在他的身边。
她看不清,甚至觉得害怕。她不能再承受被抛弃的风险了。
“而我亲你,不是因为我想玩你。我只是。”李泽睿犹豫了一下,俩人的呼吸上下起伏,王宪听见自己“砰砰”直跳的内心,他的手有些颤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在期待,也在自嘲。这种的矛盾的内心,让他无法真正放下对李泽睿的感情。
明明一开始听到她和季得先在一起之后,还暗下决心,一定要通过公司的合法手段,用金钱和地位换回她,一定要心狠手辣,要忘记她。
可当她日夜里给自己打电话、发送短信,自己忍不住回复,忍不住打听关于她的事情,忍不住今天带她出来,这次忍不住没有推开她……
他就深深地清楚,他已经输了,输得很彻底。
“对不起王宪,我可能,只是想亲你。”
多么渣女的行为!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知道她亲了一个爱慕她!为她痴!为她狂!的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有多伤人吗!
他狠狠地抬起头,企图在女孩的眼神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瞧不起和玩味,好让自己彻底死心。看看她!她只是个玩弄感情的渣女!她不值得自己无限的付出!
然而让他可惜的是,女孩琉璃般清澈透明的眼眸里,像是藏了一个银河,里面闪烁着无尽的星星,她干净得一尘不染,让人不忍心去骂她,让人忍不住包容她,让人忍不住愿意为她奉上任何事物——哪怕是天上真的星星也好!他也要驾着宇宙飞船,给他心尖带回来那么一颗最耀眼的星星。
俩人都没有说话,在这种奇妙的安静中,李泽睿静静地等待命运的审判。她也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实在是太渣了,但是她讲的句句属实,她没有特别喜欢的人,或者说,她是喜欢季得先,也是喜欢王宪的。这种喜欢不算浓烈,但是她不能接受没有俩人的日子,因此,看见王宪远离她,看见王宪刻意地消失,她决定为俩人的未来再争取一把。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王宪清楚地看见里面倒映着他的影子,无论怎么样都好,无论是不是只有他一颗星星都罢,只要能看见女孩,一切都值得。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卡在喉咙里。他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孩,生怕她再跑走,生怕他抓不住这一点光彩 。
良久后,他听见自己低迷沙哑的声音:“那你现在还想亲我吗?”
女孩小鹿般的眼眸跳动了两下,他听见一个声音,每个晚上都在他的梦里打扰他,每个深夜他都痴痴地朝那处说话,却始终等不来的回响。她眉眼微微弯起,炙热的聚光灯下她的头发丝在发光——尽管在他眼里她随时都在发光。
还没等来承诺,一个绵软的、让人为之心跳加速的行动给了他回应。他仿佛置身天空,到处都是绵软的云,唇上那处是糖果味的、是草莓色的,是一点一点渗入舌尖上的甜,是绵长潋滟的霞光。俩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这是一个极致温柔的吻,轻轻地舔舐舌苔,再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他闭上眼,去享受这甜蜜的痛苦。
可能是喘息的声音太重,也可能是两个人太过于忘我,难舍难分之时,他们听见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
“李泽睿。”在整片舞台回响,完美地落入两人耳中。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白光倾泻一地,覆盖整座城市。李泽睿起床伸了个懒腰,因为太久没活动的四肢发出声响,她舒服地呼了一口气,自然地往洗手间走去。
经过昨晚的这么一折腾,她睡得虽然很舒服,但是看着脸上两颗又大又肿的眼袋,她忍不住笑出声。一些情绪的发泄过后,迎来的是晴天。
今天要不要久违地超市买点菜自己做呢?她边活动边想。难得试也考完了,假期也开始了,可以小小地喘一口气。她也很久没自己做饭了,虽然关于自己做饭的记忆都是不那么愉快的,但是做饭的过程是愉悦的,能让人短暂地忘记一切事情,只专注手里的工作。
她在心里默默列下要买的清单,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直射地面,随便在地面上卧个鸡蛋都能变成完美的流心形状。李泽睿额头上沁出几颗汗滴,她拿出纸巾随便地擦了几下,还留下一点碎屑。
终于上了地铁,一阵凉风吹过,她轻轻地呼口气。虽然平时在金钱上季家不会亏待她,但是因为从小就有省吃俭用的存钱习惯,她的花销还算是节俭。
“滨江道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手提物品…”很快就到了市中心,李泽睿提上自己的小包,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先去吃饭。
人一个月总有一两天是非常渴望贪水的,虽然昨天跟季得先吃了顿超级好的晚餐,但是不减李泽睿对垃圾油炸食品的想念。
她走到台前,点了一个麦乐鸡套餐,从口袋里的钱包中抽出一张钞票,递了过去,对方却不接:“没有零钱,能扫码支付吗?”
李泽睿有点尴尬,其实她从来到城里生活开始,就没怎么独自出过门,基本上去商场的消费场所一直是刷信用卡,平时坐地铁也使用城市卡,所以她到现在还没有开通网银。
“请问不收现金吗?”身后排队的人群熙熙攘攘,闹哄哄的声音中李泽睿听见许多不满的声音,她也有点着急:“那能不能刷信用卡?”她作势要从包里取出,却被一个极没礼貌的声音打断:“行了行了,没有你就别买了,赶紧让下一个上来,别在这耽误人家的时间。”
李泽睿觉得有点尴尬,又很不爽,她紧紧地抿着双唇,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一道熟悉爽朗的男声传了过来。
“我帮她付。”
李泽睿转头,看见熟悉的金属耳机,王宪站在她的旁边,举起手里的付款码,对她挑挑眉。
虽然很不爽,但李泽睿还是走开了,带着她的套餐一起,和王宪坐在一个小角落。
她百无聊赖地啃下汉堡,嘴里被塞得满满的,咀嚼一阵过后,有些意外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王宪反问道,他轻松自然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来。
“不应该啊,你们富家少爷怎么会来这种地方?”难道不是不低于某某消费的地方都不进,不是米其林都不吃吗?李泽睿咬着吸管,出神地想到。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了?富家少爷怎么啦?你李家大小姐不也是来了?”服务员把他那份餐送了上来,王宪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两个人看上去很熟。
“这里不会是你投资的吧?我怎么不知道还有送餐服务?”一般不都是去前台取餐吗?
“打住李泽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虽然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过的,你对我们的生活好像很有意见啊!”王宪打开汉堡盒,吃了一大口,他的眉头微微扬起,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考完试就该吃碳水,你说我说得对吗?小同桌?应该还是同桌吧?你不会不给我们这个机会吧?”王宪试探地问道,看见李泽睿脸上释然的表情,有些期待,又有点担心。
“我同桌说得对。”李泽睿笑嘻嘻地吞下一块鸡块,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在关心她。人如果能在几个瞬间里真正得到他人的关心,那也是极幸福的。
王宪一下子放松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幽幽地看着李泽睿,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双手伸了过来。
“怎么了?”李泽睿奇怪地看着她,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别动!”突然的一下,王宪的声音变得很急切。
李泽睿被他唬住了,真的不敢动。王宪伸出手,轻轻地在她脑袋上拍了拍,他神色认真地看着李泽睿的额头,就像他平时做题那样,嘴角耸拉到一起,眼神聚焦到某一处,然后手指微微颤动,笔尖划过纸面,留下墨色的痕迹和…
“哎呀!”李泽睿的神经猛地跳动,她整个人痛得呲牙咧嘴。
“你在干什么!王宪!”她险些落泪,用手死死护住额头不再让他向前,李泽睿此时眼里满是警惕。
“不是…李泽睿你要相信我,我刚刚只是看见你头上有纸屑,然后谁知道,就看见了一根白头发,没忍住然后就……”他笑得浑身颤抖,整个人笑得向后仰,嘴里还念着不着调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忍住,我以为那是纸屑呢…”
李泽睿被气笑了,看着眼前哈哈大笑不顾形象的男生,突然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才是少年应该有的模样啊……她忍不住去肖想。
“话说李泽睿,你现在是装也不装了吗?”王宪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理智,他取过桌上的可乐,快速地喝了几口,可乐杯见底。三两下之间,很快就把面前的食物一扫而空。
李泽睿还在慢嚼细咽,看着桌上被风卷残云的局面,她默默地加快速度。
“我没有装,你认识别的李泽睿吗?”面对这个话题,李泽睿现在已经既熟练,又淡定了。王宪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动了动嘴唇,反而没有说什么。
“能不能吃快点,我都等得不耐烦了。”王宪看着她的动作,挑眉不耐烦地说道。
“我们又不是约好的,你吃完了走不就完了?”李泽睿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我好心帮你付款了,要不然你还在那尴尬地站着,然后委屈地离开。”王宪理直气壮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我不管,我就要你赔偿我”的表情。
“好吧,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谢谢你。我给你现金。”说罢,李泽睿拍拍手,正打算从钱包里取出现金,被王宪拦下,他邪邪地笑着,不怀好意地说道:“还钱就不用了,但是你确实应该赔偿我。”
李泽睿有点无语,但是看着面前心情明显很好的男生,她决定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虽然你不来我也会反驳她,国家不允许拒收现金的。说吧,你想要什么补偿?”她百无聊赖地搅动杯里的冰块,发出“吱吱”的碰撞声。
“把你今天剩下的时间,都留给我。”王宪用不容拒绝的声音说道,严肃地加上一句:“你不可拒绝我!我的报酬就是这么昂贵!”
像是怕她反悔,他急忙地往李泽睿嘴里塞了几块鸡块,然后怕她噎到,递给她一杯可乐,极为贴心地说道:“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王…唔…我说我一会….等一下…”李泽睿的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每当她好不容易吞下一口,另一口就已经在路上,这样一来一回的投喂场景成了奇怪的画面,两个人自然的互动,在他人看来就是小情侣的腻歪。
李泽睿气鼓鼓地看着王宪,嘴里还鼓鼓的,看上去像只小松鼠,眼睛又大又亮,很可爱。
王宪刚想摸摸她的头,想到碰过食物,讪讪地笑了一声,收了回去。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啊。“他的眼睛弯成一条线,在正午的阳光中显得格外耀眼。
李泽睿吞下最后一口食物,谨慎地用手遮住口,往后轻轻一道,对他做了一个拒绝的动作:“停!“
王宪摊手,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打算做。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告诉我要做什么。“不再被勉强的李泽睿松了一口气,她咕噜噜地喝起桌上的可乐。
“你呢?你今天自己出来本来打算做什么?“王宪反问道。
他经过这里时,看见她的身影,他有一瞬间的欣喜。鬼使神差地,他就跟了进来,再然后就是听见她没有手机支付,然后自然而然地,他出手帮忙了。
能在这里见到他,他是相当意外的,甚至惊喜大过一切,早上被兄弟拉起来排练想打人的心情也得到了缓解。其实按照进程,他应该回去排练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女孩一个人出来,她会去哪呢?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李泽睿。李泽睿有时候觉得他很像小猫,比如现在。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虽然没像平时那样趴在桌上,但你总会感觉他此刻的状态就是悠闲的。金属耳机挂在少年的肩头,泛出金属冷光,黑色的背心吊带上还挂着窟窿头的挂坠,饱满充实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顺着挂坠,就是他清晰明朗的锁骨线条。连着干净利落的下颚线,就是他的嘴唇。
王宪的嘴唇很薄,让人联想到猫猫。猫猫有时会伸出舌头舔舔毛,就像被他濡湿过的吸管口,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咬痕。精致挺直的鼻梁,再然后是那双慵懒迷人的双眼。他们什么时候都是那般模样,李泽睿从没见过这双风情的眼睛里流露出太多其他的情绪,大多时候他们都在笑着,或淡淡的没有其他状态。而此时这双眼睛,就在深深地望向她。
清澈透明,但是就像无尽地深渊,吸引着你的全部注意。
李泽睿呆呆地看着他,王宪熟悉的调笑般的话语再次传到她的耳里,这次,她竟然觉得有些眷恋和缠绵。
“在看什么?“
“看你。“李泽睿本能地答道,且觉得没有任何地不妥,继续看下去。
“好看吗?“王宪的声音极具蛊惑性,李泽睿从没听到这么魅人的声音,醉人心悬,像是要把她拉下欲望的深渊。
她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好看。“
“哪里最好看。“
如果说声音最好看会不会很奇怪?李泽睿奇怪地想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很快反应过来,她红着脸看向王宪,有些不好意思和气急败坏:“你怎么能这样?”
王宪本人很无辜:“我哪样了?“他眨眨眼,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很快,他又恢复了以往的不正经:”被看的人是我,怎么反倒是你不好意思了。“
李泽睿决定不搭呛,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尝试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你要带我去哪?“
“你拍拍脸只会更红。“王宪撑在桌上,轻快地说道。
“不说这个了!“
“怎么?刚刚不是看得挺开心的?现在还不给说了?“王宪心情很好地决定继续挑逗她。
“我现在就走了!“李泽睿站起来,作势要离开。反倒被王宪顺手拉了过去,一路推着她的肩膀走了出去:”一起走吧。“
时间过得很快,李泽睿没在医院停留太久,她很快出院,然后回家里收拾了东西。
她还需要忍耐一段时间,至少她想要一个能安心住下学习的场所,而不是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她还在李家收拾行李,房间门被敲响,进来一个令她意外的人——
是李纬线。
他是来送行的。
她轻轻皱眉,没有理会他,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今天就走?“他松松垮垮地走到桌面前,随意地拿起桌上的纸张扫了一眼,是那张她为了偷档案规划的情况。
“这是什么?弟弟,随便碰别人东西不太好吧,虽然是姐姐的。“她皮笑肉不笑地快步走来,轻巧抽回李纬线手中那张纸。
可他没有动,他牢牢钳住白纸,那处多了几条痕迹,皱出一大片。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他牢牢锁定她的双眼,带着些疑问和坚定地问道。
“你在说什么?“她没有避开,反而直直地对上他的双眼,她没有任何的疑问,也没有任何的犹豫,李纬线分明在她眼中看见了挑衅和讽刺。
俩人还在对着面前的白纸拉扯,电光火石之间,俩人之间流转着某种奇怪的气氛。
“呵。“李纬线先打破沉默,他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女孩,摊手松开纸张。
虽然他只是一个少年,口口声声喊她“姐姐“,但她分明在这双眼眸里看见了一丝危险的意味,因为长期社交保持上位者的姿态,她感到一丝压迫感和压力。
他只是在原地转了转,扫视全屋,然后很快离开她的房间,仿佛没有太多的留恋。
李泽睿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不像是收东西的时候还跟他演戏,对于一个刚出院的病人,这种要求实在过于苛刻。
可不想门口的人轻轻一侧身,对着里面的人说:“李泽睿,我很期待。“
期待你还会带给我什么惊喜,期待我的这些奇怪的情绪能得到解答。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消失在楼梯口,那句“期待“轻轻飘散在空气中,李泽睿听得真切,反而觉得很奇怪。
这个人是在说什么?期待他们打一架是吗?还是期待被李家再找机会整死?这一瞬间她对他的厌恶又再进一步,她深深地看向门口,加快手上是收拾东西的速度。
再在这种鬼地方待下去,别说能不能独立了,能先被她这个倒霉弟弟整死。弟弟不仅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甚至还能跟她大打出手。想到这里,脖颈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季得先的黑色宾利横在别墅门口,跟着的几个保镖上来帮她提行李,两只,一只是衣服等洗护用品,一看全是书。
季得先站在楼梯口,面带笑意,轻轻伸出手接住她,虽然还没到家,但他已经以一个好的姿态在表示邀请和欢迎。
“让我帮你?”季得先绅士地伸出手,语气懒洋洋的。
李泽睿轻轻摇摇头,她回头望了望那扇门,心中不知道想什么。李纬线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了,他露出熟悉的挑衅的微笑,她皱着眉头回瞪过去,他反而自在地笑了起来。
虽然很多次想到要走,但是真的离开时,看着面前这幢熟悉的建筑物,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早点回家。”李纬线虚伪地说道,李泽睿对他皱了皱眉,露出厌恶的表情,她现在真的不知道她的弟弟到底在做什么。
季得先恶狠狠地看着他,做出一个警告。他随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味深长:“放心吧,我的战斗力没有我姐强。”
他现在好像已经非常习惯叫她姐姐了。
车子很快启动,那幢她住了快一年的房屋渐渐远去,在炙热的白光下消失在拐角,她忍不住回头,最后余光里残存的,是李纬线那张贱兮兮的笑脸。
她承认她真的恨他,但他最近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但眼下她已经搬离这个是非之处,她不愿意再把精力浪费在这上面。
季得先瞧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若有所思:“想喝点什么,或是吃点什么吗?饿吗?”
正值炎热夏日的中午,烈日烘烤大地,从刚刚就一直忙着收东西的李泽睿这时候放松下来,才察觉到肚子在抗议。
感官越来越明显,她露出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再忍耐一会可以吗?我们快到了,先喝点水吧。”看见熟悉的保温杯,李泽睿露出怀念的样子。
她乖巧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喝下,透着水雾季得先的影子变得模糊,一个小小的疑惑在她的心底不断放大,最终凝聚在眼前人的身上。
她没有办法回避自己的内心。
季得先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他从来不过问自己的事情?无论是她的什么决定,他都在无条件地帮助她,甚至不问原因。就连这次她装失忆,投机取巧地搬到他家这件事情,他都没有进一步阻止。
眼前这个人,穿着最朴素的常服,一头黑色短发柔软地披在脑袋上,他的眼睛干净又纯粹,就像俩人初见那样,看不出太多的情绪,阳光在他的身后闪烁,将俩人的身影重叠。
她看不出他太多的情绪。
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交心吗?
不能怪李泽睿敏感地胡思乱想,作为一个初涉豪门恩怨的年轻人,她不得不怀疑身边的所有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她只是一个假千金,还是个不受宠,买来唯一目的就是嫁给季家的假千金。对于季得先而言,他们的攻守理应是她攻他守才对,可是为什么,这些天的时光,她总觉得隐隐不对。
她身上根本没有利益,他在图什么?
季得先根本不知道面前女孩的想法,他还沉浸在俩人快速进入同居生活的甜蜜中。
作为联姻对象,一个消失了十年的大小姐突然的回归,谁都会怀疑这其中的端倪,季家早就派人搜查了她的身份,一开始只是觉得女孩有些可爱,和其他人不一样,对于现在的季得先而言,除了“未婚妻”这层商业利益,他和女孩多了一层心理上的依赖和互动。
他翻了翻眼睛,任由自己暂时地沉浸在美色中。
小小的空间里俩人各怀心思,事情的发展逐渐走向了未知的地方。
“怎么样,还满意吗?”这是他花重金找人打造的房屋,为的就是讨千金一笑。
面前的房间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打扮。天鹅黄色的窗帘沉沉垂在地上,发出暖黄色的光泽,但不刺眼,反而有一种春天小草刚发芽的气息。一张大床以黄白为主色调,就像李泽睿在各种杂志上看到的欧式大床那样,对于一个人来说,简直大得夸张。一张简单的书桌旁围了两张扇开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几株绿植盎然生机,向上伸张自己的身姿。
“里面有一个衣帽间。”季得先打开一扇门,视野瞬间开阔来,四面八方的镜子旁下叠了好几个衣柜,还摆着几个包。
李泽睿闭住呼吸,踮着脚尖走进去。整片土耳其未切割的大理石组成的地板,看上去易碎,夸张的黄色石纹在脚底绽放,延绵整个衣柜间。她轻轻吞咽口水。
因为这里实在太夸张了,水晶吊灯闪烁着宝石的光芒,通亮的衣柜同样摆满了东西,走到梳妆台前甚至能看见成堆的首饰,他们整齐地摆在那里,就像商店里的橱窗。她觉得自己甚至能在这里购物。
“喜欢吗?”季得先自然地扫过,他不太在意这里的东西,虽然设计全部由他亲自监工,但显然只有主人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李泽睿有些哑口无言:“这些都是……”
“送你的。“他轻松地把手插进裤兜,一副对这些俗物没有兴趣的模样。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很吃惊的李泽睿有些无语伦次:“这些都是?”她咕哝着:“这也太夸张了吧。”这能卖多少钱?虽然她勉强算是见过豪门生活的人,但因为一直省吃俭用,这么巨大的奢侈品于她而言也是个不小的冲击。
“不喜欢吗?”
“也不是,就是这也太夸张了,怎么这么贵重。”过于隆重了吧兄弟。
“你是我的未婚妻,将来我的就是你的,这些都属于夫妻共同财产。送你点东西不算什么,只要你能开心就好,你要是不喜欢就全退了。”他淡淡地答道,但神情认真,李泽睿几乎不怀疑他说的话。
“喜欢,谢谢你。”她眼睛里透着晶亮,有些小心翼翼地道谢。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有自信俩人一定会结婚,但是明哲保身,她要创造机会给自己累积足够多的财富。
季得先终于笑了,他满意地点点头,牵过李泽睿的手:“去吃饭吧,不是饿了吗?”
她木木地点了点头,心里的情绪有些复杂。快速判断了下情势,他非常自动地把她当作未婚妻,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甚至可以定义为未婚夫妻同居。
“未婚夫”,她的脸微微一热。这个概念清晰地灼烧她的大脑,在她的印象里留下一个证明。之前她一直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仿佛离她还很遥远,虽然知道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结局,但她始终在麻痹自己。现在当事人亲口挑明了事实,她反倒像个小孩,对于未知的婚姻关系感到紧张,以及不由而来的期待。
第一次坐在季家的餐厅吃饭,季得先走前告诉厨子,特地做了很多下饭的中华菜系,闻着浓郁喷香的大米饭,李泽睿食指大动,等到面前这桌的菜都被解决得差不多时,她摊在椅子上,忍住自己想打嗝的生理状态。
比起她的狼狈,季得先吃得倒是不多,他慢条斯理地吃下最后一口鱼肉,然后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最后再轻轻抬起头,温和地询问:“吃饱了吗?”
她满意地点点头。
“那就去睡一会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就不陪你了。”俩人又聊了一会,季得先露出安抚的表情建议道。
一早上几乎都在忙她的事情,收拾到现在她确实也累了。季得先亲切地嘱咐了几句,俩人很快告别,只留李泽睿一人待在季家大宅里。
这是一间相当气派宽敞的别墅,距离市中心也就十分钟的车程,既然能买到风景如此好,地理位置如此优越的房源,李泽睿抬起桌上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青葱的草坪和鲜艳的花朵,微风拂过,几多花草摇头晃脑地聚在一起,像是大自然的交响乐,错落有致地映入她的眼中。
季得先比她想象中有钱,有能力。
这很好,或许她的未婚夫不是什么靠“啃老”坐吃山空等死的白痴富二代。她突然想到“李泽睿”之前的那帮白痴朋友,五光十色的舞池灯光在眼前一闪而过,她摇摇头,决定把这些画面甩出自己的脑袋。
美好和煦的午后使她慢慢放松下来,还不等她继续享受美好的时刻,桌上的通讯电话“嘟——嘟——”响起——
是王宪。
妇人离开后,李泽睿随便地应付了几口晚饭,很快就沉沉睡去。虽然她很想问季得先为什么这么配合她的表演,但是对上他清明的眼神,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日光强烈地普照在大地上,将白色的瓷砖地板晒得发烫。房间里的空调还在向外吐着冷气,李泽睿闭上眼,陷入一个极为不安稳的梦境,迷迷糊糊中她看见有人经过她的身边,然后给她盖上被子。
那个人会是谁?李泽睿抿住嘴,像是掉进无尽的深渊,无论她怎么往上爬,她爬行的速度比不上坠落的速度,最终整个人整体向下倒。
在千钧一发之间,她有人抓住她的手,修长有力的指节扣住她的,狂风猛烈吹过,她觉得眼睛有些干涩,迎着风抬头一看,男人模糊的身影划出宽阔的外形,那人轻轻一笑,对她努力做了个形状,然后“嗖“的一声,风灌入她的大脑,她的手被松开,全身往下掉落。
在醒来之前,她模糊地看见岸上人的眼睛。
幽暗,隐忍。
她很快从病床上惊醒,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坐在一旁办公的季得先听见声响很快赶来,他急忙忙地抓住李泽睿的双手,冰凉的触感沿着皮肤一路攀岩,季得先坐在床沿,投来疑惑的目光。
“是不是做噩梦了?“他摆摆手,从桌边取过一只水杯:”慢点喝。“
李泽睿很快喝下大半瓶,起身抬头却仿佛看见什么惊悚的画面,她浑身猛地一震,眸光闪过一丝惊讶,双手颤抖——
她看见了那双梦中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还保持着和善的表情,他先一步取走李泽睿手中的水杯,稳稳地放在桌上。他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平淡如水的淡漠表情,他在关心她。
她轻轻松气,却在看见那双眼睛时感到一阵战栗。可能是自己睡太多了,最近总是疑神疑鬼的,她难道真的应该检查一下大脑?
还没等她怀疑,病房门就被人狠狠推开。
“李泽睿!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李纬线双目瞪得浑圆,红血丝在他眼中蹦出,几日不见,他不仅憔悴了,人看上去也更老了。
又是一阵消耗。李泽睿默默无言地扶住额头,看来该来的还是会来。
“你现在不仅回答我了,还会装病了是吗?“李纬线一把拉住女孩的衣角,手上青筋暴起,几滴血珠从他的手背流出,一颗颗圆润的血滴在白色的病床上,晕成一小片。
“你脑袋有没有坏我不知道!我今天就是要打到你坏!“还没说完,他就从口袋里取出一只花瓶碎片,又快又狠地朝李泽睿脖颈上的伤疤划去。
季得先眼疾手快地格挡住,然后反手把他打倒在地下,他将李泽睿护在怀中,眉头深深蹙起:“李纬线,你不仅蠢,还坏,简直是愚不可及!“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浑身散发着吓人的气场。
李泽睿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用余光瞥见坐在地上的李纬线。说实话,她确实懵了,她想不到李纬线能这么疯,俩人都在医院,旁边都是人的公共环境下还敢对她大打出手,看来真的是一点也不忌惮她。
“妈说你失忆了!你就装吧!你就使劲给我装!你就是想逃避责任!“李纬线头上的白色纱布模糊他的视线,清晰的痛感如同电流,传遍全身,他忍不住扶住身边的椅子,那可笑的绷带就像是纹身,死死地扒在他的脑袋上。他举起手中的花瓶碎片,对着李泽睿。
实在是担心他会直接扔过来,季得先趁着他扶住墙面气喘吁吁的机会,三两下把人扣在地上,还顺道把碎片弄进衣服口袋里。
李纬线跪坐在地面上,手背上的血液还在向外流,因为发怒他头痛欲裂,眼前又是那天的场景,天旋地转之间,他的眼前又是一黑,整个人向后瘫倒,晕了过去。
李泽睿无语地看着地上这个人,这么垃圾的战斗力是怎么在社会上生存的?她无奈地看向季得先,他也在看着她,俩人同时皱眉,摊手表示无奈。
听见自家儿子闹这么一出的李夫人很快又赶回来,她不仅要关心儿子,还要来跟“失忆“的李泽睿打探具体情况。俩头来回跑,还要做出一副谁都心痛的模样。
这是个幼稚的小鬼,李泽睿冷冷地看着那人,心里默默定性。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逗他一把。
“睿睿你说实话,弟弟这又是怎么了?“
“他到房里来,说我不是妈妈亲生的,我只是个小杂种,让我不要回家,滚回自己家去,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晕倒了。”现在李泽睿的演技可谓是炉火纯青,她熟练地编造故事,还有点娇柔无辜内味。
“这……”虽然她不太相信李泽睿,但是这话又像是自家儿子会说的,可季得先还在,她有求于人,于是乎只能假惺惺地再关心一下李泽睿。
傻X,装都装不好的人真是好笑。
她面上露出冷漠的笑容,她几乎敢肯定,手术室里的这个人绝对没什么大问题,这只是他哄骗妇人、制造两人对立的一些手段罢了。
“妈,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姐姐就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来找姐姐兑现自己的承诺,谁知道她一点也不领情,我眼前一黑,那台电视就砸过来,再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李泽睿看着床上这位虚弱的少年,他头发凌乱,衣领的扣子甚至系得歪七八扭,头还像只地鼠一样到处乱窜的,李,她的弟弟,纬线。
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归属感,她和这家人除了李泽睿这个关系外,又多了一层关系。
不过这个事情她不敢细想,这实在让人恶心不是吗?成为李家人?
她负手站在那里,神情冷漠。
妇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的拉线在不断扩大,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李纬线一眼,又转身看了看李泽睿。
某种拉锯战在她心中上演,她没有像以前一样,第一时间出来维护李纬线,李泽睿看见她上下滚动的喉结,若有所思。
看来豪门世家也没有纯粹的爱,为了利益甚至可以狸猫换太子,连真少爷也不顾了。真讽刺。
“我累了。“李泽睿负手,打算离开。
季得先很快接住她,几乎是贴着接了一句:“我送你。”
她离开前悄悄转身偏向窗口,透着薄薄的玻璃窗,李纬线同样投过灼人的目光,猜疑、不满和挑衅的含义很明显,李泽睿淡淡地将这些情绪尽收眼底,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女孩蓝白色条纹的病号服渐行渐远,和不远处的晨光一起,消失在拐角处。李纬线紧紧抿住双唇,双手握住白色的被套,目光还保持在窗户上,他轻轻挑动双眉,一些难以置信的情绪在心底发酵。
他想他可能是疯了,或者是这个世界疯了。他高高在上的姐姐,一直都是淡淡的表情。
还记得他小时候抱着玩具车去找她玩,她稚嫩幼小的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她只是轻轻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珠也不转地,继续翻看手中的书页。窗外树影婆娑,阳光倾泻而下,有只小虫悄悄滑进她的书页,她却淡淡地把书摊开,将小虫吹走。
对于小孩子来说,这种“大人”般的动作是迷人的、是成熟的象征。因此对于每次看见小虫都会忍不住抓上它的触角把玩的李纬线来说,小小的“小大人”李泽睿,几乎成了他童年最崇拜的对象。
那个神仙姐姐就这样在他身边读了好几年的书,她身上的香气、书本都散发着独特的迷人的香气,他懵懂地迷恋着少女白色的裙角。在无人看管的豪门童年,他几乎见不到所谓的父亲、母亲,这些漫漫长的道路中,他是靠着抬头仰望那颗启明星长大的。
2011年9月3日,那天他永远记得,他的启明星消失了。
树影婆娑,阳光倾泻而下。李纬线永远记得,那天姐姐走到门口,轻轻抱住他,深深地望向他的眼睛——那双如同玻璃、雪花般纯粹无暇的眼睛,里面投掷着一个小小的他。
他疯狂询问都没问到少女要去哪,他一直追赶到门口,大门被狠狠关上,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再也不喜欢夏天。
长大后他也不是没有寻找过姐姐,可是无论怎么找,当年的真相都不得而知,少女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告别,这些他都不知道。李家是个足够大,也足够让人羡慕的大家族,可是这个大家族更像个因为利益拼凑在一起的公司,每个人堆砌着虚伪的笑脸,人情往来都是金钱铜臭的滋味,他几乎是如鱼得水的混迹在其中,甚至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在妇人、大哥等人面前博得极高的信任度和喜爱度。可是无论怎样,他多次打探当年的下落,没有人愿意告诉他。或者说,真相永远被封尘进回忆里。
直到那天,爸妈说要带回一个人。是他的姐姐!是她吗?真的是她吗?她知道他这些年有多想她吗?这些年她去了哪里?她还记得他吗?她做了什么!为什么没有回来找他!
一系列的问题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卷入自己的心头,他还来不及捋顺自己的口条,急忙忙冲出来快速翻下楼梯——“嘭”的一声,他摔倒在地,还不顾膝盖上的伤,他很快站起来,因为疼痛皱起眉,又想起姐姐很快整理好情绪,不顾血肉模糊的膝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姐姐、姐姐,他的姐姐就要回来了吗?
树影婆娑,阳光灿烂。
面前的女孩朝他露出一个青涩腼腆的微笑,她甜甜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住裙角,涨红的脸颊和微湿的手心,她看上去有些局促:“你好,你就是李纬线吧?”清爽有力,带着点乡土的口音。
他的瞳孔先是紧紧地快速收缩,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睛发红,刚刚因为跑得太快没有知觉的膝盖开始绞痛,他感到一股鲜血从体内流出,顺着小腿滴在地上。
可这都比不上他的心痛,他的心脏微微涨起,莫名的酸涩感像倾盆大雨狠狠盖住他的全身,他被现实惨痛地教训了一番。
注意到他裤脚的李泽睿紧张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怯生生地问道:“你的腿。“
他低头看了一眼,不甚在意,随即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俩人的关系就似乎是从这里,开始走向莫名其妙的道路。
导致今天发生的原因,李纬线承担大部分责任。但他仍然在沉默着,甚至是喜悦着。
她长得很像李泽睿,或者说,某些时候让他觉得像李泽睿。又或者说,经过李纬线的调戏,她就会很像他想象中的李泽睿。
就比如刚刚她清冷疏离的一面,这种不把他放在眼里,玩世不恭的清冷模样,会让他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而为了这份回忆,他又能做到多少呢?
他与她的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清楚地看见里面的失望和嘲笑,这种自我贬低式的快感让他着迷,看见季得先抚摸她的手掌的那一刻,一股奇异的酸楚涌上心头。
他轻轻地笑了。
他对李泽睿的感情,就好像春天破土而出的枝芽,慢慢生长,在一点点抽条、长大,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妇人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他一点也没听进去。他忍不住打断她:“妈,今天天气真好,不是吗?“目光望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树影婆娑,阳光灿烂,他透过玻璃反光看见自己的脸,名为着迷的情绪浮现在眼前,他眼前闪过季得先的影子,突然有些烦躁,他逼迫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不再去看。
李泽睿不好意思地看着季得先:“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看你最近太辛苦,想让你多休息一会。“他没有带她走出去,反而是跟着那僧人走进侧门。
“不是到闭店的时间了吗?“就算再有权有势,也不能硬闯吧?显得很没有素质。
“是。“季得先看上去很轻松,他握着李泽睿的手腕,保持在一个不紧但是不容挣脱的状态。
还没等李泽睿反驳,就听见一个热情的声音:“来了啊。“
只见一位面容温和,穿得非常古朴的阿姨,正对他们露出大大的微笑:“哎呦,这位姑娘就是泽睿吧,小季常常提到你嘞。”阿姨笑意盈盈,热络地拉过李泽睿的手臂,带她往一处地方去。
“听小季说你是在考试哇。考完了好吧,可得好好吃一顿补回来了,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咯。”阿姨脸上一直保持着热情的笑容,她自来熟的性子使李泽睿感到一丝温暖。她来到城里后,还没见过这么亲热的阿姨,这让她想到以前在村里的奶奶,每次她碰到烦心事,或是有被罚没有罚没有饭吃的时候,她就会去那里。
奶奶的行动很迟缓,一张脸的皮肤上长满皱纹,双眼缩在一起,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但她每次都能辨认出她和其他人,明明她的听力也不是很好,她好几次缠着奶奶想问,都被含糊了过去。
想到过去的事,李泽睿鼻子一酸,眼前的景象都模糊起来,阿姨的手很软,小小的一只,但是很温暖,李泽睿忍不住在她的手背摩挲一阵:“谢谢您。”
阿姨注意到她的情绪,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什么也没说,李泽睿却感到极大的安慰。
“还是老样子?”他们坐在窗边的一处卡座,窗外是门口那条很多鱼的小溪流,溪流围绕这座饭店的各个地方,水面上还摆着几座假山,上面绕了一圈绿色植物,其中星星点点的橙色花朵引起李泽睿的注意。
“老样子吧。“季得先的注意力全在李泽睿身上,他很快点点头:”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李泽睿很快注意到这是在问她,她轻轻地摇摇头:“没有。“当年在村里的时候,她还挖过野菜吃,野菜里混杂的石子划破她的嘴唇,铁锈般的腥味直灌喉头,苦涩、辛辣,她这辈子都会记得那段时光。
阿姨去后台点完菜后没有着急离开。她自然地坐到李泽睿旁边,随意地和两人聊起来。
“你常来这里吗?“李泽睿观察两人的举动,怎么看都是熟人。甚至还能在闭店时进来,看来不是一般人。
“小季是我们的常客啊。“阿姨抢先回答,她不顾季得先自顾地和李泽睿聊起来:”小妹妹你是不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要不是小季,我们这店还开不起来嘞。“
李泽睿意外地看了季得先一眼,八卦地继续追问:“怎么说?“
季得先看着两人火热朝天地聊起关于自己的事情,眼神飘向四周,他起身帮三人倒了一杯茶,拿出平板装作处理工作的样子,实质上他看两秒平板就要抬头看看两人,嘴角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之前我是在源山庙里开斋饭的,我和老伴两口子经营,日子还算过得去。结果不知怎么地!突然我老伴就得了乳腺癌,你也很奇怪是吧?这个男人怎么会得乳腺癌,这可是我们女人得病!”阿姨伸手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继续说道:“然后阿姨就开始给老伴治病,还要开饭店的忙碌生活。真的不是阿姨说,以后不要做这么辛苦的事情。“
“本来两个人经营的斋饭变成一个人就已经很忙了,还要天天去医院做这个做那个的检查。药又贵,有时候一天的工作还抵不上半天的药钱。这日子太辛苦了,小妹妹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身体,我当初看着我老伴那身子骨,以前谈恋爱的时候能举三个我!突然就只有半个我了!我那个心疼哟!不说了不说了。“阿姨的眼里含泪,声音低哑。李泽睿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不停地说”都过去了“。
季得先沉默地伸出一张纸,淡淡的语气中听不清太多的情绪:“别想了。“
阿姨接过纸巾,哧溜地抽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就在我们快要撑不下的时候,一个年轻人突然说要资助我们。我还记得他说的话呢‘我很喜欢你们的斋饭,希望能继续做下去,所以就当是我入股了,赶快好起来吧。’然后不知道怎么地,就像雨过天晴,事情突然往好的方向发展了。老伴的癌症也好了,虽然还要每年做检查,但是健康了很多。然后我们在小季的资助下,开了这件饭馆。现在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了。”
说到这里她感激地看着季得先,眼里都是感恩的情绪。
“如果要感谢,就去看看饭有没有好吧。”季得先的话反而在此刻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王姨收下眼底的情绪,突然笑出声,又恢复成刚刚爽朗温和的模样:“瞧你紧张的,泽睿应该饿了吧,饭这就来。”她露出“我懂”的表情,步伐轻快地朝厨房走去。
只剩下两人的卡座,空气却有些尴尬。季得先装作不在乎地收下平板,眼神一直在李泽睿身上流转。
李泽睿反而大大方方地看着他,双眼笑成月牙状,淡淡地说道:“原来我们季少爷,还是个热心企业家啊。”今天听到很让她意外的事情,她对他的认识又更多了一点。
季得先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强装镇定:“资本家做事是为了利益,我是看他们饭店很有发展的价值,我可不是什么慈善家。”
口是心非。李泽睿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
“口是心非?”季得先闻言挑眉意外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李泽睿向后靠在椅子上,有些意外。
“因为我能听见你在想什么。”季得先笑嘻嘻地挑逗她,心情很好的样子。
“那你猜一下我现在在想什么?”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看着对面人的身影,开怀地笑起来。
这样难得的轻松时光让人怀念,很多年后李泽睿想起这段时光,首先想到的不是美味的餐食,不是那位虔诚的僧人,也不是门口来来往往的锦鲤,而是眼前这副,两个人完全放松开怀大笑的情景。
白色的鲫鱼汤摆上桌面,随之而来的是各色的菜品。两道荤菜,两道素菜,外加一盆鲫鱼汤。不是李泽睿夸张,她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汤,整个盆有她两张脸这么大,里面升起的袅袅的鱼鲜味,白色的雾气笼罩整片餐桌,显得有些扑朔迷离。
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指大动。
“这么多,我们吃得完吗?”李泽睿悄悄咽下口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食物,连着考试的这几天她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从紧绷的状态一下子回到地面,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地饥肠辘辘。
“快吃啊你们俩,在等什么呢?”阿姨端上最后一盘菜,脸上堆满了笑容,转身对李泽睿亲切地说道:“泽睿可要多吃点,瞧瞧你瘦的。第一次来我们家吃饭,可要好好招待你。快尝尝,都是我家老头做的。”
李泽睿眼睛一亮,拿起筷子挑了盘离她最近的菜,尝了一口。
清爽的莲藕在最终迸发,脆而不硬的藕片在咀嚼的过程中散发出清爽的滋味,鲜嫩多汁,薄且不乏味。这是一道相当合格的前菜,开胃,也不会占据太多口腔里的滋味,在尝过其他荤菜后可以用来清口。
李泽睿忙着点点头,嘴里的工作却没有停。
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季得先看着李泽睿的动作,轻轻地笑了,他吃得很慢,慢条斯理地问道:“今天叔叔怎么有空下厨。”自从饭店营业化后,他就很少亲自下厨,主要是为了好好调养身体,避免病情复发。
“我告诉他小季未婚妻来了,他硬是要下厨。你快尝尝,这么久没下厨了,叔叔的手艺有没有生疏。”王姨热情地解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麻烦您转告叔叔,一如既往的好吃。”季得先仔细地品尝,相比起李泽睿,他看上去清闲很多。
李泽睿也忙着点点头,冲着王姨竖起大拇指:“加我一份!谢谢叔叔!真的很好吃!”她的眼睛亮亮的,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王姨满意地点点头,用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我先去照顾老头了,你们小两口先吃,有事跟小王说一声。泽睿多吃点,好好吃着啊。”她转过身,朝厨房走去,对一直站在门口的接待员耳语了几句,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餐区只剩下两人,空气中都是食物刀的香气和两人咀嚼的声音。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感受到对面灼灼目光,以及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李泽睿有些泄气:“够了够了,季得先你不要再给我夹了。”
“鱼的这块最嫩,最鲜,这个时间吃最好吃,来。”季得先给她盛了一碗鱼汤,将公筷放到一边,他没有吃太多,反而是津津有味地看着李泽睿进食。
李泽睿咽下嘴里的菜,抬头撞上季得先的眼眸,他对自己笑了笑,示意自己继续吃。
突然李泽睿想到什么,心不在焉地问道:“为什么连王姨都知道我们订婚的事情?”
“当然是因为我告诉他们的啊。”
“可是…他们这样不会误会吗?”李泽睿刚刚没有反驳,是不想当众让季得先难堪,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反倒是想问问。
“误会?什么误会?你不就是我的未婚妻吗?”季得先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被滋润过的嗓音更加清晰。李泽睿也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他,她头偏向一边,像是在思考什么。
“说得也没错,但是…”但是就是哪里怪怪的,他们是家族联姻,按照正常的进度关系,两个人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
“你不会是想退婚吧?“季得先挑眉,听上去有些生气。
他好脾气地看着李泽睿,脸上还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叫人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李泽睿敏感地察觉到此时气氛不对,她打着哈哈打算把话题引开:“也不是,我哪里敢退婚啊。“
“是不敢,不是不想?“完了,季得先听上去更生气了。
李泽睿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会讲话,她认真地把话语推到对方的身上:“如果你想,我是不会介意的。”这么说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吧。
这个回答在季得先的意料之中,他气得反而笑出声:“李泽睿,你是不是傻?”。他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然而对于李泽睿而言,关于两人的感情话题,还停留在上药的那间下午,在这之后两个人也没有过分的交集。她并不觉得季得先对自己叫爱情,可能只是贪图一时新鲜,或是对同样是家族联姻的她,给予的一点同情和关心。
“你什么意思?”李泽睿皱着眉看他,按照约定,只要不妨碍双方的发展不就完了吗?更何况,现在的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实现独立自主的道路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我的意思就是,吃饱了就走吧。“季得先无可奈何地起身,他看得出来,李泽睿现在对他没有太多别的感情。
还不到时候,还要等待,但是没关系,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长大,等她发现自己的这一颗真心,然后再毫无保留地交给她。
李泽睿觉得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跟着他朝外走去。
“小季泽睿,记得下次再过来哇。“王姨站在收银台,麻利地动作:”本来说这顿就当王姨请的,这孩子死活不同意,说什么都是做生意,小季啊,偶尔也要接受一下别人的好意。“
李泽睿站在原地,余光瞥见收据单上的价钱,吓得不轻,好几位数,她都没来得及数。
她默默地看着季得先的背影,跟着他走到门口。
王姨热络地握着李泽睿的双手,脸上皆是恋恋不舍,她殷切地叮嘱了 些什么:“下次一定要再过来啊,小季啊,你要多多带泽睿过来,这丫头王姨替你看过了,是个好丫头,我喜欢得紧。其实王姨看得出来,你们不像是情侣。我在寺院这么多年,算得出来,你们俩是有缘人,手腕上呐,还牵着红线嘞。“
面对王姨赤裸得祝福,李泽睿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她胡乱地应声,然后慌乱地离去。
反观季得先,他显得心情极好,应了几句,就带着李泽睿离开了。
夜色微凉,轻柔的风萦绕在两人之间。月光洒落人间,皎白色的光落在他的身上,李泽睿看见他修长有力的指尖,想起刚刚王姨说的话,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这样一双手戴上红绳是什么光景?
还不等她恍惚的劲,车辆稳稳地停在李家门口。
季得先绅士地下车,为她拉开车门,然后一如既往地站在车门外,看着她向前离去的背影。
李泽睿心不在焉地走着,她回头,看见季得先还站在那里,朝她伸出手轻轻摇晃,脸上带着难以察觉的笑意,月色清冷,将他的身形勾勒得一览无余。
可能是夜里的风太冷了,也可能是今晚的夜色太迷人,口袋里的手机“嘟——嘟——“响起,她打开手机,是季得先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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