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余多吃过早饭,跟着女使来到前院时,大堂中只有韩怀瑾和付浩然二人,不见余三郎的身影。
“阿爹呢?”余多看着韩怀瑾,开口问道。
韩怀瑾闻声抬头,就见余多一身南地打扮,款款玉步迎面走来。她头发梳成两个发髻,挽在后脑下方,耳侧各留出一缕长发,用丝线缠了垂在身前。这一身打扮跟往日甚是不同,少了些灵动,多了些温婉,瞧着竟有些大人模样了。韩怀瑾不敢再看,垂下目光回道:“付伯父听闻余叔来此是想买些甘蔗和粮食,便提出要派人替他去办。余叔说想跟着多了解些经商的窍门,付伯父便带着他出去了。”
“余家妹妹,你放心。有我阿爹在,余叔在这海州出不了事。”付浩然保证道。
“那便多谢付郎君看顾了。”余多放下心来,又问:“阿兄今日可有甚安排?”
“付兄欲带我去海州一处有名的断崖看看,你可要同去?”
“我也正想出门看看,既如此,咱们一同前去。”
“大兄,我也要同去。”余多话音刚落,就见昨晚见过的付小郎一路从门外小跑进来。拉住付浩然的胳膊,撒娇耍赖道。
“我刚回来你便胡闹,当着客人的面成什么样子,还不站好了?”
被付浩然斥责的付小郎,瞥一眼大堂里站着的韩怀瑾,立时抬头挺胸,收了方才痴缠的神态。那派头看的很是唬人,若不是瞧见了方才的模样,任谁都要夸一句清冷矜贵。
“让韩兄见笑了,这是家中幼弟,自幼娇惯了些。”付浩然歉然一笑,介绍道。
“无妨,令弟很是率真性直,与你倒是两个模样。”
余多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倒是不知阿兄还有这般促狭的时候。
“你......”付小郎瞪圆了眼睛看向韩怀瑾,张口正想说话,就被付浩然一眼给瞪了回去。
“想跟着出门就安分些,老老实实别乱跑,可能做到?”
“大兄,我又不是三岁孩童,都听到了。”付小郎不耐烦的嘟囔道。
“那咱们这便走吧,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了。”付浩然招呼道。
“等一下,我先回屋换回男装,再与你们一同前去。”余多急忙说道,她不知今日要外出,又甚喜南地的打扮,故而还是穿了昨晚高氏送来的衣裳。
“小娘子就是麻烦,大兄,不如我们几个先行......”付小郎话未说完,就在付浩然警告的眼神中闭紧了嘴巴。
“余家妹妹自便,我们在此等候便是。”见付小郎安分了,付浩然这才转头对着余多歉意地笑了笑,很是善解人意的说道。
又过了片刻,余多这才重换了衣裳出来,一行人上了马车,便听付浩然介绍起这断崖来。
都说海州有一险二美三奇,一险说的便是今日要去的断崖,当地人都称之为舍身崖。相传曾经有一亡国的国君,被叛军追赶,逼到此处。见身后汪洋一片,竟无半点生路,绝望之下跳崖自尽。一路跟随保护他的将士见了,只道:“国君已死,有负先帝嘱托,再无颜面存世。”相继跟着跳崖而去。其悲壮惨烈就连追来叛军都见之落泪,故而舍身崖的名字就这么代代流传了下来。
“大兄,这传说定然是杜撰的。都说战场无父子,那叛军一路追杀定然都是凶狠奸恶之徒,怎得见了敌人自尽,就感动不已了呢?若换做是我,定然拍手称快、举杯欢庆还来不及。”付小郎插嘴道。
“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世世代代都是如此说的。怎得到了你嘴里,这赤胆忠义就成了笑话?”
“我倒觉得付二兄所言不无道理。”余多托着腮,若有所思道。
“看吧,看吧,还是余小娘子有眼光。”付小郎见难得有人赞同他,很是得意洋洋。
韩怀瑾听见余多唤那付小郎为付二兄,心中甚是在意,又无法道明。又听她言语间维护那付小郎,更是醋意横生,忍不住接话道:“付小郎虽言之有理,然古往今来,成大义者世人无不敬之。故而这敌军落泪或许有夸大之嫌,然心中敬佩却是必有之。否则崖上被追赶之人皆死,若无叛军美言相传,这个传说又是从何而来。”
“阿兄说的极是,我到底还是想的浅显了。”
自进学读书一来,韩怀瑾头一回存着卖弄之意,此时听了余多夸赞倒有些不自在了。闻言笑了笑,不好意思道:“不过是胡乱戏说,当不得真。”
“付郎君,你且再说说那二美三奇?”余多继续问道。
“余家妹妹莫急,这二美便是凤凰花和蓝孔雀,我家中便有。只不过凤凰花已是过了花季,你在海州多呆些时日,自能见到。”
余多听了,心中很是向往,接着问:“那这三奇呢?”
付浩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付小郎一脸不怀好意的嚷嚷道:“大兄,我来讲,我来讲。”
他也不管周遭人的反应,压低了嗓子神神秘秘说道:“这三奇都是些神神怪怪的事,说出来吓到你了可不关我的事。”他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却没有半分闭嘴的意思,瞟了一眼余多见她听的甚是专注,继续道:“第一奇,便是不少人曾亲眼目睹过这海底下的蓬莱仙宫。传言里说,若是福缘深厚之人,在仙宫腾空出海、浮在海面上空之时,便能见到仙宫里头遍布的亭台楼阁,还有仙影翩翩,烟云缭绕的景象。若是诚心供奉仙人,有朝一日不幸在海中落了难,便会有仙子化作鱼身前来搭救。这可是真事,我们商船里便有被仙人救过的船工。”
“当真如此神奇?”余多将信将疑的看向付浩然。
“小郎虽有些爱胡闹,但这些事确实是真的。海州有不少人都见过这仙宫,还有不少人也确实被这海猪给救过。”
余多原本并不信这些神神怪怪,但突然联想到自己的经历,倒也起了敬畏之心。
“那这第二奇呢?”余多来了兴趣,继续问道。
“第二奇,便是海州有个往生湖,听说湖底下暗通地界的往生河,故而人掉进这湖水竟能够漂浮在湖面上,任凭如何动作,都无法沉入湖底。”
余多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竟然还有这等地方?”
“自然,此处被官府给围起来了,除了我们世代居住在此的海州人,外地人都不知晓。”付小郎得意的一笑,不等催促便主动说起这第三奇来:“第三奇越发诡异,在海州有个靠海的渔村,村中男子皆活不过四十,无一例外。外人都说,这村子里的人是被下了诅咒。凡是进入这个村子里的男子,或是跟村子里的人接触,便都会沾染上诅咒。”
“阿兄,你如何看这海州三奇?”
“确实乃奇闻也。然则世上大多数的奇闻,皆是源于未窥得其中真相。一个人的学识认知是有限的,总有超乎我们想象和理解以外的事物,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之。”
“哼,唧唧歪歪半天说了句废话。”付小郎见韩怀瑾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言语间有质疑之意,心里头不畅快。
“小郎不许无礼。”付浩然斥了一声,又对韩怀瑾道:“小郎顽劣,郎君勿怪。”
“小儿之言,何谈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