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你收到这封信时应该已经不在家了吧。
我知道,你可能会怪爸爸妈妈。
本来从小就没有太多时间陪伴你,总想着为你将来铺好路,可惜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复杂,如今我们的自以为是也有了报应,只是我们亏欠了你的未来,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下午你对我和你爸爸说,要一个人离开家出去工作,我第一次见你爸爸哭。
妈妈心里明白,你想做的事我们拦不住,现在公司那边资产被冻结,这张卡是以别人的名义替你办的,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的钱不多,但也够你刚开始一个人在外面生活,这是妈妈最后能为你做的。
一个人出去了,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找我。
很开心,女儿长大了。”
没有一点责怪是不可能的,看完这封信,易冰心疼爸爸妈妈,她更心疼自己。
那样懂事了长大了,却迎来了生活的痛击。
她希望她可以狠狠的怨怪父母,但既然是她希望,就说明她做不到。
父母没有办法再照顾她,辛子楚也选择了离开。
明明大家都在和她说对不起,她却仍然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
她孤零零地躺在窄小的床铺上,直直的看着天花板,视线逐渐模糊。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自己内心中的苦涩,她狠狠的咬着自己的手臂,但是胸腔还是那样闷,心脏还是那样痛。
她放开自己翻了个身,想要蜷缩起来,可是她仍然停止不了自己无声的抽泣。
下铺的陌生女子用脚蹬了蹬床板,语气里有一些厌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抹了把泪,脑海里突然涌出无数恐怖的想法。
她觉得好想把下铺的那个女生掐死。但是她又问自己凭什么,为什么,别人明明是无辜的。
如果,这一次,选择被自己放弃,可以吗?
如果,她死在这个漆黑无声的夜晚,会有人伤心吗?
空白了两秒,些画面争先恐后地在脑海里浮现。
她想起朗凝小心翼翼地对她说:“你是第一个这样看重我的人,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会是我的朋友。”
她又想起第一次见到辛子楚时的样子,意气风发,青春年少。
她想起父亲眼角的皱纹,她难以想象平时不苟言笑的父亲昨天竟然偷偷掉眼泪。
她并不想死,她很爱这些人。
是无眠的夜晚。
但她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来到深圳的第二天,她去银行看了卡里的金额,确实不多,小五位数,看来妈妈这一次也真的自身难保。
她买了一些化妆品,她做了延长的指甲,涂了鲜艳的口红。从来没有去过酒吧的她并不想表现出自己是第一次去的样子,在青旅化过妆之后,她把这些物件锁在了自己的柜子里。
灯红酒绿,五光十色,她点了一杯玛格丽特。
龙舌兰的苦,柠檬的酸,杯口盐的咸,隐隐透着淡淡的橙味。她坐在吧台边小口小口地喝着。
如果只是普通的文化生,大学四年熬一熬就过去了,偏偏她是艺术生,对于勤工俭学她并没有信心支付高昂的学费,她觉得现在休学,等赚了钱总归是可以继续学习的。
以她的专业她的条件,如果不是考上好的大学有好的资源和机遇,一般都靠家庭铺好路,两样都没有的她不甘心就如此,就想着看有没有什么方法快一点赚到学费。
都说酒吧是赚钱的,那就来试试吧。
易冰坐在吧台环顾着周围的人,除了酒吧的工作人员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像灵活的鱼,卡座也好,散台也好,在易冰的眼中可以说是牛鬼蛇神应有尽有。
她喝完一杯酒,在人群中找到了酒吧的领班,她问:“你们有什么岗位在招人吗?”
领班打量了一下她,毕竟是夜场多年,打扮得再浓妆艳抹,里子的单纯对于这种油条来说一眼就看破。
领班不是坏人,劝解道:“你年纪应该挺小的吧?场子人多也杂,其实我不太建议你们这些单纯的小女孩来。”
易冰知道自己的伪装被看破,声音小了不少:“我缺钱,只要能挣。我都可以学。”
领班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带她来了酒吧的休息室。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一大群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她们有些人已经喝得醉醺醺,很难受得靠在座位上休息。
易冰问领班她们是做什么的。
领班说他们是陪酒,有些卖身。
易冰脸上表情变得复杂,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女孩子要这样赚钱,明明已经难受的捂着心口,可是还是休息三五分钟继续出去陪别人喝酒聊天。
她想自己应该不需要这样吧,做个服务员卖卖酒赚点小费,应该也可以。
领班说金阿姨一会儿就来了,让她在这里等。
等待的过程中,旁边的女孩子同她搭话:“你是来面试的?”
易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眼前的女孩长得其实挺好看,眉眼清冷,手指修长,她两指夹着细长的烟身,吸了一口便开始吞云吐雾,饶有兴致的看着易冰,继续问道:“你很少来酒吧?”
易冰又点了点头。
见金阿姨来了,女子起身让了座位,但是易冰的眼神却从她身上挪不开不开,她身上没有那股风尘气,但是也在这里陪酒,易冰不明白。
金阿姨开口道:“你想好了吗?”
易冰问道:“我其实没太想好,做这一行危险吗?”
问完,易冰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但是金阿姨不觉得。
金阿姨突然语重心长:“姑娘,现在治安很好,危险倒不危险,但是做这行什么人都会遇到,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如果你想挣快钱,金阿姨别的不说,尽可能地照顾你还是能做到的。”
易冰点了点头,但其实这种感觉很奇怪。
明明是情色交易的场合,金阿姨的话让她真诚到感动。
可能在外人看来都是一群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但是易冰此刻说不出什么原因,愿意相信她。
金阿姨给易冰留了电话,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再考虑考虑,决定了直接来找她就好。
那天晚上,易冰一个烧饼一样在床上翻来翻去,她向自己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最后又用新的问题解答——
酒吧里这么乱,真的要去吗?
可是如果不去酒吧,怎么挣学费呢?
陪酒的话,应该是只喝酒就好了吧?
酒吧也都不一定是坏人吧?
有金阿姨在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大问题吧?
可是大家都是陌生人,谁知道金阿姨今天是不是故作善良?
最终易冰还是选择相信她,隔了两天,便给金阿姨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