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该当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
“听听又何妨,诸位说是不是?”
台下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方才还义愤填膺的想要将余多撵下台去。此时听闻她还有话要说,又兴奋起来,纷纷在台下叫嚣。
佟掌柜本欲不理睬,奈何台下众人反应激烈,只好冲白脸男子点了点头。
白脸男子得了指示,转了话音道:“即使如此,那也请小郎君说上一说。公道是非,自在人心。”
“这位郎君说得好,公道是非自在人心,我相信在座的诸位也必定不是为权势所蒙蔽之人。”说罢,余多看向二楼雅室,扬声问道:“杨娘子,你们杨家说我偷窃秘方,我无从申辩。只想问一句,你们杨家除了红糖方子,可还有别的什么绿糖黄糖方子没有?”
“小郎君说笑了,这红糖已然是珍贵至极,耗费了我杨家无数心力方才研制出来。那绿糖黄糖的,小郎君莫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故而拿诸位顽笑?”杨丽娘的声音从二楼传出,如黄莺翠鸟婉转悠扬,听得在场众人一片陶醉。
有的人只听其声,便知是美人。在场众人虽不能一睹芳容,却也挡不住在美人面前显摆的心思,纷纷出言相帮:“杨娘子所言极是,咱们今儿个说的是红糖,怎得又扯出这绿糖黄糖来?”
“小郎君莫不是心虚,想拖延时间?”
余多不理会台下纷杂的吵闹声,挑眉笑道:“杨娘子手中并无其他方子便好,若不然我拿出一物,杨娘子便说是自家的,那我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二楼的杨丽娘听了此话,口头一滞,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此时反悔已是来不及,况且她实在弄不清楚这余家小娘子不过一普通农女,纵是读了几年书,又能有何后手,来破此局?
余多不慌不忙,打开随身的包袱,又从中拿出了两个布袋。候在一旁的小伙计很是机灵,连忙拿来两个干净的碟子送了过去。
余多也不客气,接过碟子放在桌子上。扯开一个布袋,只听沙沙沙地一阵细响,碟中凭空冒出一堆色白如雪、细亮如晶地物事。
“这,这个是?”白脸男子凑上前来,情不自禁的问道。
“此物也是糖,我取名为雪糖。”余多让开身子,让台下的众人看的更清楚些。
“雪糖!果真是贴切,竟然可以做到如此纯白无暇,实在是令人惊叹!”
二楼的杨丽娘早在台下众人惊呼之时就坐不住了,她顾不得女子不可抛头露面的闺训,探出窗外凝目看去。果见那台上摆着的碟盘中,有一堆细白无暇的物事。
杨丽娘又羞又恼,只觉得楼下众人都在嘲弄地看向自己。她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台上站着的女使,那女使初时还愣愣怔怔,被杨丽娘一瞪,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说道:“谁知你自己使了什么法子,才将这红糖变白的。如此也算不得证据,你就是偷了我们杨家秘方的小贼。”
“哦?你既要强词夺理,继续胡搅蛮缠,我也就让你心服口服,再无可辩。”余多捏了捏手中身下的布袋,扯开拉绳,将里头的物事倒入了另一个空盘中。
此时台下的人早就忘了什么证据不证据的,纷纷踩凳上桌,伸长了脖子不错眼的盯着,只想看这小郎君还能拿出什么稀罕物事来。若能看仔细些,等出了这茶馆,也能当一奇事说给左邻右坊的听听。
只听“叮叮当当”几声脆响,盘中落下来一颗颗晶莹透亮,约莫有手指头大小的白水晶块儿来。
“哟!这可真是稀奇,难道说这个也是糖?”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众人纷纷眼神热切地看向余多,只盼着她能给个准信儿。
余多那手指头拨了拨那碟中的白水晶块儿,然后收回手搓了搓,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天啊,糖也能做成如此形状,简直是匪夷所思。”
便是一直老神在在,看到红糖和白糖也没甚太大反应的佟掌柜,此时也起身走了过来,围着那白水晶块儿细看,“此物名甚?”
“冰晶糖,我取的。”余多答道。
“好一个冰晶糖,名字好,这糖更好!”佟掌柜一拍大腿,目光灼灼的盯住余多,恨不能现下就拉着她去讨论供货的事情。
女使见状,深知大势已去,正预备悄悄溜下台去。不曾想余多眼尖,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见她要走,径直拦在她身前,然后冲二楼雅室喊道:“杨娘子,你们赌上杨家百年的名声来诬赖我一介布衣,是赌定了此事我总有千张嘴,也自辩不清吗?”
“我不过是被下人蒙蔽,你莫攀扯我杨家。”杨丽娘气急败坏,忍不住反唇相讥道。
“杨娘子以为一句为下人蒙蔽,就可以推干净所有事情,抹去你们杨家霸占他人秘方不说,还要赶尽杀绝的事实吗?”
“这小郎君既能拿出更稀罕的物事,那杨家先时的话也算是不攻自破了。”
“是呀,这杨家真真是恶臭之极,亏得我先时替杨家说话。”
“能做大商贾者,哪个不是巧取豪夺?”
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情,事到临头却出了这样的岔子。杨丽娘心中恨极,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好冲一旁的女使使了个眼色,女使赶忙上前将窗户掩了,生怕触了女郎霉头。
杨家不出声了,这擂台赛的比试自然也就宣布了最终结果。余多带来的三样糖品分别拿到了头三名的奖励,总共两百四十两。佟掌柜当众将银票转交给了余多,又以目示意,让伙计将余多请到了二楼雅室。
“小郎君慧心巧思,竟能想出这样稀奇的制糖工艺来,真是令佟某大开眼界。这擂台赛办了这么多年,都还未有比得过小郎君手中之物的。未知小郎君手中可有存货,愿不愿意与佟某做一桩生意?”一见余多进来,佟掌柜立时起身,将人引到雅座坐下。
听到“慧心巧思”,余多眉心一皱,试探着问道:“我初来乍到,倒是不知这擂台赛竟是办了多年?瞧着这样新奇,还以为是佟掌柜得高人指点呢?”
听得此言,佟掌柜笑意不改,只那频繁眨动的眼睫却是逃不过余多的眼睛,果真是有蹊跷!
余多不想再多待,借故有事提出告辞,佟掌柜不知何处出了差错,挽留不及,只能眼看着余多离开。
余多出了茶楼,却未急着离开。她四下看了看,见茶馆对面有一处巷子,遂藏身在此,偷偷瞧着对面茶楼的动静。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果然见一轻纱覆面的女子在一众女使的簇拥下,从茶楼中走出。与她拱手道别的正是方才意欲购买余多所有糖品的佟掌柜,那女子余多虽是不认得,但行在她前头,为她御马驾车之人,余多却是如何也不会看错,正是方才出言诬陷她的余宝柱!如此一来,这女子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了。